時冕這病生的蹊蹺。
陸硯辭一開始還真以為是自己睡姿不好影響到了他,後來觀察了一陣兒,才發現這分明是時冕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為了不和周承燁近距離接觸,時冕也算是費心了。
陸硯辭濃密的眼睫垂下,他指尖不明意味地轉動著袖口處的黑曜石,靠著車窗沒有說話。
轎車在兩個小時後到達了陸家老宅。時冕從車上下來,已經看到有好幾輛車停在了莊園的門口。
想必是周承燁提前到了。
時冕想著,自覺走到後麵接陸飯飯下車。
陸硯辭與陸家的關係微妙,他是曾經被陸家嫌惡,卻又不得不公開承認的私生子,也是如今的陸氏集團的繼承人。
他們曾經最看陸硯辭不起,可偏偏如今陸硯辭位高權重,又讓他們最高攀不起。
這個繼承人的位置,到底是陸氏真心實意地想要交給陸硯辭,還是迫於形勢下的討好之舉,時冕無從知曉。
畢竟他那二逼朋友什麼也沒寫,劇情全靠猜。
莊園的空氣都是冷的,四周種滿了冬薔薇。時冕推著輪椅往前走,感覺腳下的石子路尤其生硬硌腳。
他往前看,見門口的保鏢已經打開門,恭敬地朝陸硯辭做俯身禮。
陸硯辭對外都是一張臉,他走進裡麵,感受到裡麵的溫熱氣息撲麵而來。不一會兒,裡麵的溫度就將他在外凍得冰涼的臉頰溫暖。
他微微抬了下眼皮。
大廳內坐著好幾個白發Alha。
陸父相貌和陸硯辭有七八分相似,他即使到了中年依舊風度不減,拿著酒杯和旁人相談甚歡。
陸母則是身著一身翡翠長裙,她無疑保養地極好,臉龐白皙有光澤,看起來仿佛年齡還不到三十。
她也不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陸父身邊,偶爾麵上露出幾分淺笑。
似乎是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陸母連忙站起身,朝陸硯辭走了過來:“阿辭,回來了?快到這邊來坐,我們都在等你呢。”
說話間,剛剛談話的幾人都停住動作,轉眸朝門口看了過來。
陸硯辭沒有回答她,他金瞳盯著女人看了幾秒,直接穿過陸母朝大廳中央走了過去。
陸母身形僵了僵,她笑容依舊得體,也轉身朝內走去。
時冕跟在後麵,這裡麵氣氛凝重,周圍的目光都在似有似無地往他和陸飯飯身上轉。
時冕神色不變,他推著陸飯飯的輪椅把他帶到了裡麵,發覺陸氏的人等他們走近後都隻是瞥了他們一眼,隨後便繼續低頭談話。
陸飯飯隻是陸硯辭領養的兒子,他是個殘疾,又遭陸父陸母厭惡,在陸家幾乎沒有立足之地。
在這種情況下,無人敢上前和他們交談。
隻有站在拐角的一個白發Alha注意到了他們,他從桌上拿了不少糖果,走上前蹲在陸飯飯麵前,把東西都給了他。
“飯飯,最近過得怎麼樣?小叔叔感覺你氣色好了很多,以後配合治療,說不定還能站起來呢。”白發Alha說著,伸手揉了下陸飯飯的頭發。
罕見的,陸飯飯沒有對男人感到抗拒,他低頭望著自己手裡的糖果,輕微點了點頭。
小叔叔?
時冕打量著男人,那男人似有所感,起身朝時冕伸出手道:“你好,之前沒有見過你,你是第一次來陸家?”
這彬彬有禮的話一說出來時冕就差不多確定了他的身份。
陸硯辭同父異母的弟弟陸戚然就是他的對比參照組,能說會道,待人溫和,即使是麵對下人也能謙遜有禮。
而陸硯辭正好相反,他對誰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小臭臉。
時冕簡單和他握了下手:“我是飯飯的保姆。”
陸戚然一頓,他笑道:“男保姆?你看起來很年輕。”
時冕拉了下口罩:“謝謝,我今年已經四十了,有兩個小孩,其中一個還沒斷奶。”
“你真會開玩笑。”陸戚然笑了兩聲,他說話時語調溫和,態度散漫間又帶了幾分認真。
“我知道你是哥帶過來的,這種場合他願意帶你來,就說明你在他心裡地位不一般。”
他說著,目光從時冕露出的眉眼上緩緩看過,“不要站旁邊了,一起來這邊吃飯吧,都是一家人。”
陸戚然領著他們倆走進了大廳中央。
隔了老遠,時冕就看到了某個金色大背頭。他正坐在陸硯辭對麵,脊背繃得挺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之前網上的發言是我的錯,我一時氣昏了頭,對陸哥其實並無惡意……”
時冕走到陸硯辭身後,他看向對麵,見周承燁腦袋上也裹著一層醫用繃帶。
據說是他半夜睡不著出去亂晃,在路上不知道被誰打了一頓,直到現在還有輕微腦震蕩。
周承燁滿臉病氣,嘴唇還有些青紫。他明顯心不在焉,一邊斷斷續續地道歉,一邊還在時不時捂鼻子挑釁。
陸硯辭沒有回答,他靜看著周承燁的麵容,唇角莫名勾起嘲諷的弧度:“周承燁,你如果實在忍不住,可以直接吐出來,沒必要一直捂鼻子。”
他說話時語調平靜,但尾音發冷。
時冕一聽就知道他在不爽。
夜間已經不再佩戴的抑製環又緊扣在了陸硯辭脖頸上,他說話時感到疼痛,卻還要為這些人一再發言。
既浪費他的時間與精力,又讓他厭煩至極。
坐在周承燁旁邊的周父麵色一變,他連忙開口道:“這混小子最近是鼻炎犯了,鼻子不舒服,並非是你想的那樣。”
“你說是不是?!”周父說著,厲聲朝周承燁怒斥道。
周承燁臉色難看,他抬起頭看向陸硯辭,用力攥緊了拳頭。
說什麼來商量訂婚事宜,陸硯辭這混賬東西根本就沒有要和他結婚的意思。今天來這裡,陸硯辭也不過是要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向他低頭,讓他顏麵儘失。
周承燁嘴唇顫了顫,猛地起身道:“老子不陪你們演了!”
他說完推開旁邊的人就要往外走,時冕站在陸硯辭身後,適時後退。周承燁餘光瞥了眼旁邊,在見到時冕漆黑的瞳仁時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