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鎏金燭台映得滿室生輝,賓客四處遊走攀談,觥籌交錯間,酒香輕浮。
薑隱的目光越過人影搜尋著那道視線的來處,但每每她抬眸觀望時,那種感覺又會消失。
“怎麼了?”餘佑安察覺到她分神,輕聲問著。
她指尖無意識地撫觸著杯身,斂起目光,果然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來了:“好像有人在盯著我。”
餘佑安氣定神閒地夾了菜放入她的碟中,又替她淺淺地斟了杯酒,將酒盞端起遞給她,目光快速掃過。
這是頭一回餘佑安允她在外頭飲酒,於是她接過酒盞小抿了一口。酒液緩緩而下,帶過一陣暖意,隨即聽得他道:“張六郎右手邊的那個男子,你可認得?”
薑隱放下酒盞,順勢抬頭,快速地掃過張六郎的右側,目光有片刻的停滯,隨後同另一側的一位夫人含笑無聲打了招呼。
“此人我曾在興安伯府中見過,那日幾個孩子在湖邊玩耍落水,是他將人救上來的。”薑隱一邊給宣哥兒喂菜,一邊道,“我疑心他那日出現在後園另有目的。”
餘佑安挑眉,再次抬頭看去,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男人臉上,眼中滿是警告的意味。
他的女人,豈容他人覬覦。
男子冷不丁被餘佑安瞪了一眼,目光一顫,慌亂之下碰倒了手旁的酒杯,又是一頓忙碌。
“他便是那日你讓芳雲查的人?”他收回目光,問道。
“嗯。”她拿帕子拭了拭宣哥兒的嘴角,“據說隻是個窮書生,也不知是如何與張六郎攀上關係的,我隻擔心又是個心懷不軌的秦度。”
餘佑安點頭認同,末了叮囑了一句:“有些話,你與瑤兒好說些,提醒她一聲。”
這事兒哪裡還需他吩咐,她早便叮囑過餘佑瑤,想來她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宴散時落了雨,李老夫人卻執意要將崔太夫人送至門口。
薑隱替上前替崔太夫人取拐杖時,隱約聽得李老夫人的歎息聲:“當年若知會如此,我便不與姐姐你……”
後半句話消散在突然增大的雨陣中。
回府的馬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被雨聲掩去,餘佑瑤避去了太夫人的馬車,餘佑安擁著薑隱母子二人,靠在車廂壁上。
“那日胡夫人同你說,張六郎無心婚事,但我今日卻瞧見他偷看了女眷席好幾回,不知是何意。”
他掌心的薄繭蹭著她的手背,磨得她渾身都酥酥麻麻的。
她懶洋洋地靠著,微頓了頓,勾著唇角不屑道:“看來六郎無心婚事是假,怕是心中早有了中意的女子,甚至有了私情都是指不定的事兒。”
說罷,她長歎一聲:“唉,你們這些世家郎君啊,就喜歡這種偷摸的把戲,好好的事兒非得鬨得見不得人似的。”
餘佑安聞言,埋下頭來親了親她的唇角:“為夫日後行事定當光明正大,屆時夫人可莫要惱我。”
薑隱一聽,便知他又想到彆處去了,還故意來鬨自己,當即反手掐住了他的手背:“我與你說正事,你又同我胡言。”
他嘶得倒吸了一口氣,滿臉委屈巴巴地應著,隻是摟著她的手臂捁得更緊了。
張家六郎已被薑隱從餘家姑爺的候選名單中剔除,他到底與哪家姑娘有私情,自然也不在她關心的範疇之內,隻是對餘佑瑤日常的行蹤越發關注起來。
這日,已許久不曾登門的餘佑芸突然到訪,主動求見薑隱。
薑隱雖不知她的心思,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不得不見。
薑隱坐在偏廳的羅漢榻上,看著這位不速之客一邊笑眯眯地同自己打招呼,一邊徑自往主位走來。
“三弟妹,許久不見,我今日過來瞧瞧你。”
薑隱一個眼神,她就被榻旁的芳雲伸手攔下,引著她坐到了下首的玫瑰椅中。
餘佑芸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最終還是撇撇嘴,不甘不願地扶著椅坐了下去。
“大姐姐找我有事?”待翠兒給她上了茶,薑隱才開口問她,
“過幾日是我母親壽辰,想請三弟妹、三弟和四妹妹一道聚聚。”說罷,好像生怕她尋借口拒絕,又道,“我也曉得三弟忙於政事,但弟妹和四妹妹定然是有空的。”
薑隱在見她拿出請柬之時,便猜想她特意來請,大抵是有何目的。
自己這個弟妹不是好相予的,能讓她不計較這些來請,可見他們的目的定然比與自己這樣的人打交道更吸引人,隻是不知他們想得到什麼。
“我若得空自然會去,但大姐姐也曉得,臨近年邊事兒多,難保宮裡什麼時候就來人,我也不敢往外頭走。”她說著,端起茶盞拈著茶蓋輕刮著上頭的些許浮沫。
餘佑芸怔了怔,麵色難看:“早前因為餘家家主之事,父親與弟妹鬨了不快,弟妹不肯賞臉,可是還在惱我父親,若如此,我代父親向弟妹致歉。”
說罷話,餘佑芸起身,身子微欠行了一禮。
薑隱待她行完禮,才忙放下茶杯抬了抬手:“大姐姐這是做什麼,我怎會惱大伯父。大伯父將家主之位接了過去,侯爺方能全心於政務,更得聖心,說來,還得感謝大伯父呢。”
說漂亮話誰不會呢,什麼家主之位,那都是騙人的,再如何也抵不過手裡有錢,隻有有錢了,這權才能變成實權,要不然就是一個虛名。
眼瞅著餘佑芸還要說什麼,薑隱站起了身:“大姐姐不必多說,我和四妹妹若得空,定然會去,我還要去見客,就不留大姐姐了。”
她說了送客的話,餘佑芸自然不便再留,隻放下請柬,又說了兩句,便隨著婆子離開了。
“芳雲,以前大伯父家可曾邀咱們家赴過什麼宴?”她看著不遠處小桌上的請柬,問道。
芳雲點點頭:“有的,雖不是什麼大宴,也會派人送了請柬過來,太夫人曾去過一回,後來便不去了,都由侯爺或四姑娘代為出席,左右他們隻是想借侯府的名頭罷了。”
薑隱雖也猜想他們的目的是這個,但她總覺得不放心,待餘佑安回來,又將此事與他說了。
“我本以為兩家應該不會有什麼來往了,沒想到我這位大姐姐居然來了,大伯母壽宴,卻讓她一個出嫁女來送請柬,他們家是派不出人了嗎?”
餘佑安合上請柬,將之壓在一旁。
“誰知道呢。”薑隱歎了口氣,“我隻是擔心他們又整什麼幺蛾子。”
餘佑安點頭:“那屆時我陪你去,四妹妹就留在家中吧。”
她搖頭:“你去,怕是他們不好施展,還是我去得好。”說著,她高深莫測地笑了,“畢竟我名聲不好,你若在有些話不好說,我沒那個顧忌,也沒人敢攔我。”
如此一想,確實如此,餘佑安便答應。
“對了,邱成行事果真謹慎,何林查了數日,隻查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