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頓飯自然吃的賓主皆歡,結婚的日子也定下來了,國慶節那一天。
回去的路上,雨下的越來越大了,甚至有種暴雨傾盆的架勢。
“娃兒,以後沒事自己騎車過來幫忙,老丈人家殺豬種地什麼的都要來,知不知道?”秦母笑著說道。
這也是本地的風俗,結婚之前,準姑爺要上門做事的。
“曉得了,阿嬸。”憨娃兒喜滋滋的說道。
想到馬上又婆娘了他就開心,恨不得明天結婚呢,等回去的時候,一定要買點草紙給奶奶燒一些,把好消息告訴奶奶。
“結婚之後要多聽婆娘的,你性子憨,可彆傻乎乎的吃了虧。”阿爺開口說了一句。
今天看到寶兒,他覺得這姑娘很不錯了,放農村絕對算是好女人。
落落大方,看到他們小嘴兒甜的很,招呼打個不停呢,肯定是能當家的。
“嗯嗯。”
秦大河聽到這些話語也是微微一笑,不過看到外麵的大雨,眉頭皺了起來。
“媽,我開回去一截,看看大閘的水位。”隨即調轉車頭,大閘那邊有清晰的水位線,老遠就能看清楚。
“怎麼了?”
“雨太大了。”他擔心的說道。
“確實。”車上的人心裡跟著拎了起來,下了十幾天了,沒想到越下越大。
到了大閘,剛剛還沒注意呢,現在能看到水位距離黃線就差一米多了。
“怎麼漲這麼快?”阿爺驚了,他在村子中間還真沒注意水位變化。
到了黃線,晚上大堤要留人值班,到紅線的話,就得想辦法撤離。
一行人憂心忡忡的回到家裡,今天過禮的喜悅都衝淡了些。
憨娃兒是記得發大水那年的,奶奶帶著他半夜坐在大堤上麵,忐忑的看著老天爺會不會收去家園。
秦大河心裡也有點兒發虛,雖然上輩子的記憶裡沒淹過,但水火無情,有時候一個小的孔洞就能造成決堤,那時候可沒人能幫他。
“媽,你給豔豔的東西收拾一套出來放好,真要過黃線了,你們去市裡住著,正好那邊有房子。”
男丁肯定不能走,一旦過黃線了,全村的男丁都得組巡邏隊排班,跑一個這輩子都抬不起來頭。
“好。”秦母二話不說就去豔豔那邊開始收拾。
一米多的位置,可能一個下午就漲上來了,上下遊都在下雨呢。
無數支流彙聚的長江,此時就像火藥桶一樣,一旦點燃就是燎原之勢。
下午,正在家裡看電視的秦大河被叫了出去。
他本家二爺、三爺他們都過來了。
秦父特意過來喊他,就連村支書都在前屋裡麵。
他心裡咯噔一下,真不會出事了吧?
麵色凝重的走到前屋,看到村長他們也都是憂心忡忡的,一群人吞雲吐霧。
“水位離黃線就剩半米了。”
“牛埠已經淹了,都快淹到襄安那邊。”
“南鄉那邊內澇了。”
各種消息被說了出來,秦大河越聽越心驚。
牛埠那邊淹了很正常,好像十幾年後還得被淹呢,地勢太低了。
但是南鄉內澇可就不尋常了,那邊和他們這邊外河都聯通的。
“阿爺,南鄉那邊放閘了?”
“放了,不然我們這邊早就淹了。”村長接過他的黑鬆續上一根。
秦大河索性給大家都散了,不就一包煙錢嘛。
“現在是什麼情況?”
“搞個臨時反應小組,24小時巡邏,從你家這裡到徐村中間位置,起碼要十個人一班。”
“一旦發生水湧,及時填上。”村長語重心長的說道:“這次可能要麻煩你家了,在你們這邊搞個休息的場所,讓大家喝點熱水吃點東西。”
“那沒事,防洪人人有責。”這肯定不能推辭的。
父子倆點著香煙跟大家一起閒聊,現在就是等人來齊了排班。
再一個就是等上麵通知,縣裡的臨時防洪指揮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雨勢不斷加大,這半米的黃線位置很明顯要漲上來的。
屋子裡的人越來越多,有點裝不下了,秦大河把大家叫到院子裡,起碼有個走廊和車棚能避雨。
因為車子比較臟的原因,他下雨天一般都把車子停外麵讓大雨洗車的。
不一會兒,村長的電話響了。
院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現在的電話聲音也大,聲音不停的傳來。
裡麵的領導讓他們先自己組建巡邏,二十四小時值守大堤,還要出十個青壯加入鳳凰橋的緊急反應小組。
一旦有地方發生坍塌,他們就要先頂上,等武警和部隊過來支援。
目前大部隊都在南鄉和牛埠那邊救災,這邊實在是分不出來人,前期他們隻能靠自己。
村長二話不說開始安排,秦大河、二虎他們這些青壯都去鳳凰橋那邊等著,歲數大的在本地值班。
“秦大,這事兒麻煩你了,從晚上開始,開水不能停,麵條和豬油馬上送過來。”
“這個你放心。”老男人拍著胸脯說道。“抗洪是大事,我肯定不掉鏈子。”
村長聽到頗為滿意,有個地方喝水吃熱乎的麵條就好。
“柴火不夠我讓人給你家送。”現在家家種棉花,柴火從來都不缺。
等人稍微散了一些,秦大河拉著村長小聲的把豔豔的事講了一遍。
“她們都大著肚子,真有個事兒要跑也跑不動,我先把人送到市裡吧?”說著,他又塞了一包煙過去。
豔豔去市裡,阿梅肯定也要去,索性一把送過去。
一個大院子也夠住的,就是不知道招娣有沒有懷孕,反正想去就去,剛剛和二虎都商量過了。
“彆(bai)這樣,你家能把房子空出來給我們用就很好了,送人沒事蠻。”村長無所謂的說道。
青壯彆跑就行,青壯要是跑了,那他這個村長也當到頭了,這個危急關頭沒有組織能力,直接原地下崗。
“好。”
巡邏人員已經安排好了,二舅他們是第一班,拿著手電筒就去大湖的邊上開始巡邏。
村裡的大隊部現在就留個接電話的,剩下兩個人住秦大河以前的小屋。
明天早上秦大河他們也要去鳳凰橋報道,所以送人的事必須得抓緊。
他問了一下鐵蛋,招娣要不要去市裡。
“招娣就不去了,她也沒懷孕。”去了市裡吃住都不方便,還不如呆家裡。
當然,也就是沒揣崽子,不然肯定要跟著一起的。
秦大河點點頭,讓二虎回去趕緊給阿梅收拾東西。
“衣服不用多帶,門口就是賣衣服的地方,便宜的很。”
“曉得。”二虎說了句話就回去了。
這時候沒工夫耽誤,要連夜送到市裡,時間上太趕了。
現在院子裡也沒什麼人,村長打著把傘站在大堤上麵,等鳳凰橋那邊的人過來。
事不宜遲,秦母立刻幫忙把東西搬到陸巡後備箱,豔豔也跟著上了車。
“媽,在那邊該花錢就花,順便把娃兒那個屋子給整整,吃喝就去館子,咱有錢。”車子上,秦大河不放心的叮囑道。
“我曉得,豔兒,元寶帶了沒?”
“帶了。”豔豔從屁股邊上的黑色包包拿了出來,家裡的現金、存折和金元寶都在裡麵。
秦母也一樣,家底都帶著的。
家裡馬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父子倆又是個粗心大意的,哪敢把東西放家裡。
“大河,倉庫和新屋可得鎖好了,你那些東西也值錢呢。”
“曉得,我路亞竿和幾個輪子都放車子上了。”
“阿哥,你在大堤上麵要注意安全。”小丫頭紅著眼睛說道。
水位上漲,她去市裡心裡都擔心的很。
“記得每天打我電話報平安。”
秦大河笑著摸了摸丫頭的腦袋,鄭重的點點頭,“肯定沒事的。”
啟動車子,直接到二虎家門口接人。
阿梅也是和二虎的老娘一起上車,孕婦得有人照應。
隨後就直接啟動車子一路往市裡去了。
到了長街那邊的院子才五點半,白天開車要快許多。
“媽,我去買鐵架子床回來。”把人放下,又要去忙活,彆的不說,床肯定要買的。
孕婦可不是他們糙漢子,睡木板都行。
“好,你去吧。”秦母稀罕的看著周邊,這時候居然還有人逛街。“這邊可真熱鬨。”
阿梅和二虎的老娘眼睛都不夠用了,她們還是第一次來市裡呢。
“蘭兒,等會咱們買點衣服,這裡看著就不貴。”
“是該買點兒。”
便宜的衣服都是有氣質的,她們一眼就能知道檔次,該砍多少錢心裡也有數。
“嗬嗬,你們要是想買點東西就買。”他直接出發了,從巷子穿過去就是沿河路,也就是弋江的江邊。
隨便找了一家花三百塊錢買了四幅鐵架子床,都沒還價,直接帶回去了。
然後幫忙安裝好之後,被褥又不夠。
“媽,你們自己買點被褥,我先回去了。”這麼大雨,還得趁著沒天黑趕回去才行,雨夜開車實在是讓人心裡發毛。
“曉得,你路上慢點。”秦母一點都不在意,手上有錢,在市裡想買什麼買不到?
“阿哥,在大堤上麵要注意安全。”
阿梅也過來說了兩句,讓秦大河多看著點二虎。
和眾人說好話之後,他直接開著車子出發,往銀湖路去了。
忙活到現在,都沒吃飯呢,肚子餓的跟火燒一樣。
路過一家煎包館,直接買了五塊錢的煎包,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給老爸。
這次排班,秦父沒有排,因為他要看著家裡,畢竟房子都被征用了。
車子在長江大橋上如同利劍一般飛速前進,橋下的江水滾滾向東,掀起無數波濤。
......
早上六點半,鳳凰橋往三岔河一段,兄弟四個在一個防水布棚子裡麵吃著白粥和包子。
一個木桌子,上麵一疊鹹菜,四個塑料板凳在邊上,這就是一個河段的巡查點。
他們四個被分到一塊,看著一段河堤。
這邊因為沒有村莊的原因,必須他們應急小組看管。
兩人一班,二十四小時負責這個地方,還不定時抽查他們的工作狀態。
一毛錢工資都沒有,但是大家反而不敢怠慢。
大堤之後就是田園家人。
“二虎,你們要是困就去車子上睡覺。”
“好。”
說著,秦大河帶憨娃兒打著傘下去了。
主要任務就是看著管湧,一旦有水泄露馬上就得上報。
不過現在下著暴雨,堤壩兩側的水不斷的流淌著,真有一些小的管湧根本看不著,隻能說儘人事、聽天命。
從堤壩監察隊伍,這裡都是青壯在看管。
除了吃飯,連個躺的地方都沒有,條件差隻能他們年輕人上。
“這雨要下到哪一天啊?”秦大河歎了口氣。
“上遊不下雨,就好。”娃兒開口說道。
長江中下遊河道動輒幾公裡寬,下多大雨都排的出去,關鍵是上遊和各個支流彙聚過來就頂不住了。
兩人走在斜麵坡上,來回走動著,一不小心就會打滑。
“管湧了,來人往西邊。”大坡上麵突然傳來聲音,如同平地驚雷。
隻見二虎他們立刻出了棚子,跟著直接往西邊跑過去,這真是要命哦。
秦大河他們不能動,必須得守著這個河道。
兩個小時後,二虎他們回來了,秦大河喊他下來問話。
“怎麼了?剛剛那個人叫起來好嚇人。”
“沙站那邊有個小管湧,嚇死人了,還好發現的早。”二虎後怕的說道。
一個管湧足夠破堤了,越衝越大。
此時的二虎已經全身濕透了,剛剛聽到消息,他們傘都沒打,不要命的跑了過去。
“堵好了吧?”
“堵好了,直接打了兩排鐵皮,另外一邊的沙站也插樁了。”
秦大河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特麼的,一個小疏忽,裡麵就全完了。
因為,昨天半夜的時候,水已經越過黃線一米了,在往上,就是老弱撤離的紅線。
現在決堤,大堤以內所有村莊,無一幸免。
到了十一點的時候,雨終於小了一些,不過大家的心情更沉重了,水位再次上漲半米。
就連秦大河也不敢靠著後世的經驗來安然對待這次漲水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