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清晨，蕭潛剛剛醒來，便隱約聽到前院傳來玄一與宋六爭執的聲音。
待他從臥房出來，便見二人已經大打出手。
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他也隻是看了兩眼，便前去洗漱了。
淺淺不在，沒有了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家中其他人又都不會做飯，蕭潛也隻能自己動手。
用昨夜發好的豆子熬了一大鍋豆漿，又炸了一些油條，再搭上一些小鹹菜，雖然簡單，卻是引得跑來幫忙的囡囡和顧圓圓肚子咕咕直叫。
蕭潛笑了笑，將油條與鹹菜遞給兩個小丫頭。
“將這些給薑大伯伯他們送去，走慢些，彆摔了。”
兩個小丫頭點點頭，乖乖的去送飯。
北域十三騎不願過多叨擾蕭潛，便在宅院外駐紮了下來。
他們分布在四周，或明或暗，若想逃過他們的耳目潛入進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將豆漿倒出來一少部分，蕭潛將剩下的連鍋一起送了出去。
“蕭公子，這種事情今後您喊上一聲就行，無需親自動手。”
“您已經足夠照顧我們了，我們風餐露宿慣了，飯食也不必那麼講究，能填飽肚子即可。”
薑大不知還有什麼是蕭公子不會的。
他文采過人，謀略也遠勝王爺身邊的幕僚。
除此之外，他的醫術造詣就連曾經的宮中禦醫都欽佩至極。
更彆提他還能釀出那等絕世美酒，就連做的飯食，都讓他們犯了口腹之欲。
而對蕭潛來說，既然下了廚，也無非就是順手多做一些，算不得什麼麻煩事。
故而也隻是寒暄了兩句，便回了院中。
製止了已經打出些火氣的宋六與玄一，見燕小野正好從屋中出來，便叫著他們一起來吃早餐。
兩個小丫頭早就迫不及待了，但還是規規矩矩的等著。
將剩下的豆漿放到桌上，蕭潛倒出一碗後，這才道：“你們先吃，不夠的話再與我說。”
鐵鍋熬出來的豆漿香氣四溢，油條炸的酥脆可口。
這一吃起來，幾個人都沒了聲響，似乎完全沉浸其中。
蕭潛則端著一份早餐來到了萬掌櫃休養的房中。
剛剛進門，便見他坐在床頭朝自己望來。
他的氣色好了不少，想來隻需好好進補一番，用不了多少時日便可恢複如常。
“蕭公子，早。”
萬掌櫃的聲音依舊嘶啞。
蕭潛將早餐放到桌上，沉聲應道：“早。”
“吃些東西吧。”
“待吃完之後，還請儘快離開。”
他的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說罷，更是轉身想要離去。
“蕭公子，請留步！”
萬掌櫃叫住了蕭潛，見他停下腳步，這才繼續道：
“既然你已洞悉了一切，那……為何不問問我緣由？”
蕭潛微微歎息，轉過身來看著萬掌櫃。
“雖然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若是你想說，那我聽聽便是。”
昨日，蕭潛的確看穿了一切。
隻不過，那北域世子若隻是為了試探，完全沒必要搭上萬掌櫃的性命。
以他的城府，蕭潛不相信他沒有其他方法。
隻不過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也沒有必要浪費心力深究。
可要是萬掌櫃自己想說，那倒是可以當做樂子來聽。
萬掌櫃神情寂寥，似是自嘲的一笑。
“蕭潛，不要完全相信世子。”
“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千萬要當心！”
蕭潛神情不變，就算萬掌櫃不提醒自己，他也不可能相信那位北域世子，哪怕他一直表現的十分誠懇。
“你想說的隻有這些？”
聽出了蕭潛語氣中有幾分不耐煩，萬掌櫃搖搖頭，開口道：
“蕭潛，無論你怎樣看我，但我可以向天起誓，我從來沒有害你之心。”
“或許你還不知，蘇縣之外，你的名聲早已經傳遍整個大夏，甚至有些學子將你尊為詩仙。”
“正因如此，世子才覺得你是隱患，所以想要除掉你。”
“是我前後遊說，才讓他改變了心思，試圖招攬。”
“而我的做法，無疑觸動了世子的逆鱗，他此生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有人反駁於他，哪怕那人是對的。”
“但看在我儘心儘力那麼多年的份上，世子才謀劃了這一切，就是為了試探你是否真有被招攬的價值。”
“至於我，本應將這條命作為忤逆他的代價，誰知卻偏偏被你救活了。”
“之後的事情，想必你都清楚了。”
萬掌櫃一口氣將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清楚楚。
蕭潛沉默不語，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昨日，他有一件事始終想不通。
那便是這北域世子既然有招攬自己的念頭，為何卻偏偏要等到現在。
且戚家的事情，雖是顧長寧屢次失利，但真要追究的話，自己也有推卸不掉的責任，但他卻絕口不提。
原來他沒有猜錯，這北域世子起初是真的想要除掉自己。
是萬掌櫃搭上了這條命，才讓他改變了想法。
但這也是一場豪賭，若自己沒有破局，那結果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儘管那些世子禁衛起初能占據上風，是因為薑大等人留了手。
可蕭潛不相信北域世子沒有其他的安排。
但凡行差踏錯，恐怕今日這院中早已是屍橫遍野。
“所以……值得嗎？”
蕭潛縷清了思緒，輕聲詢問。
萬掌櫃先是一怔，像是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忍不住長歎一聲。
“蕭潛，我萬滿堂此生無愧於任何人，卻偏偏負了你。”
“你可知那日你走後，我是何等的煎熬。”
“那種感受，無異於淩遲之苦。”
“若有的選擇，我寧可真的隻是一尋常商賈。”
“你……不該救我。”
相識多年，萬掌櫃的確算得上是蕭潛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至交好友。
無論是戚雪尚未蘇醒時，還是顧長寧歸來後，能與蕭潛把酒言歡，讓他暫時舍棄那些惱人念想的，唯有萬掌櫃一人。
正因如此，蕭潛才會在得知遭到背叛後，切割的那般決絕。
隻因他實在是太過失望。
“以那北域世子桀驁的性子，既然你沒有死，那日後應當也不會再為難你。”
“萬滿堂，好好活著吧。”
“權當是有了一段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