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人莫怪(1 / 1)

薑隱沒抵住衝擊,被撞倒在地,嚇得翠兒在旁慌亂地踱著,卻無從下手攙扶。

她先推開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看了眼,認出來人是庶妹薑悅,這才撐著翠兒的手站了起來。

“作死的小蹄子,慌裡慌張的做什麼?”後方響起柳氏尖銳的質問聲。

也是這時候,薑隱才看到柳氏護著薑雪遠遠地看著她們,那模樣,像是護著小崽子生怕被偷了的鳥兒似的。

不對勁,這母女二人不對勁。

“母親,姨娘病了需要抓藥,我來取銀錢。”薑悅一把推開正給她撣灰的丫鬟,上前兩步衝到柳氏跟前,速度快得令柳氏忍不住護著薑雪又後退了兩步。

她口中的姨娘,是她的生母,薑海的唯一妾室王氏,薑隱雖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她出嫁時,王氏也派人送來了嫁禮,說不得有多親近,但至少禮數周全。

聽說自打生下薑悅後,她的身子一向不好,拿著滋補的藥養著,看方才薑悅急衝衝的模樣,還以為是王氏要不行了。

“不過是要藥錢,至於這樣麼。”柳氏瞪了她一眼,打發身邊的老婆子領薑悅去取錢。

薑隱看著她跟著老婆子離開,但離去前的眼神卻讓薑隱覺得,藥錢隻是薑悅來此的借口罷了。

又看了眼柳氏母女,此時柳氏正輕撫著薑雪的手臂,不曉得在低語叮囑什麼,而薑雪則是嬌嗔地噘著嘴撒嬌。

薑隱努力想了想,也沒想起自己與柳氏相處之時,是否有如此溫馨的場麵。

腦海裡空空蕩蕩的感覺,讓她覺得既煩躁,又失落。

收回視線,她不願再等,轉身率先出了院子。

一行幾人到了前廳,一進門,果然見餘佑安與薑海並坐在上方說話,氣氛倒還算融洽。

“侯爺,父親。”薑隱行了禮,見餘佑安神情冷淡,便徑直到一側下方坐了,扭頭見柳氏母女正邁進廳門,她看向薑海,“看來父親已經親自同侯爺提了,母親方才還操心來著。”

柳氏母女將將行完禮要坐下,聞言身形一僵,欲開口製止,但薑隱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父親也真是的,既然有心讓侯爺插手吏部考功,何不直說?女兒一個婦人,最多操持家務,哪裡好對這種事情指手畫腳的。”

柳氏大驚,薑海變了臉色:“你胡說什麼,我何時要侯……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方才我去見母親,是母親同我說這是父親的意思,難道不是嗎?”薑隱佯裝不解地看向柳氏。

柳氏當真是有口難言,說是不對,說不是也不對,一時抬手僵在那裡,不知如何作答。

“看來這是母親一廂情願了。”薑隱雙手一拍有了定論,“那便是母親的不對了,事關朝局穩定的大事,哪裡是我們女子可插手的,我不答應,母親還怪我不孝順。”

眼見著一旁薑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柳氏又氣又急,連連拍腿道:“我哪有說這些,你,你莫要胡言亂語。”

“怎就是我胡說了,母親方才沒動怒嗎?適才二妹妹是不是還勸我要聽母親的話來著?”

薑隱一句話,將薑雪也拖下了水。

她沒見過這樣的場麵,臉色都變了。

“你還要滿嘴胡沁,還不住口。”薑海氣得指著她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柳氏坐立不安,薑雪慘白著一張臉。

薑隱瞧著心頭覺得莫名的暢快,甚至有些激動的壓不住自己的嘴角。

她不該這樣的,明明這是她的親生父母以及孿生妹妹,甚至自己失憶也是為了護她,可為何現在看到他們坐立難安的模樣,她會覺得這麼痛快。

“啪嚓嚓——”

隨著一聲脆響,一片瓷片帶夾著茶湯一路飛到了薑隱的腳邊,她抬頭看去,方才還在冷著臉的餘佑安手邊的茶盞,此時已經不見了。

“一時失手。”對上她的目光,他也隻是淡淡地吐了四個字。

她蹙眉。

自己這番胡攪蠻纏的話一說,實際上予她無益,反對他有利,這樣他便不必理會薑海日後的明示暗示,直接表明態度即可。

她明明可以隔岸觀火的,為何又要攪進來,而且人家還不領情。

“隱丫頭怕是累了。”一室寂靜之時,柳氏艱難開口,一邊說話,一邊衝翠兒使眼色,“還不快扶她下去休息。”

薑隱不再說話,隻是起身往外頭走,身後傳來薑海的陪笑聲。

“侯爺莫怪,這丫頭平日被我們夫妻慣壞了,總愛胡言亂語,您莫要放在心上,日後,她若惹出什麼……”

薑隱快步出了正廳,根本不想再聽薑海多說一個字,也不管餘佑安在自己走後會說什麼。

身旁隻有翠兒陪著她,風似乎比方才更大了,卷著殘雪一個勁兒地往她的脖子裡灌,她縮了縮脖子,突然說了句:“院裡的那株老梅該開花了吧?”

翠兒埋頭跟著,突然聽到這話,一時有些呆愣,須臾才想到她在說什麼,正要回話,卻被旁人搶了先。

“開不了了?”薑悅從一側的假山後轉了出來,看著薑隱,“你如今的院子,二姐姐用著,你走後的第二日她就將東西搬進去了,那株梅樹也被挪出府雲了。”

薑隱看著她,棗紅色比甲下露出半截鵝黃色裙裾,外頭也沒披個大氅,隻帶了個手爐。

視線再次挪動,透過薑悅的肩頭,便可看到不遠處一個婆子的身影若隱若現。

“無妨,左右不過一個住處,往後我的去處也不是那裡了。”薑隱擺了擺手,不甚在意。

薑悅眼一抬,快速掃過她的臉,沒有從中看到怒意,笑了:“也是,如今大姐姐貴為侯府主母,薑府的一個小小院子自然不放在眼裡。”

“而且,大姐姐素來疼愛二姐姐,更何況二姐姐如今那樣子,大姐姐自然也不好多計較,隻是我覺得大姐姐才出嫁,便沒了自個兒的院子,母親行事終究是偏頗了。”

薑悅話裡有話,但薑隱麵上仍是沒有一絲風浪的模樣:“你都說我是侯府主母了,母親的這一點偏心我怎會在意,倒是妹妹你……”

薑隱頓了一下,上下打量著她,薑悅被她看得不自地,清著嗓子,也不管薑隱未說完的話是什麼,衝她行了一禮。

“姨娘的藥該好了,妹妹先行一步。”

薑悅說得急,行禮也潦草,未等薑隱回話,直接轉身就走。

薑隱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景若有所思。

失憶後的她,與薑悅也隻打過兩回照麵,而翠兒口中的薑悅謹小慎微,平日裡大多時間都呆在她姨娘的院子裡,與其他人鮮少往來。

但今日她特意在這裡等自己,又說了這麼一番話,總給她一種是想挑撥自己與母親和妹妹情意的嫌疑。

再加上她方才話裡話外地提到了薑雪,令她不由想到在柳氏院裡時母女二人的言行。

看來,薑雪身上有什麼是她不知道,但他們都想隱瞞的事,該查一查了。

“少夫人。”翠兒喚了她一聲,向著一側的小道掃了一眼,指引薑隱看向。

她扭頭,瞥見餘佑安站在遠處,發冠上的瑪瑙珠子映著雪光,襯得他的臉色越發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