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身邊的老仆姓魏，家中仆人都尊稱她一聲魏媽媽。
她自年幼之時便跟著老夫人，見過不知道多少大場麵。
雖然也是剛剛聽聞家中發生的事情，但一見眼前情景，便已了然一切。
“黃杏，可是小姐讓你將姑爺請回來主持大局的？”
黃杏正苦於不知該如何開口，見魏媽媽點破，心中也算鬆了口氣。
“回魏媽媽，確是如您所言。”
魏媽媽看了一眼蕭潛，見他皺眉不語，也猜出了他心中不悅，於是開口道：
“行了，這裡沒你什麼事兒了，你派人去打聽打聽小姐被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打聽出來後，看看有沒有辦法使些銀兩，彆讓小姐受了委屈。”
黃杏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蕭潛，畢竟這位姑爺自入府以來對她就不錯。
可剛剛自己卻騙了他，實在是愧疚不已，應了一聲後便快步離開了。
將黃杏打發走之後，魏媽媽這才歎息一聲，輕聲道：“姑爺，您可能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位欽差當街遇刺身亡，偏偏還是在進入蘇縣，前往戚府的路上。”
“小姐已經被欽差隨行的護衛帶走問話了，想來一時半刻是回不來。”
“許是擔心家中諸多事宜，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借老夫人的名義將您請回來。”
“想來小姐也是相信您有能力執掌戚府。”
“所以還請看在小姐並無惡意的份上，不要與她計較了。”
並無惡意？
蕭潛不知該如何評價魏媽媽的這句話。
的確，戚雪或許還不知，如今的戚府全因她的一個念頭便可能萬劫不複。
而自己若是與戚府牽扯過深，說不得也會遭受牽連。
蕭潛不知欽差遇刺一事的幕後黑手是誰。
但想來應該並非淺淺那方的人所為。
因為他們從一開始的目的便不是戚家，而是想要謀得戚家之人。
也就是說，隻要戚雪一天不投靠那人，淺淺那方便不會對戚家出手。
這樣說來，最有可能的便是顧長寧背後那位大人物了。
蕭潛大膽猜測，這乃是一出順手牽羊之計。
他們先派人當街殺害欽差，就是為了讓戚雪陷入危難之中。
當她走投無路之時，再伸出援手，到時候無論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命，還是為了保住戚家，相信戚雪都會選擇投誠。
“姑爺？”
見蕭潛神情變幻，魏媽媽有些遲疑的喊了一聲。
蕭潛回過神來，這才開口道：“魏媽媽，不知我能否拜見一下老夫人？”
魏媽媽點點頭，老夫人有多麼器重姑爺，彆人不知道，她又怎會不清楚。
小姐與姑爺尚未和離之時，老夫人可是把姑爺當成親兒子一般看待。
她也明白，姑爺也將老夫人的恩情看的很重。
之所以先前不願讓他來，也是不想讓他徒增煩惱罷了。
“當然可以，隻不過老夫人這些日子隻能進些流食，乾瘦的不像樣子，姑爺要有個準備才是。”
蕭潛早就想到了，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也做了決定，看過老夫人之後，他便離開戚府。
至於幫戚雪打理戚府的事情，他先前已經做了很多年。
要說是為了報答老夫人的恩情，那他早就報完了。
如今明知戚家是個爛泥潭，他又怎會讓自己陷入其中。
走進屋內，魏媽媽上前輕輕的掀開床榻上的薄紗。
映入蕭潛眼簾的，是形如枯槁的戚夫人。
原先她的麵相圓潤飽滿，一看就是富貴之人，可如今卻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仿佛已不久於人世。
“姑爺，家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擔心廚房的下人會忘記給老夫人煎藥。”
“若您此刻有些閒暇，不如替老奴照看一下老夫人可好？”
魏媽媽這話半真半假，一方麵的確是擔心下人忘記煎藥的事情。
另一方麵，她也知道姑爺可能有許多話想與老夫人說，便找個借口離開，給他們二人留些空間。
“好，我來照看老夫人便是，魏媽媽請便。”
實話實說，蕭潛自從來到大夏，除了已故的親生父母，隻有戚夫人是真心待他。
如今看到戚夫人的這幅模樣，他心中有一股無名之火升騰而起，不知該如何發泄。
待魏媽媽離去之後，蕭潛這才蹲在了床邊。
沉默半晌後，他這才默默的開口道：
“老夫人，原本就算我與戚雪和離，戚家遭遇了這麼大的危難，我也該出手相助才是。”
“可如今戚家繁榮的外表下，卻早已風雨飄搖。”
“即便是為了自保，我也不能再有什麼牽扯，還望您能理解。”
蕭潛不是自私的人，他可以將價值一千五百兩的美酒贈與初識的老婦人，隻因見她可憐。
可此事牽扯太廣，他自認不過是這個世界的天外來客，隻願平安的度過一生。
這動輒掉腦袋的事情，自然是有多遠就躲多遠。
說到底，無論是戚雪還是戚家，生與死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自和離那日起，他與戚家便再無關係。
若戚家真的遭了難，他也隻會儘力想辦法救出戚夫人，至於其他人，便隻能聽天由命了。
聖母才擁有拯救世界的仁慈之心。
可是不巧，蕭潛不是聖母，更不願成為聖母。
那種把彆人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人，他表示不理解但尊重，卻也絕對不會仿效。
這些時日以來，蕭潛心中積攢了很多事情，身邊卻沒一個可以傾訴之人。
剛剛說的這些，也隻是為了一吐為快，即便明知戚夫人不會有任何反應。
可他剛準備站起來，搭在床沿的手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
他猛地的看過來，卻發現觸碰自己的，竟是戚夫人那枯槁一樣的手指！
“老夫人！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蕭潛有些激動，死死的盯著戚夫人的手指。
見那手指微微抬了抬，他不知為何，眼眶竟有些濕潤。
明明戚夫人可能是唯一一個能讓他吐露心中所想之人，可這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反倒是戚夫人，用手指艱難的碰了碰蕭潛的手背。
蕭潛下意識的看向戚夫人的臉，隻見她嘴巴微微顫抖，似乎發出了很微弱的聲音。
“老夫人，您是想說些什麼嗎？”
蕭潛連忙將耳朵湊了過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將那模糊不清的話語聽了個清楚。
“遵你本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