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蘇縣繁華地帶堪稱寸土寸金,但稍微偏一些的地方,這些錢也完全可以買下個稍大一些的宅院。
可蕭潛神色平靜,仿若根本不在意這些錢。
他甚至沒有跟這老婦人說這三壇酒價值幾何。
老婦人推脫之時,他還淡然的道:“隻是些酒而已,也換不到太多銀錢,您拿去就是,權當是為我積德行善了。”
蕭潛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老婦人也實在不好再推辭。
那三個普普通通的小酒壇看起來也的確與市井散酒無異,最多也就換上些銅板,老婦人感謝一番後,便接受了這份好意。
確認老婦人行走無礙,蕭潛與小桃這才目送她前往西市。
“蕭公子,那三壇酒可是上次賣於我家小姐的那種?”
小桃輕聲問道。
蕭潛卻是搖搖頭,“不,這三壇比上次的還要好些。”
聞言,小桃更加驚訝,上次的酒都能賣到五百兩一壇,這次的豈不是更貴?
“那您為何要將那三壇酒贈與那位大娘呢?”
小桃再度詢問。
蕭潛卻是露出一抹淺笑,抬頭望向夜空,喃喃道:“世人萬般皆似我,何愁桃園在夢中。”
“小桃姑娘,你心中的桃園尚存於世,莫要因縷縷濁流,便放棄了那廣袤天地。”
這詩句並非古人所作,乃是蕭潛有感而發。
他隻是想告訴小桃,不要被這世間的汙濁染了她那顆赤子之心。
誰知小桃聽到他的話之後,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無論蕭潛再說什麼,她都依舊在哭。
無可奈何之下,蕭潛隻能任她如此,在行人異樣的目光之中,將她和囡囡送回了客棧。
薑婉兒正坐在窗邊賞著夜景,聽到開門的聲響,便知道是小桃和囡囡回來了。
可一回頭,卻見小桃在哭,立刻起身走了過來。
“小桃,你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薑婉兒平日裡是何等嬌慣小桃,連她自己都不舍得打罵,遑論他人!
可小桃卻是抽泣著搖頭。
“小姐,沒有人欺負我,是……是蕭公子,嗚……”
薑婉兒聽的莫名其妙,可小桃撲到了她的懷中,讓她來不及詢問,隻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小桃哭了足有半個時辰,薑婉兒就哄了她半個時辰。
好不容易不哭了,小桃的雙眼卻腫了起來,看的薑婉兒忍不住發笑。
“小姐,不許笑話我!”
“好好好,不笑話你。”薑婉兒輕輕拍了拍小桃的臉,“現在可以跟我說說究竟怎麼回事了嗎?”
小桃點點頭,將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尤其是蕭潛那兩句詩句以及他對小桃說的話,竟讓薑婉兒美眸中再次流露出異色。
以微知著,雖然這並非什麼大事,可蕭潛表達出的態度,卻再次證明了他的確有治世之能!
這般人物,若是放任在這偏隅之地,對朝廷而言實在是極大的損失。
“小姐,你還記得你是因何撿到我的嗎?”
小桃的聲音打斷了薑婉兒的思緒。
她點點頭,輕聲道:“當然,那日大雪紛飛,我去護國寺上香,回城的路上正巧看到你蜷縮在巷中,見你無人照料,便將你帶了回來。”
“這麼算算,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薑婉兒腦海之中,仿佛重現了那日的場景。
瘦瘦小小的小桃衣不蔽體,在大雪之中被凍得全身青紫,命懸一線。
若非當時同樣年幼的自己經過,恰巧因賞雪看到了她,恐怕這世間就沒有小桃了。
小桃靠在了薑婉兒的肩上,薑婉兒也隻是寵溺的笑了笑。
“小姐,其實在那天之前,我也是有人照料的。”
“我父母雖死在山賊手中,可他們卻也拖延了時間,讓我與阿奶逃出生天。”
“隻是那場大雪,阿奶不小心跌倒了,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凍僵了,更是早就沒了氣息。”
“如果……如果那時候有蕭公子這般的人經過,絕對不可能見死不救,那我如今說不定還會有親人在世。”
提到了從未提及過的往事,小桃又忍不住抽泣起來。
薑婉兒也是頭一次聽她說這些,眼睛也不由得紅了。
“誰說你沒有親人了,我不是你的親人嗎?玄一不是你的親人嗎?”
“如今還有囡囡,還有……蕭公子。”
“我們都可以是你的親人。”
薑婉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提到蕭潛。
但想到他為小桃做的,就感覺他若是在場,也定然會給出肯定的答複。
“小姐……”
小桃又抱住了薑婉兒,似是在尋求安慰。
“你說如果這個世界上都是蕭公子這樣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天下大同?”
“我阿奶和今日那位大娘這樣的事情,是不是也再也不會發生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小桃的話,薑婉兒便想到了蕭潛那句“世人萬般皆似我”。
難不成,這也是他心中所盼望的?
想來是的,他雖身處偏隅之地,卻心懷天下,以天下大同為己任,這般人物,不正是眼下大夏最需要的人嗎!
隻是薑婉兒不知,這話若是被蕭潛聽到,恐怕他馬上就會遠離蘇縣。
什麼心懷天下,什麼天下大同。
他不過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罷了,從未有過那般宏偉的理想。
即便他決定要考取功名,也從未想過入朝為官。
是的,身有功名之人並非一定要去當官,尤其是小小的秀才乃至於解元。
若非如此,顧長寧又怎會還在戚家暫住。
“小桃,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而且放眼天下,蕭公子這般麒麟之才也世所罕見,這不是可以強求的事情。”
小桃也理解薑婉兒所言。
但她聽到“麒麟之才”四個字後,卻突然坐直了身體。
“小姐,莫非你是喜歡上蕭公子了,想讓他當駙馬?”
“你在胡說些什麼!”
薑婉兒瞬間皺起了眉,語氣也嚴厲了一些。
說不清為什麼,聽到小桃的話之後,她並非是生氣,反而有一種心虛的感覺,這般佯怒的姿態也不過是偽裝罷了。
可小桃卻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可小姐你之前明明說過,你的駙馬必須是麒麟之才,那蕭公子不是正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