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哥兒小臉一板,走到李貴麵前圍著他打量一圈。
看到德哥兒李貴就知道要遭殃。
‘榮國府果然蠻橫,撞壞了東西,一味的想逃,一句客氣話都沒有不說,還想動手打人。
怎麼真覺得京中你們榮國府一家獨大。’
扣帽子,誰不會呢,不扣帽子怎麼敲竹杠!
賈璉再次走到德哥兒身邊,‘德哥兒,咱們府裡說話吧!
這在大街上不合適!
琮哥兒,快請德哥兒入府!’
賈琮像模像樣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德哥兒這才對著賈琮一笑往榮國府側門走去。
賈璉一把拉住賈蘭,看看哪怕是入府都跟在李貴身邊的阿桃和巴特。
‘蘭哥兒,到底怎麼回事?’
賈蘭深深的看了一眼賈璉,咬咬嘴唇,這才開口道。
‘璉二叔,桃哥和巴特的事我真不知道!
不過我卻知道德哥兒在河北特意收了幾隻好蟈蟈。
說是給馨姐兒聽個響。’
賈璉聽了眉頭緊鎖,賈蘭看賈璉不問了這才邁開腿去追德哥兒。
賈璉回過神,看到賈蘭離的遠了,到底沒忍住出聲叫住他。
前麵的德哥兒就跟沒聽到似的四處打量著賈璉倆口子的院子。
賈琮擔憂的悄悄拉了一下德哥兒。
‘他知道又如何,你真就相信璉二爺和二房一條心。
賈蘭母子倆在二房真的好過?’
賈琮聽了點點頭,小心的回頭看看這才發現賈寶玉已經離開了。
趾高氣揚的薛蟠這會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扔出來當靶子。
‘蘭哥兒,你說剛才你們沒在一起?’
賈蘭點點頭,‘沒在一起,我們在族學看熱鬨呢,直到您和東府蓉大哥出現我們才跳牆走的!’
賈璉的臉色瞬間變了,緊緊盯著賈蘭的雙眼問道。
‘你們事先就知道今日族學要出事?’
賈蘭搖搖頭,‘反正我和琮三叔不知道賈家族學會出這種亂子。
德哥兒隻說秦鐘來族學說不定會有亂子,至於誰告訴德哥兒我沒問!’
賈璉眼睛一轉就知道這事是誰挑起的。
‘王家這麼看重薛家?’
賈蘭搖搖頭,‘您怎麼會這麼問,令恭二哥中進士時薛蟠才入王家見到夫人。
看重還真談不上,您或許該去戶部打聽一下薛家!’
看到賈璉又發愣,賈蘭趕緊拱拱手身子一扭就加快腳步跑了出去。
等賈璉回過神,進了自家院子的正堂,這才發現是幾個三等丫鬟在伺候著。
‘鳳兒呢?’
‘回二爺,聽說寶少爺被打了,二奶奶帶著平姐姐幾個急急忙忙的去了老夫人院。’
賈璉哼了一聲,這才小聲的交代丫鬟。
‘去老夫人那,設法讓二奶奶或者平兒回來一趟。
快去!’
看著丫鬟離開,賈璉這才活動一下下巴,揉揉臉,麵帶笑容的進了自己家正堂。
‘平日真是想請都請不來德哥兒,今日倒是讓你看了笑話。’
賈璉說著請德哥兒幾個坐下,有位置的隻有德哥兒,賈琮,賈蘭,薛蟠,其它的隻能站在門外。
‘錯肯定錯在李貴倆個身上,寶玉還小,今日賈家族學又出了醜事,他倒是亂了分寸。
放心賈家不會賴賬!’
李貴腳步一動,對麵的阿桃眼睛就越發的不善。
賈璉看了一眼李貴,心裡那個恨啊。
就算知道德哥兒敲竹杠也得認,更何況還有族學裡的事。
一瞬間正堂裡有些冷場,賈璉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璉二爺,聽說您也有個閨女?’
賈璉點點頭,‘是有一個閨女,七月裡就兩歲了,還一直姐兒姐兒的叫。
這會該是奶娘抱著去了老夫人那!
得閒一定讓你們看看,姐兒且乖巧著呢!’
借著賈璉閨女的話題大家總算能心平氣和的慢慢聊起來。
直到平兒領著香菱進了賈璉倆口子的院子。
香菱看到正房門口站著的人,頭一低就側身停在了那裡。
‘幾位稍等!’
賈璉嘴上道著歉已經起身離開。
‘爺,這麼著急忙慌的怎麼個事?’
賈璉遮擋一下大家的視線,這才小聲解釋道。
‘鳳兒銀匣子的鑰匙可是在你這,快去取五百兩銀子。’
平兒一愣,‘怎得要這麼多銀子,到底何事?’
‘不是咱家的事,李貴那廝舍的麻煩,寶玉倒好一拍屁股走了,還得我善後。
他人呢?’
平兒挑眉一笑,‘正在老夫人那裡裝可憐呢。
姐妹幾個看了寶玉的可憐樣眼淚都止不住。
寶玉的事讓咱們拿銀子,還能要回來嘛?
夫人啥做派您能不知道?’
賈璉哼了一聲,‘這次可輪不到內宅做主了,等老爺回來也去找他。’
平兒收了臉上不多的微笑,擔憂的問道。
‘找老爺,那老夫人和夫人還不得恨死你!’
賈璉搖搖頭,抬起右手用食指輕輕刮了一下平兒漂亮的鼻子。
平兒本能的一躲,悄悄看看院子中的人,小聲嘟囔一句有人。
‘寶玉的事現在不止是咱們寧榮二府的事了,但願到時候老夫人和夫人還有閒心氣惱我。
一家子都想算計薛家,人家薛蟠兄妹倆也不是白給的。’
提起薛蟠,平兒輕輕跺了一下腳,‘差點忘了正事,香菱是來請蟠哥兒回梨香院的!’
有機會讓薛蟠離開,賈璉自然是高興的,這樣才有機會聊的更深。
‘你去取銀子,我去叫薛蟠。
哎,薛家姨媽和寶釵不是在老夫人那嘛?’
平兒白了一眼賈璉,這才小聲的說道。
‘寶玉是能藏住事的,一開口家裡人都開始埋怨薛蟠,薛姨媽娘倆還能坐的住。
到底是家裡的頂梁柱,哪怕犯了錯,薛姨媽頂多氣的自己掉幾滴眼淚,還能動手打親兒子。’
說完抬起手輕輕推推賈璉示意他去叫人。
賈璉回了正房,兩句話的工夫薛蟠嘴裡臊眉耷拉眼的走了出來。
看到香菱也沒個好眼色,大跨步的出了賈璉的院子。
丫鬟將莊票遞給賈璉,還順便將德哥兒三個的茶水給撤掉。
‘倒是我粗心大意,忘了你們這年紀不適合喝茶。
這就給你們換果子露。’
說著看了一眼賈蘭,搖頭苦笑道。
‘剛才李貴急著報信,不小心衝撞了德哥兒的長隨。
知道這是給你家馨姐兒養的小玩意。
我代寶玉給你道個歉,寶玉一臉的孩子氣,從來不處理這些俗事。
德哥兒你到底不同,彆和他一般見識。’
說完賈璉也顧不得輩分不輩分,拱手彎腰給德哥兒施禮致歉。
德哥兒到底是小輩,要是寶玉還能說是年紀的關係受這一禮。
賈璉施禮道歉隻能起身讓步躲過。
賈璉心裡歎口氣,這才走過去將手裡的莊票遞給德哥兒。
德哥兒看了一眼毫不猶疑的就收了接了過去。
反正榮國府財大氣粗,正好今兒也是來敲打賈寶玉的。
至於賈璉怎麼去二房收回這筆銀子,那就和德哥兒無關。
重新落座之後,賈璉這才問起。
‘今兒德哥兒是特意來賈家族學的?’
賈琮聽到賈璉這麼開門見山不由看了一眼賈蘭。
賈蘭小口喝著果子露,一點心虛的表情都沒有。
德哥兒挑眉看了一眼賈璉,又看看賈璉身邊的長隨和正房門外的李貴。
賈璉看看昭兒,昭兒立馬出了正房領著李貴走了。
‘寧國府那點事隻要有心人都能打聽到。
按說這些破事也和我無關。
很多事都可控,可偏偏兄弟感情沒法控製。
我們和秦鐘相處一年有餘,是同窗更是相交莫逆的朋友。
我等自然不忍心看著他為了姐姐而耽誤了學業。’
賈璉聽到這不由看了一眼賈琮,眼裡的惱怒一閃而過。
德哥兒搖搖頭,‘您可彆怪錯了人。
寧國府的那點破事是薛蟠查出來的,寧國府的下人嘴更不嚴。’
賈璉臉色越來越難看,賈珍父子倆和秦可卿的事賈璉也有所耳聞,隻是不想去證實罷了。
再說京中勳貴人家誰家後宅能沒有點事,突然被人挑破還想借機做大那就不能不重視。
這關乎賈家的聲譽,傳聞和做實到底是倆碼事。
看到賈璉的表情,德哥兒搖搖頭。
‘哪怕為了秦鐘我也不會用這個理由收拾賈珍。’
賈璉臉色好了不少,也徹底想通了族學的事。
無風不起浪,還真是小看了薛蟠。
更彆說還能趁機打擊一下寶玉的名聲倒也不算壞事。
隻是府裡到底是二叔做主,如今自己也是沒有一點反抗的心和實力。
‘德哥兒想達到什麼目的,可否告知?’
德哥兒微微一笑,倒是沒有沒有打算瞞著,直言相告。
‘我朝以孝治天下,敬大老爺在城外觀中清修,兒子怎麼能不伺候在身邊。
榮國府如今這種情形,難道族長就一定要出自寧國府。’
德哥兒一下點出榮國府的亂相,賈璉也是無可奈何。
更彆說人家的親孫子還就在一邊坐著呢。
賈蘭倒是無所謂,就算二房真有機會得爵,那個位置也不會是他的。
賈璉搖搖頭,‘這事不好辦,真的逼急了,珍大哥寧可將代儒老爺推出來平息此事。
珍大哥自由慣了,怎麼可能去觀裡伺候敬老爺。’
賈琮白了一眼自己二哥。
‘怎麼我說的不對?’
賈琮搖搖頭,賈琮哼了一聲,‘你還拿上了,知道就快說。’
賈琮撇撇嘴,這才發現自己這個二哥對官場上的事還真不太理解。
‘今兒告訴你又不是讓您去和珍大哥說。
再說咱們府裡也不是咱們這一房說的算。
寧榮二府如今在朝堂上的隻有二叔。
一族族學出了這樣的笑話,往了說就是先生無能。
往大了說就是家風不正,給勳貴和皇家抹黑。
代儒爺爺的腦袋夠大嘛,這個帽子他敢接?
禦史可不是吃乾飯的,二叔在禮部,如果處理不好這事,他老人家還有底氣待在禮部。’
賈璉看了一眼德哥兒,原來你們是這失勁。
嘴裡嘶了一聲,扭頭看看正坐在賈琮下手的賈蘭。
‘二哥您就彆替彆人擔心了,蘭哥兒的路還用您操心。
王大人這麼強勢的讓蘭哥兒入了王家學堂,還能不替蘭哥兒著想。
就算二叔知道王家手伸的長了又怎麼樣。
真以為王家學堂那麼容易進呢!’
賈璉眉頭一皺,‘難道傳言是真的?’
賈琮咬咬牙,‘這種事您都信?
二哥您能不能清醒些!’
賈璉瞪了賈琮一眼,‘蓉哥兒還可以繼承爵位,娶一個工部員外郎的閨女門不當戶不對,不是彆有所求,這說不過去。
不對這裡麵肯定還有我沒看明白的事。’
說著擺擺手示意彆打斷他。
德哥兒對著賈琮叔侄倆撇撇嘴,突然看到院子裡探頭探腦的賈環。
他這是去看賈寶玉笑話回來了,隻要賈寶玉倒黴他是一點不想落下。
德哥兒三個出了正房走到賈環身邊。
‘榮禧堂的天塌了,所有人都心疼壞了,這次薛蟠估計要倒黴。’
賈環臉上那股高興勁要是讓王夫人看到,他還得挨收拾。
‘收收你那表情,小心府裡下人去打你小報告。’
賈環吸吸鼻子,‘今兒隻是趁著機會收點利息。
府裡人還給鳳凰蛋捂著,等老爺回府,我就不信他能躲了這頓打。
彆以為他那點小事我不知道,有機會我非得給他捅出來。’
德哥兒不由豎起大拇指,‘看來你和寶玉才是一對歡喜冤家。
那彆等著了,趕緊老爺書房外跪著去,彆再讓彆人添油加醋將事給糊弄過去。’
賈環那真是說乾就乾,轉身就往院子門口跑。
一腳門檻外,一腳門檻裡的扭頭看向德哥兒三個。
想想還是收回腿跑了回來。
狐疑的看了三人一眼,‘你們是不是還有彆的事。
老爺也沒到下衙的時辰。’
賈琮嘻嘻一笑,‘族學出了這麼個事,說不定坊間都傳開了,府裡能沒人去禮部告知老爺。’
賈環敲敲腦門,‘我倒是忘了這一茬,我現在就去等著去。’
說完轉身就跑,給賈寶玉上眼藥,賈環一向鬥誌昂揚。
賈璉到底是小輩,更是對賈家最核心的價值和深層的謀劃知之甚少。
單純靠猜測他能想通寧國當家媳婦娶秦可卿的目的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