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懸空。
蕭潛坐在院子裡,杯酒間便驅散了這秋夜的寒風。
明明昨夜還是繁星點點,可今夜卻是烏雲陣陣,望不到滿天星辰,多少有幾分寂寥。
酒興起,詩意濃。
一首詩句便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可惜啊,沒有什麼酒宴,更沒有什麼湖畔美景。”
感歎一聲,蕭潛便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正欲起身,卻見方子傑正站在門外躬身行禮。
“子傑?都這個時辰了,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謝前輩。”
方子傑踱步而入,在桌旁落座。
“剛剛路過前輩院外,恰巧聽到您的佳作。”
“就是不知這畫樓與桂堂地處何方?”
蕭潛略有尷尬,本就是靈光乍現,突然想到了這首詩,他又怎知這兩處在何地。
更何況就算知道,那又跟這個世界有什麼關係。
“遣詞而已,無需深究。”
他也隻能這般應付,轉而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縣學?”
一些學子囊中羞澀,借宿於縣學之中。
隻有那些家境殷實,或不喜熱鬨的學子,才會選擇在附近租住。
經過清晨的攀談,蕭潛得知方子傑雖家境還算不錯,但依舊借宿於縣學之中,所以才有此一問。
“回前輩,明日是外阜學子前來辯文的日子,那些學子來的早了些,今日便要借宿縣學內。”
“但縣學環境有限,我等隻能自尋住所,剛剛正是要去同窗家中借宿,這才路過您這裡。”
這所謂辯文,其實就相當於兩所學校之間的文化交流。
另外還會設下幾場比試,用以取長補短。
蕭潛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你今日可要早些休息,明日才好應對。”
方子傑拱拱手,表示感謝。
隨後又問道:“前輩,明日您不去嗎?”
“我見來的眾多學子中,有幾位頗有幾分名氣,而咱們蘇縣卻……”
蘇縣雖富庶,但縣學內卻少有成名者,考取功名者更是寥寥無幾。
韓老教瑜為何臨終前都抱有遺憾,一是覺得以蕭潛的能力,入贅戚府簡直是暴殄天物,二也是想讓他闖個前程,為蘇縣縣學爭光!
蕭潛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他也無意賣弄學識。
隻不過這辯文說來冠冕堂皇,可若在比試中輸的厲害,對縣學的名望也會有損。
久而久之,前來求學之人越來越少,這縣學自然也就開辦不下去了。
方子傑雖年輕,但也有求勝之心。
隻是見蕭潛遲遲不語,以為是自己令他為難。
“前輩,晚輩並非是想逼迫您去,隻是……”
“無需解釋,我明白。”蕭潛舒展了一下身體,微笑道:“左右無事,那明日我便去轉轉,權當是看個熱鬨。”
“不過我不一定會參加,所以你也不必抱有什麼期盼。”
聽蕭潛說要去,方子傑已經很滿足了。
有這位前輩坐鎮,哪怕他不參加,己方這邊也會更有底氣。
“多謝前輩,時辰不早了,晚輩就先告辭了。”
方子傑起身施禮,剛剛直起身子,就見蕭潛將半杯酒遞到眼前。
“秋夜風寒,喝上一口暖暖身子,也能早些入睡。”
方子傑激動不已,再次拜謝,飲上一口後全身舒暢,這才離去。
“辯文嗎?上一次參加是在幾年前來著?”
蕭潛一邊回憶著,一邊進了屋,也打算早些睡,畢竟昨晚就沒睡多久。
轉天清晨,也不知誰家養的公雞叫個不停。
蕭潛被吵醒,多少有些憤憤之感,卻又無可奈何。
他總不能跑到人家家裡把雞殺了吧?
那與強盜何異。
昨日便與譚氏說好,今日去她家用早飯,順便看看羽哥兒昨天一整天的學習成果。
剛到門口,蕭潛就聽到院裡麵傳來“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誦讀聲,不免露出幾分笑意。
“羽哥兒,百家姓學的如何了?”
蕭潛推門走進院子,譚羽看到他,立刻撲了過來。
“老師,我已經可以通順的背誦了,就是默寫起來總會忘掉很多字。”
不過六歲半的孩子,一天時間就將《百家姓》背下來了,這多少讓蕭潛有些驚訝。
雖說是沒達到三歲識千字的那種境界,但不得不承認,譚羽也算是天賦異稟。
“不用灰心,你的進步已經非常快了,這說和寫本就是兩碼事,難度也不同,慢慢來就是了。”
譚羽像是受到了鼓勵,跑到桌邊又開始寫了起來,絲毫沒有懈怠的意思。
譚氏熬了麵茶,很香,還有一絲絲甜味,當做早飯正好。
聽蕭潛說稍後要去縣學觀看辯文,譚氏便想讓他將羽哥兒帶上。
“蕭公子,羽哥兒雖是剛剛啟蒙,但能提早領略一些學子文采,想必也能略有所得。”
這不是什麼麻煩的要求,而且譚羽是自己的學生,蕭潛自然希望他能多見世麵。
“好,羽哥兒,一會兒跟我一起去,不過辯文中途不可妄言,隻能傾聽,明白了嗎?”
“是,老師,我知道了!”
帶著譚羽出了門,就見方子傑站在自家門前。
看到蕭潛從旁邊的小宅出來,方子傑還有些驚訝。
“子傑,你是來接我的?”
方子傑先施禮,後才開口:“前輩,我正好路過這裡,就想著與您結伴同去。”
說完後,他的目光則停留在了譚羽的身上,似是有些疑惑。
“羽哥兒,這位是縣學的學子,姓方,可知如何拜見?”
譚羽想了想,片刻後上前兩步,雙腳並立,站得筆直。
而後抱拳躬身,雖然有些搖晃,但也算完整的施了一禮。
“在下譚羽,見過方學子。”
這稚嫩的聲音與說出口的話形成了一種違和感。
方子傑卻是笑容滿麵,也連忙躬身行禮,“在下方子傑,見過譚小友。”
譚羽仰頭看向蕭潛,似是在詢問這樣做對不對。
蕭潛拍了拍他,滿意的點點頭。
而後才對方子傑道:“羽哥兒是我的學生,今天帶他一起去見見世麵,走吧。”
一行三人向縣學走去。
一輛馬車由遠及近,車上輕紗女子正欣賞著周邊風景。
可突然間,目光一凝,似有些疑惑。
“蕭公子?他為何在這裡,難不成也是去縣學?”
目光偏轉,輕紗女子又看向了蕭潛身邊那半大的孩童。
隻是看清那孩童的容貌之後,美眸中竟露出幾分驚疑!
“怎麼會……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