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大事,太夫人不會往薑家派人,也剛好,樊樓處於薑餘兩家必經路上,才會遇到,不然也要撲空了。
夫妻二人匆匆回府,直奔鬆鶴院,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頭說話聲。
“太夫人,此事事關重大,宣哥兒還小,可不能出任何差錯,今日是我遇上了這事,算是萬幸了。”
薑隱聽出來說話之人是林氏,這位許久不曾見過的妾室,今日怎麼到鬆鶴堂來了。
她跟在餘佑安身後進門,黛色裙裾掃過門檻,抬頭看到林氏捏著帕子拭淚的柔軟模樣。
“祖母,我們回來了。”薑隱上前向崔太夫人行禮。
崔太夫人倚著纏枝蓮紋引枕,半躺在羅漢榻上,宣哥兒就在她身旁坐著,手裡握著她昨日做的磨牙餅乾啃得開心,口水都流到了衣襟上。
“隱娘,你院裡可養了狗?”崔太夫人正色問道,手中的深香木佛珠輕輕晃動,磕碰在榻上。
薑隱掃了眼林氏,回道:“是,前幾日院子裡突然跑來一隻狗,便養下了。”
“是從外頭來的?”林氏驚呼一聲,“少夫人糊塗啊,這種狗怎可留下,怪道今早妾身去向少夫人請安,那畜生撲上來就咬,野性難馴啊。”她說著,委委屈屈地吸鼻拭淚。
“請安?”薑隱聲音一提,忍不住輕哼了一聲,“這般巧,自打我過門第二日便同你說過,不用向我請安,林姨娘也素來聽話,之後就不曾踏入我鬆濤苑一步,怎麼偏我今日出門,你就去了呢?”
薑隱挑眉看著她,勾著唇角笑著,但笑容冰冷無情。
林氏手中動作一頓。眼神閃爍地看了眼一旁的餘佑安,喃喃解釋道:“前些日子遵少夫人的令,妾身日日抄書抄經,並非有心不去的,也是今日才得空,特意去向少夫人請安。”
“可誰能料到,妾身才進了院門,那畜生便衝著妾身狂吠。後來聽聞少夫人回了娘家,妾身打算離開時,忘了避開那畜生,竟被它死咬著腿不放,丫頭婆子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救下了妾身。”
林氏的手輕撫在右腿處,傷心地落下淚來。
“哦,看來那畜生當真是留不得了,林姨娘可曾請了大夫來診治?萬萬不能大意了,咬的可是右腿?”薑隱一副緊張的模樣,細心地詢問。
林氏倒沒料到薑隱如此爽快地承認了這事,反有些愣住了。
“是,大夫上過藥了,多謝少夫人關心,隻是那狗留在少夫人院裡,要是傷到宣哥兒就不好了,侯爺,您說呢?”
林氏看向餘佑安,但他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端著茶盞顧自飲著。
就在此時,薑隱突然上前,蹲身一把撩起了林氏的裙子。
林氏被嚇了一跳,立刻回神想將右腿往後撤,卻被薑隱一把扳住,順勢擼起內裡的襯褲。
光滑細嫩的長腿從上看到下,也不見有什麼傷口。
“看來這大夫的藥當真是厲害,竟讓林姨娘的傷口這麼快就痊愈了。”薑隱說罷鬆了手,起身冷冷地看著她笑。
林氏的謊言被戳破,一時間隻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誰能想到,薑隱會突然上手查看她的傷口,本以為自己借宣哥兒安危的名頭,定能將崔太夫人這尊大佛搬出來壓製她,沒想到崔太夫人確實動了怒,但沒有立刻嗬斥薑隱。
而她更沒料到薑隱會想到自己作假,以至於她都沒有做準備。
“怪道被拴著的狗也能咬人,原來都是假的。”餘佑安這時突然訕訕地來了一句。
林氏“嗵”的一聲跪倒在地,聽得薑隱都忍不住替她呼痛。
“太夫人,侯爺,妾身隻是擔心那狗會傷了宣哥兒,又擔心自己勸不動少夫人將狗送走,才出此下策,妾身不是有意欺瞞,太夫人,妾身是一片真心啊。”
林氏哭得梨花帶雨,那叫一個我見猶憐,活脫脫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薑隱就成了那個惡人。
餘佑安不動聲色,薑隱默不作聲,這時候隻有崔太夫人打破僵局。
“隱娘,林姨娘如此行事,實在不該,但她的話不無道理,要不然……”
“祖母。”餘佑安打斷了崔太夫人的話,“隱娘決定留下那條狗之事,我也知曉,且也同意。那狗如今長得雪白滾圓,性子也溫順,我帶宣哥兒也同它玩過幾次。”
眼見著崔太夫人的神色開始動搖,他接著說道:“祖母,宣哥兒是男子,不能一直嬌生慣養著,不過是一條狗,傷不著他的。”
林氏見餘佑安堅定地站在薑隱一邊,心裡又急又恨。
“侯爺此話錯了,畜生畢竟是畜生,便是養上一年半載,那日它不開心了,連自個兒的主子也會咬的。”林氏在旁苦口婆心地勸著。
隻是餘佑安鐵了心,崔太夫人又聽得餘佑安也知曉此事且無意見,她一個做曾祖母的,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畜生又如何,有時候,畜生可是比人忠心多了,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樊咬主子,且還能看家護院,可人,就不一定了。”薑隱看著林氏重重說道。
在場眾人都聽出來薑隱的意思,無非是說林氏還不如一條狗忠心,林氏會攀咬她這個當家主母,但黑寶不會。
“祖母,那狗我既留下了,就不會再將它隨意棄之,狗是如此,人亦如此。”
此時崔太夫人已不想管這事了,他們想如何就如何,於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些什麼。
“今日既說起了那條狗,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侯府守衛森嚴,門戶閉得緊,那條狗是如何突破重重門房,正好進了我的院子。”
餘佑安聞言挑眉看向她,見她衝自己微微點頭,又轉而看向林氏。
若那狗不是薑隱在外頭撿的,那便是有人刻意送進來的,而這府裡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隻有林氏這個妾氏,以及討厭薑隱的餘佑瑤。
但餘佑瑤隻是明麵上不喜歡薑隱,絕不會在暗地裡做手腳,所以最大嫌疑隻有林氏,再加上今日這一鬨,她的嫌疑更大了。
“何林。”餘佑安高喊一聲。
何林應聲出現在偏廳門口。
“且去查查,看是否有人私下攜帶犬隻入府。”
林氏一聽這話,臉色倏地變得慘白,其實不必何林查,就可斷案。
不過薑隱不在意,她的目的隻是嚇一嚇林氏,如此一來,她應該有一段時間能安分守己了。
是夜,薑隱吃罷晚飯,便牽著黑寶在院子裡散步消食,一人一狗慢慢悠悠地走著。
將將走到院門口,便看到餘佑安抱著宣哥兒站在那兒,定定地望著她。
這是要上門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