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潛一怔，難怪剛剛覺得這人的聲音耳熟。

正是戚府的雜役戚五。

他原本不叫這個名字，是入了戚府之中，表現很好，所以才被戚夫人賜名戚五。

在高門大戶中能被賜名的雜役，不僅比普通雜役地位更高，就連月銀也多了不少，甚至還有可能脫離奴籍，更變為良民。

“戚五？你為何來尋我？”

蕭潛好奇的問著。

自從離開戚家，他也一直沒見過以前那些相熟的戚府下人。

哪怕是尋常大戶人家，主家人也斷不可能與下人打成一片，偏偏蕭潛是個例外。

儘管他是入贅戚家，卻也算主家，平日裡除了打點府中事宜和戚家門下生意的事情，也經常與下人在一起閒聊。

“姑爺，是小姐讓小人來尋您的，說是有事要與您相商，還請回府一敘。”

聽聞此言，蕭潛皺了皺眉。

之前還好說，可昨日剛剛在縣學鬨成那般，今日戚雪就派人來尋自己，想必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

不然以她的驕傲，斷然不會如此。

“蕭兄，這是何意？”

吳輕舟突然開口，蕭潛扭頭望去，便見他臉色晦暗，似是有幾分不悅。

蕭潛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無非是覺得這戚五還稱自己為姑爺，所以是自己昨日誆騙於他，但和離之事為真，有府衙官印的和離書為證。

隻不過他沒有理由向吳輕舟解釋，隻是皺眉道：

“我也不知戚小姐為何尋我，信與不信，全憑吳兄自行決斷。”

吳輕舟沉默了片刻，忽的又露出笑容。

“蕭兄何須如此，吳某隻是隨口問問罷了，並無他意，這酒不錯，我當再飲一碗！”

說罷，他便走向方子傑，準備再來一碗。

蕭潛無奈搖頭，轉而望向戚五。

“你可知你家小姐尋我作甚？”

戚五搖搖頭，“姑爺，小姐沒說，但可能和欽差巡檢有關。”

欽差巡檢？

從收到消息的那日開始算，也已過了許多時日。

按理來說，這欽差早就應該到了，不知為何直到今日還未曾聽聞其現身蘇縣。

戚雪這個時候找自己，難不成是得到了什麼確切的消息？

可即便如此，自己已經離開戚府，那還找自己作甚。

“戚五，你回去吧。”

“告訴你家小姐，我很忙，有什麼事情，讓顧長寧幫她就是了。”

這不是什麼氣話，蕭潛隻是覺得顧長寧如此愛在戚雪麵前表現，那不如就把這個機會讓給他，也算成人之美不是？

可戚五卻是麵露難色，躊躇片刻後，這才開口道：

“姑爺，小姐說了，若是不能將您帶回去，那小人脫離奴籍之事便就此作罷。”

“小人尚有一對子女，若不能脫離奴籍，他們也將一輩子不得翻身。”

“還請姑爺看在小人儘心儘力的份上，回府一趟吧。”

蕭潛神色暗淡了幾分。

這戚雪，約莫是猜到了自己不肯回戚府，所以故意將戚五派來。

這是料定了自己會心軟，不得不跟戚五回去。

脫離奴籍並非是戚五一個人的事，而是事關他們全家。

隻有他成為良民，子女才會跟著得到良民的待遇，不然也還是一輩子奴籍。

所以戚雪賭對了，自己當真是狠不下這個心，畢竟在他管家期間，戚五的確兢兢業業，從不抱怨，在所有下人中，也屬於十分拔尖的。

“罷了，那我便跟你回府。”

“不過我要再問一句，你家小姐是說，隻要我跟你回府，便能將你脫離奴籍對吧？”

戚五連連點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就差跪在地上給蕭潛磕頭了。

“那就好，你先去院外等我，我稍後就來。”

待戚五離開後，蕭潛來到方子傑身旁。

“子傑，我要出門一趟，這是門鎖鑰匙，你們離開之時記得上鎖，鑰匙放在門外青磚之下即可。”

方子傑再次一怔，沒想到前輩竟然如此信任他，竟連家中的鑰匙都交給了自己。

於是連忙躬身行禮，保證一定不會讓賊人有機可乘。

賊人？

蕭潛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他自己都防備不了，還能指望方子傑這麼個文弱書生？

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有這個念頭就好，有些事不必強求。”

方子傑一頭霧水，不理解這是何意。

但蕭潛已經走了，他也無法再問。

出了院子，蕭潛便看到了戚府的馬車。

戚家下人中能動用馬車的隻有馬夫，就連戚五這幾個被賜名的下人也沒這個權利。

看來戚雪是真的著急，不然不會讓戚五趕著馬車來尋自己。

蕭潛也沒有進入車內，隻是坐在了戚五身旁。

“姑爺，小人鬥膽，能不能問問您為何這麼長時間都不回府中，反而搬來了這個地方。”

路上，戚五總是偷瞄蕭潛。

蕭潛權當不知道，可戚五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話你問問我就罷了，可彆去問你家小姐，不然你這奴籍肯定是脫離不了的。”

“至於原因，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聽好，即便你猜到了，也不要說出來，回去之後將這句話也告訴其他人，當心禍從口出。”

“對了，老夫人怎麼樣了？”

戚五的確猜到了和離一事，畢竟這姑爺離家也太久了，而且有人告訴他，姑爺最後一次來府中的時候，還帶了包袱走。

不過聽姑爺提醒自己，雖然算是肯定了和離一事，但他說不要公之於眾，自己還是當做不知道的好。

“老夫人還是那樣子，整日都需要有人在旁伺候。”

“哎……姑爺您不知道，自從老夫人病重，您也不在家中，我們這日子過的真是大不如前！”

蕭潛早有預料，隻是對此他也不方便多說什麼，畢竟他和戚家已經沒了關聯。

轉眼間，馬車已到戚府門外。

“姑爺，您進去吧，小人去將馬車交還於馬夫。”

蕭潛點點頭，跳下了車，徑直朝著府中走去。

看到姑爺回來了，下人們都麵露喜色。

可見他穿著粗糙布衣，又難免有些疑惑。

在這裡生活了六年，蕭潛熟悉整個戚府的每一個角落。

一路來到戚雪門外，就見她正坐在桌案前，神情惆悵。

“小姐，姑爺回來了！”

身邊的小丫鬟驚喜的開口，戚雪這才抬起頭來，眸子裡帶著幾分疲憊，應當是昨晚沒有睡好所致。

“你來了，進來坐吧，我有話要與你說。”

聞言，蕭潛依舊站在門口沒動，隻是輕聲開口。

“既然戚小姐已經見到了我，那還請信守承諾，早日讓戚五脫離奴籍。”

“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罷，蕭潛真的轉身欲走。

戚雪大怒，拍案而起！

“蕭潛，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