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農家小院裡，一個窈窕身影正端著大盆衣物來到院子之中。

“小雲…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年邁的老人倚著門框，她臉上皺紋堆疊，一口牙齒早就掉了乾淨。

“奶奶…我…”

歐陽雲放下大盆，轉身看向自己的奶奶，她的表情有些無奈。

自從上次從大富豪跑出來之後，她一刻也不敢在南江市區待著，連夜趕回了老家牛山村。

這裡地勢偏僻，交通閉塞，也是南江市重點扶貧的區域。

“小雲，我聽說最近村子裡來了好多警察…是不是你爸爸出事了…”

老人滿臉愁雲，自從那天見到歐陽雲之後，她心裡就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知道自己兒子渾，自從他離開牛家村之後，幾乎就沒怎麼回來看過老兩口。

前年老伴兒死後，老人本以為自己也會在這個破舊的小院裡靜靜迎接死亡。

可平靜卻讓歐陽雲這個她壓根就沒見過幾麵的孫女打破了。

“噓…快看…”

“歐陽雲可真漂亮啊…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就在歐陽雲想勸說奶奶多收留她幾天時，沒栓緊的木門外，幾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年正扒著門縫悄悄向裡看去。

作為牛家村土生土長的娃，他們可沒機會走出這裡瞧瞧外麵的世界。

對於他們來說，歐陽雲的美那已經可以媲美電視裡的明星了。

“我知道了奶奶，我這兩天就走。”

轉過身，歐陽雲死咬紅唇，默默坐在小板凳上開始搓揉衣物。

這些天，她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秦東，想到妹妹歐陽婧，想到那個喪心病狂的父親，還想到了大學時對他寄以厚望的導師。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沒了著落。

她就像是牛家村後山上的狗尾巴草，在風中飄啊飄，搖啊搖，最終還是要敗落在地，與渾濁的泥土融為一體。

“嘿，你們小子在這裡乾什麼呢？”

突然，一個粗獷的男聲從門外傳來，少年們一抬頭，看到竟然是村長牛開國，兩下就一哄而散了。

“陳姨，在家嗎？”

牛開國手裡拎著兩斤雞蛋，他興致衝衝的叩響房門。

吱呀一聲，門被從內拉開。

看到自己惦記了幾天的歐陽雲此時正俏麗的站在門後，牛開國立馬露出笑容。

他不是給自己惦記，而是給他那個不成器的少爺惦記的。

“小雲？！你在家呐，這天住著還適應不？”

“牛叔，你怎麼來了，我好著呢。”

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歐陽雲讓了讓身子，牛開國邊說邊向院中走去。

“村長，你這是…”

歐陽雲的奶奶看到村長手裡拎著的東西，活了一輩子的老人一下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在牛家村，如果誰家到誰家拎了兩斤雞蛋，那就是有上門求親的意思。

“進屋說進屋說…”

牛開國的眼神從歐陽雲身上移開，想著避開她，趕緊拉著老太太進了裡屋。

“這些天啊，村裡來了不少警察。”

“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說小雲這丫頭在外麵做了…”

“做了什麼？”

老太太靠在椅子上，看到村長欲言又止的樣子，趕緊追問道。

“做了皮肉生意。”

牛開國頓了頓，還是把這個答案告訴了老人。

他倒不是空口無憑，趙德派來的警察被他客客氣氣的接待著，可無論自己問啥人家都不說。

後來是他側麵敲打，才得到這麼一個勁爆的消息。

可再怎麼說，歐陽雲總歸是個大學生，而且生的貌美如花，自己的混賬兒子一眼就看中了。

“不、不可能，小雲那丫頭我瞧了兩天，不是那種壞孩子，村長你一定是搞錯了…”

“我搞錯了？不不不，您老人家糊塗了，我可說的千真萬確。”

“今天村門口還來了幾個雕龍畫鳳的混混，我懷疑啊，肯定是和小雲有關係。”

“我是去過外麵的，聽說那些失足婦女都是和那些混混扯不清楚…”

為了順利說服老太太，牛開國故意將事情往嚴重的方向趕了趕。

而他口中說的混混，就是秦東安排過來的麻子。

“這…這可如何是好…”

“村長，你可要保護好小雲…這姑娘命苦啊…我本來想著讓她這兩天就回去，畢竟她是大學生，在咱們村有什麼出息…”

“沒想到…”

老太太被牛開國唬的一愣一愣的。

她捏著手裡的帕子，顫抖著看向院中還在那忙碌著洗衣服的歐陽雲。

老一輩的思想都很保守，在她看來，如果歐陽雲真做了那種事情，以後可就不好嫁人了。

“你彆擔心，我這不是來給你想辦法來了。”

“這樣你看行不，我家牛峰和小雲年紀差不多，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咱鄉裡巴人的也不忌諱那些，隻要小雲能收收心，在村裡安家落戶，其他事情，我來搞定。”

牛開國拍了拍康子，他知道這是一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大學生那多金貴，況且現在歐陽雲到底是什麼情況他也不確定，隻是人家含含糊糊跟他表了個態而已。

“那…也成。”

“就不讓他走了。”

歎了口氣，陳老太太還是選擇了妥協。

在她看來，這女人的清白臟了，到哪都是遭人白眼。

今天牛開國能不計前嫌接納她，也算是一樁善事。

“小雲！你來一下！”

想著直接當麵把話說開，陳老太太衝院子了一嗓子。

“來了奶奶。”

不知道村長和奶奶在說什麼，歐陽雲趕緊向裡屋走來。

她換上了農家乾活時穿的衣服，褪去了時尚，多了幾分土氣和樸素。

“你不是想留在村裡嗎？牛村長說…他家大兒子相中你了。”

“不行，你們先接觸接觸，順便再問下你爸的意思。”

聽到老太太要征求歐陽雲父親的意見，牛開國趕緊出聲打斷。

“不要了陳姨，小雲他爸呀，我聽說被人送進戒毒所了，沒個三五年出不來。”

“不是監獄，是戒毒所！對，您就可以做主了！”

老太太耳背，可歐陽雲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這時才知道自己老爹被送去強製戒毒。

一種說不上來的快意從她心中油然而起，可很快又被牛開國提親的事打落穀底。

“我、我不。”

“村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歐陽雲連連擺手後退。

她想到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男人。

本來她心裡也很是糾結。

對於秦東，她覺得自己就是個下賤的女人。

向人家要錢，又流落煙花之地。

雖然沒有被人毀了清白，但說出去總歸是名聲不好。

可如今，她聽到牛開國竟然想把她一輩子都鎖在這孤僻的小山村，強烈的求生欲望瞬間爬上她的心頭。

她要逃，她要找秦東，她要找妹妹…

她怎麼能在這裡…

慢慢變成像奶奶那樣佝僂寂寞的小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