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大太太一拍桌子站起來,滿臉漲紅地說道:
"行了,婆婆!你既然這麼器重這個小丫頭,那就讓她去救正平吧!我們姐幾個都沒能耐,這麼長時間了,也不能把老爺給救回來。我們也不爭氣,肚子裡也懷不上一兒半女,所以在你老人家麵前,我也沒什麼臉麵。
"
說到這裡,大太太把目光轉到了梁紅英身上,冷言冷語道:
"梁紅英,我也不知道你這是哪來的魔力,連老太太都這麼看得上你。那好了,既然你受到了老太太的器重,就得拿出點東西表現表現。老爺就關在臥龍鎮的監獄裡,我們想見他一麵都難。鎮長百般阻撓,說老爺是重刑犯,不允許探視。我們沒這個麵子托關係、找門路,又花錢又折臉,也沒點進展。你有能耐,就先去監獄裡打聽打聽老爺的情況,給我們摸摸底,也好讓我們心裡踏實踏實。在老太太麵前,彆光吹牛,得拿出點實際行動來讓人信服才行!
"
大太太這番帶刺的話,分明是在刁難梁紅英,擺明了想讓她當眾出醜——她又有什麼關係能進監獄呢?梁紅英卻覺得自已無路可退。不管大太太是不是在刁難,救父親是她責無旁貸的事。彆人或許還有退路,但她沒有。再難也要救?哪怕失去生命!父親被關到土匪山寨裡,她都有勇氣去救,何況是政府設置的監獄?
梁紅英沒加任何考慮,立刻應道:
"行,這件事情我去辦,我去想辦法!我急急忙忙從上海趕回來,就是為了營救曹老爺!
"
這話一出,幾個太太都詫異了。尤其是大太太,瞪著眼問:
"上海?你去上海乾什麼來著?怪不得這麼長時間沒見你,原來跑到上海去了!
"梁紅英淡然一笑,沒有細致解釋。她知道越解釋越亂,不如什麼都不說,讓對方自已猜。見她不答,大太太也沒心思追問,轉而陰陽怪氣地說:
"行行行,你有本事,連上海都去了。既然有本事,我倒想知道你打算怎麼去監獄裡打聽消息?
"
梁紅英其實也沒有明確計劃,被這麼一問,一時答不上來。這時,四太太站起身來:
"姐姐,紅英剛回來,你就彆這麼追問她了。她既然有這份心,也算幫了咱們的忙。這些天咱們費儘心思,都救不出老爺,大家都上火,老太太也跟著操心。紅英要是有辦法能辦成,咱們一家人都該高興。先讓她回去做做準備、想想辦法,我相信她一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老爺也就能得救了。
"
大太太白了四太太一眼,冷哼一聲:
"你倒是挺向著她!她是你女兒嗎?是不是你在外邊的私生女,領回來故意安插在我們身邊搗亂的?
"這話讓四太太的臉
"唰
"地紅了。她不敢頂撞,囁嚅著解釋:
"不不不,姐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她怎麼可能是我女兒?我隻是看她挺勤快、挺善良,才替她說幾句話,姐姐你可彆多想。
"
老太太坐在一旁,氣得長歎一聲,用拐棍連連戳地。三太太咯咯笑著站起身:
"姐姐,你的想象力真豐富,怎麼會想到她是四妹的女兒呢?論年齡倒是差不多,不過看上去確實不像。我冷眼觀察,她倒像一個人。
"
二太太趕忙問:
"妹子,你說她像誰呀?
"大太太也仔細打量起梁紅英。四太太泰然自若,緩緩坐下,端起茶碗喝了口水。三太太起身,不疾不徐地圍著梁紅英轉了一圈,突然說:
"她長得有點像五妹。你們覺得像不像?
"
這話讓老太太都抬起頭來仔細觀察。大太太低著頭,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氣,點頭道:
"你眼力還真不錯,確實有幾分神似。不過她也不可能是五妹的孩子,五妹早已經入土為安了,她總不能是從土裡蹦出來的吧?
"
三太太連忙說:
"我隻是說她長得像,又沒說她是五妹的女兒。要真是她女兒,那不就鬨鬼了嗎?
"
老太太接過話茬:
"隻有這老五爭氣,懷上了正平的孩子。要是不出意外,現在孩子生下來早就像她這麼大了。那多好,曹家總算有個後代呀!
"
幾位太太聽了,都若有所思,眉頭緊皺。大太太卻滿臉不悅:
"婆婆,你怎麼又提這事兒?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說的是怎麼救正平,怎麼又扯到不孕不育上了?我們幾個懷不上孩子,難道都是我們的毛病?你整天拿這話壓我們,讓我們怎麼活?這幾天正為救不回正平擔心,你又提這事!都怪這死丫頭,你不來,老太太也不會說這些。我倒要看看,你剛才牛皮吹出去了,能不能做到!做不到,我再找你算賬!曹家可不是讓你出風頭的地方,得拿出真本事才行!
"
大太太說話時咬牙切齒、怒目圓睜,語氣中滿是威脅,讓人不寒而栗。梁紅英早已習慣了她們的詆毀,但當三太太提起她像母親時,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終於有人看出她像母親了,好在大家都以為母親早已去世,沒人懷疑她就是五太太的孩子。不過這也讓梁紅英感到一陣危機:幸虧沒和父親相認,就憑這幾個太太的態度,又怎會容她成為曹家正統?在曹家的家業爭奪上,她們必然寸步不讓。看來,自已還是暗中輔助父親為好,千萬不能露出半點馬腳。
就在這時,外邊突然傳來一個人的喊叫聲。那人未進大廳就氣衝衝地喊道:
"梁紅英!梁紅英在哪裡?誰是梁紅英?我倒要看看,你長了幾個鼻子幾個眼!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
梁紅英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曹月紅。她心裡一緊,看來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梁紅英猛地回過身,正好與曹月紅四目相對。曹月紅正一邊叫嚷著,一邊大步流星地往廳裡走。她一眼看到站在廳堂中央的,竟是和自已共患難的曹英子,瞬間瞪大了眼睛,驚喜道:“英子?是你嗎?英子!真的是你,你平安到了我家了!”
曹月紅興奮到了極點,完全顧不上屋裡還有其他人。她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一把抱住梁紅英,恨不得抱著她在大廳裡轉上一圈。梁紅英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驚得說不出話,心裡滿是意外。方才她還氣勢洶洶,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此刻一見麵卻如此欣喜若狂,這反差讓她既意外又感動。
曹月紅緊緊抓著梁紅英的手,轉身對廳堂裡的大太太說道:“母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曹英子!要不是她一路幫襯,咱們哪能拿到天下第一酒的名號?一路上她救了我好幾次,也是她安排我順利回到臥龍鎮!她就是石達開的義妹!既然她來了,咱們可得好好招待!”
大太太望著女兒對梁紅英這般歡喜,眼睛瞪得像銅鈴。她站起身,走到兩人身邊,指著梁紅英,聲音都有些發顫:“你……你是說,她就是你口中的曹英子?”
曹月紅不假思索地回答:“對啊!如假包換!英子,對吧?”緊接著又絮叨起來,“可把我擔心壞了!這麼久沒你的消息,我天天提心吊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得好好謝謝你!那天我們坐船離開後一路北上才撿回這條命,你是怎麼從日本人手裡逃出來的?”
梁紅英哪有心思細說這些。一來沒心情,二來這場合也不適合。就在這時,大太太突然拍了拍曹月紅的手:“閨女,你先彆高興得太早。你知道她究竟是誰嗎?”
曹月紅一臉困惑:“知道啊!她就是曹英子,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大太太反問:“剛才你一進門喊誰來著?”
曹月紅愣了愣:“我喊梁紅英啊?”
大太太又指向梁紅英:“你讓她自已說!”
梁紅英知道瞞不住了,苦笑著推開曹月紅的手:“月紅,我一直瞞著你……其實我就是梁紅英,曹英子是假名。”
“什麼?你……你就是梁紅英?”曹月紅像被電擊一般,猛地推開梁紅英,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她臉上的狂喜瞬間消失,整個人呆立在原地,眼神滿是迷茫。她指著梁紅英,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大太太提醒道:“行了!她就是梁紅英,根本不是什麼曹英子!虧你還想出這麼個名字,冒用我們曹家的姓氏!雖說你救過月紅幾次,算是有點功勞,但居心叵測,我得好好查查!彆以為幫過忙,就能在曹家胡來!救曹老爺的事,你要是辦不到,照樣不行!曹家容不得你在這裡耍心眼!”
曹月紅這才回過神,又氣又急地嚷道:“梁紅英!你竟敢這樣戲弄我!早說你是梁紅英不就完了?故意耍我是不是?之前的救命之恩就當沒發生過!你以前對曹家做過的事,我都要跟你算賬!母親,彆輕易饒了她!就算她救過我又怎樣,指不定有什麼陰謀!”
旁邊的老太太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急得用拐棍重重敲著地板,大聲斥責道:“月紅!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人家救過你、幫過你,哪怕用了假名,這份恩情也不能忘!怎麼能說翻臉就翻臉?這哪像曹家的孩子?”
她頓了頓,語氣稍微緩和些:“快點給紅英認錯!好好跟人家學學,瞧瞧紅英多有出息!你要是能有她一半本事,我這做奶奶的也能放心把家業交給你。等我百年之後入土,在天之靈也能安寧。就你現在這脾氣,以後怎麼撐起曹家大業?太讓人失望了!聽到沒有?趕緊向紅英道歉!”
曹月紅一聽,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怒目圓睜,氣得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她才強壓怒火,尖著嗓子喊道:“奶奶!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居然讓我給她道歉?我憑什麼道歉?她一路上處處出風頭、占我便宜,變著法兒戲弄我!救我又怎樣?說不定就是彆有企圖!想讓我道歉?沒門兒!我這就把她趕出曹家,永遠不許她再踏進曹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