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掌櫃一直靜靜地看著蕭潛。
直到他說出這句話,這才恍然。
“可你那日為何不說?”
“蕭潛,你可知我心中是何等煎熬。”
“我萬滿堂此生無愧於任何人,也不想愧對任何人,可卻辜負了你的信任。”
“若你那日便直言,我又怎會如此!”
看著越發激動的萬掌櫃,蕭潛依舊神情不改。
隻是淡淡言道:“萬掌櫃,你無需如此。”
“我隻問你一句話,若我當日點破,你可會將顧長寧交出來?”
萬掌櫃沉默了。
蕭潛卻是露出了幾分譏笑。
“不交,則為不義,可交了,則為不忠。”
“不忠不義之間,你選擇了愧對於我,既然你有此等行徑,此刻又有何資格來質問我?”
雅間陷入一片沉寂。
隻能聽到大堂傳來喧囂的酒令聲。
不知過了多久,萬掌櫃才開口道:“蕭公子,我還是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發現的。”
蕭潛歎了口氣,眉宇間有幾分落寞。
“那時我隻是覺得你與平日有些不同,卻並未深想。”
“入夜後,我派出的援手在城外截住了顧長寧。”
“可卻有人暗中相助,將他救走。”
“隻不過顧長寧雖逃了,但他卻將女兒舍棄了。”
說到這裡,蕭潛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萬掌櫃也並未再追問,因為他已經全都明白了。
原來蕭潛並非可以洞察人心,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顧長寧!
他為了逃命,舍棄了女兒。
這種舉動,不僅僅是愧為人父,更是間接將萬掌櫃給出賣了!
顧圓圓雖年幼,但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
儘管逃離戚家之時,顧長寧已經將她迷暈過去,可在那之前,她可是見到過萬掌櫃的!
隻可惜,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顧長寧早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原本蕭潛就想來找萬掌櫃問清此事,可卻被譚家祖孫二人被綁的事情所阻。
誰曾想,萬掌櫃竟主動相邀,如此,蕭潛有何理由不來?
“萬掌櫃,事已至此,我隻問你一句。”
“你……究竟是誰的人?”
蕭潛目光深邃。
如今的他已不同往昔。
既然決定要改變,那便改個徹底!
萬掌櫃沉默良久,終是歎息道:“蕭公子,那顧長寧既已離開蘇縣,你又何必再苦苦追尋。”
蕭潛卻是敲了敲桌麵,輕聲道:“顧長寧是死是活,與我何乾。”
“即便他重返蘇縣,我也不會將他放在眼中。”
“我在問你,是你背後的那位,究竟姓甚名誰!”
蕭潛並非在妄言,他當真從未將顧長寧視作對手。
那般隻會使些下作手段之人,還不配他忌憚。
隻不過先前認為顧長寧背後乃是鎮北王,但後來得知,他身後另有其人。
而且此人怕是也出身北域,與鎮北王之間,更是有著牽扯。
因此,蕭潛想要弄明真相,不是為了彆人,而是為了他今後要走的路!
“這……”
萬掌櫃麵露難色,似乎不願開口。
可擋不住蕭潛的灼灼目光,咬了咬牙,這才開口道:
“蕭公子,此事牽扯北域內政,你當真想知道?”
萬掌櫃這句話,讓蕭潛眉頭一挑。
他先前早有猜測,隻不過沒有確鑿的證據。
可“北域內政”這四字,無疑是確定了他先前所想。
“萬掌櫃,你身後之人,莫非是北域世子?”
此話一出,萬掌櫃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蕭潛竟猜出了他身後之人究竟是誰。
“蕭公子,你……”
蕭潛擺了擺手,製止了萬掌櫃的言語。
“看你的態度,我應當是猜對了。”
“恐怕民間流傳鎮北王有不臣之心的那些傳聞,也與那位世子脫不開關係吧?”
萬掌櫃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蕭潛的猜測。
他就像是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一般,說的一字不差。
可這些事情,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他卻能憑空猜測出來,這等過人的頭腦,當真是他曾經認識的那位戚家贅婿?
究竟是自己之前太過低估他了,還是他始終都在藏拙?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萬掌櫃突然起身,打開雅間的門朝外看了看。
見四下無人,這才鬆了口氣,重新將門關上。
“蕭公子,這些事情不可妄語,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
“我這是為你好,你一定要相信我!”
蕭潛冷冷一笑,“萬掌櫃,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
“這等淺顯的道理,還用得著你來教我?”
萬掌櫃啞口無言,的確,以蕭潛這般頭腦,這種事情又怎會需要他來提點。
拿起酒壺,萬掌櫃替蕭潛倒了杯酒。
“蕭公子,我來蘇縣也有一些年頭了。”
“不瞞你說,我雖整日與人打交道,但卻隻將你一人視作好友。”
“我承認,先前我對你有些彆的心思,想要利用幾分。”
“但我也可以向天起誓,那隻是最初的一些想法,我從未真的利用過你!”
“說實話,我也不願幫那位做事。”
“隻是……我也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蕭潛默不作聲,也沒去碰那杯酒。
一次不忠,終生不用,這是先賢傳下來的道理。
自萬掌櫃庇護了顧長寧那一刻開始,蕭潛與他之間,便注定不可能再是好友。
“萬掌櫃,我說過了。”
“先前那杯酒,便是你我的斷交酒。”
“今日你我已經將話說儘,我不管你在蘇縣有何目的,那都與我無關。”
“但日後你若再算計到我頭上,休怪我不念舊情!”
說罷,蕭潛站了起來,拿起那杯酒,灑落在地。
而後毅然決然的走出雅間,邁步離去。
萬掌櫃抓了抓頭發,神情苦澀。
而後望向窗外的北方,喃喃自語道:“世子,我真的不懂。”
“為何你會放著蕭公子這等曠世之才不招攬,偏偏要救走那個沒用的顧長寧!”
“明明這是一個絕佳的契機……”
走出萬賓樓,蕭潛已經將北域的事情完全理清了。
一切的禍亂,皆出自於那位北域世子。
難怪他會暗中派出人手來保護戚家,而並非除掉禍亂的根源。
還不是因為那是他的親兒子,所以才寧可背負那麼多年的狼子野心的罵名,也始終不做澄清。
“既是這般,北域便不是一個好去處。”
“那麼……餘下的選擇,便隻有科舉一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