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安靜的氣氛之中,圓覺方丈倒是沒有惱羞成怒,而是微微一怔,腦海之中再次浮現出一些關於如來的釋義。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這顯然是關於如來的另外一種解釋,其法義高深,非在佛法一道上有極深造詣之人不能理解。
這樣的解釋,也讓諸多旁觀的家族宗門之主滿頭霧水,心想這禪機交鋒,已經不是他們這種凡夫俗子能理解的東西了。
不過在他們心中,自己雖然聽不懂,但關於佛法一道的造詣,恐怕還是嵩林寺方丈圓覺更勝一籌。
那個女人固然厲害,但總有短板,跟嵩林寺方丈討論佛法,終究還是太自不量力了。
“依舊是目光短淺,難釋真義!”
然而就在眾人覺得南越王會知難而退的時候,卻聽到從其口中再次發出一道嘲諷之聲。
這一下不少其他佛門僧人,都對南越王投去了一抹憤怒的目光,顯然很是不以為然。
在如今的古武界,如果說天道府是道家執牛耳者,那佛門弟子無論是各家各派,都唯嵩林寺馬首是瞻。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位嵩林寺方丈連續兩次中規中矩的答案,竟然都被那個女人貶得一文不值,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那女人能真的跟圓覺辯一辯佛理也就罷了,偏偏此人就隻是冷嘲熱諷,這跟市井潑婦又有什麼區彆?
這就好像你跟對方說今天晚上都吃了些什麼,對方卻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牛頭不對馬嘴。
佛法精深,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完的,你這女人胡攪蠻纏,真以為有幾分本事,就能如此目中無人了嗎?
佛門弟子對如來這個詞是相當虔誠的,絕不能讓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如此譏諷羞辱,那跟打他們的臉沒有任何區彆。
“阿彌陀佛,還請女施……前輩指教!”
不得不說圓覺方丈的心性還是相當不錯的,這個時候完全沒有像那些佛門弟子一樣義憤填膺,反而是對著南越王虛心求教了起來。
而且他原本是要稱一聲“女施主”的,但在看了一眼旁邊的葉天穹之後,便是改了一個更為尊敬的稱呼。
“和尚,你很不錯,比那些徒有光頭的家夥強多了。”
見狀南越王不由點了點頭,同時還瞥了那些麵露怒色的佛門弟子一眼,口氣之中滿是譏諷之意。
“讓前輩見笑了,他們隻是對心性的修煉還不夠而已,請前輩多給他們一點時間!”
圓覺同樣環視了一圈,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口中說出來的話,算是給這些年輕的佛門弟子們打了個圓場。
“前輩,不如您還是解釋一下何謂如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圓覺身旁的靜竹卻是突然開口出聲,將話題拉了回來,他臉上有著一抹隱晦的挑釁之意。
看來靜竹雖然生性豁達,但看到自己的方丈師父被這般擠兌,他終於還是有些受不了,都有點不管不顧的意思了。
好在南越王知道一些秦陽跟靜竹的關係,再加上嵩林寺今天算是清玄宗的盟友,以她的身份,自然不會跟一個小和尚一般見識。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了南越王身上,尤其是那些佛門弟子。
他們還真鉚足了一股勁,想要看看這個女人能說出什麼獨到的見解來。
“如來者,大日也,照亮眾生,也普渡眾生!”
南越王隻是淡淡地看了靜竹一眼,然後便對著圓覺說出這幾句話來,讓得這位嵩林寺的方丈身形狠狠一震。
“大日……照亮眾生,普渡眾生?”
圓覺口中喃喃出聲,不斷重複著南越王剛才那句話,他亙古不變的臉色終於開始不斷變幻,眼角都有些輕微地抽動。
如果說剛才圓覺那兩次的解釋,確實是照本宣科,都是他在佛經上讀到過的釋義的話,那此刻南越王的解釋,可就要通俗易懂得多了。
佛家確實有普渡眾生的說法,而有道高僧慈悲為懷,曾經甚至有嵩林寺僧人幫助帝王平定戰亂的功績。
隻可惜這些年來,嵩林寺由於傳承殘缺不全,再加上古武界的現狀,導致他們越來越不問俗事,隻知道一心修佛。
這樣做固然能讓嵩林寺獨善其身,也能讓文宗天道府這樣的野心宗門不敢輕捋虎須,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其他弱小的宗門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嵩林寺和圓覺隻是有心無力,在實力不能碾壓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敢輕易去招惹野心勃勃的孔文仲。
而此時此刻,當圓覺聽到南越王這一句簡短的話語時,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甚至讓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羞愧之色。
信奉如來的佛門弟子,數十年來卻是不問俗世,不管世人疾苦,不懲惡揚善,隻知道一頭紮進佛法深海之中,如同掩耳盜鈴的軀殼。
有一句名言眾所周知,那就是正義的沉默,有時候比邪惡的囂張更加可惡。
麵對有人作惡,如果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連有能力幫助弱小的人都選擇袖手旁觀的話,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盼頭?
嵩林寺一直都如同世外高人,圓覺也一直都覺得自己超然物外,隻要自己不作惡就萬事大吉了。
殊不知正是嵩林寺這般不作為,才助長了文宗和天道府的氣焰,讓得越來越多的古武家族宗門之主遭到覆滅。
這種說法雖然有些道德綁架的意思,但不管怎麼說嵩林寺也是之前的古武界之中,唯一能跟文宗和天道府掰手腕的超級宗門。
連他們都置身事外的話,試問還有誰敢去對文宗和天道府的野心指手畫腳呢?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南越王所說的話才是佛門正宗,照亮眾生和普渡眾生才是真正的佛門要義。
“和尚,你做到了嗎?”
南越王的聲音再次傳來,而這一次的問聲雖輕,聽在圓覺耳中卻是那麼的震耳欲聾,讓得他身形又一次狠狠一震。
一股羞愧從圓覺的心底深處升騰而起,繼而浮現在他的臉上,見得他環視一圈,最終在孔文仲和張道丘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嵩林寺看起來固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他們可不是真的與世隔絕,對於外間發生的事情同樣知之甚深。
像杜家這種被文宗欺負過的家族宗門,這些年來在所居多,甚至有不少家族宗門都在文宗的強勢之下覆滅,再也不複存在。
以前在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嵩林寺從上到下都隻是唏噓感歎,替那些人默一默哀,再念誦一篇往生極樂的經文而已。
直到此時此刻,被南越王點醒的圓覺,才驚覺自己以前的無所作為,其實是跟佛門精義背道而馳,真是枉為佛門正宗。
“前輩教訓得是,貧僧……知錯了!”
收回目光之後,圓覺仿佛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見得他頹然地雙手合十,口中的話說出來的話,讓得眾僧人都心頭黯然。
他們固然沒有圓覺那樣的覺悟,卻也清楚南越王說的話其實不錯。
這些年他們獨善其身,甚至都沒有對文宗天道府那些齷齪的惡事有一句指責,這豈不就是在助長惡人的氣焰?
佛家所謂的渡人,其實也是自渡,可是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之後,恐怕對他們以後的佛心,都有一定的衝擊。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而就在這個時候,剛剛還一臉嘲諷冷笑的南越王,卻是一改口氣,反而是有些平和地說出這十六個字來。
這十六個字仿佛字字都砸在圓覺的心上,讓得他霍然抬起頭來,喃喃問道:“真的……還不晚嗎?”
“不晚!”
南越王點了點頭,聽得她輕聲說道:“和尚,你聽好了,本王現在傳你一門大日如來咒,望你修為提升之後,能做到真正的普渡眾生!”
“啊?”
驟然聽到南越王的這幾句話,所有人都是一呆。
包括剛才低頭頭羞愧的僧人們,臉上也瞬間浮現出一抹又驚又喜之色。
一些心思敏銳之輩,都在回想著南越王跟圓覺的一係列對話,心頭不由自主地升騰而起一抹感慨。
原來先前南越王的問話,其實都是在考驗圓覺,看看對方值不值得自己傳授這一門大日如來咒嗎?
如果在南越王如同當頭棒喝的提點之下,圓覺沒有半點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依舊一意孤行,繼續獨善其身的話,恐怕就不會得到這門大日如來咒的傳授了。
可先前的眾人更知道,一個嵩林寺方丈之尊,一個半步虛境的強者,即便知道對方所說有道理,也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吧?
強者都有屬於強者的傲氣和尊嚴,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真要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說不定就要被各方嘲笑。
好在圓覺確實是有德高僧,而且知錯能改,就算對方的話語意含嘲諷和指責,他也沒有生氣憤怒,而是虛心接受。
正是因為這樣的態度,讓南越王頗為滿意,誠如她所言,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靜心,凝神!”
南越王的口氣似乎變得凝重了幾分,見得她嘴唇微動,用隻有圓覺才能聽到的聲音,將一篇咒文念了出來。
“如來者,大日也,……”
圓覺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這篇大日如來咒之中,他同樣是嘴唇微動,顯然是在默默記誦這篇咒文。
所謂的大日如來咒,表麵看上去是一篇普渡眾生的經文,同時它也是一篇完整的古武功法,佛門弟子修煉正是對症下藥。
僅僅是片刻之後,圓覺已經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之中,見得他盤膝坐了下來,身周似乎緩緩升騰起一抹淡淡的氣息。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出聲,生怕打擾了南越王對圓覺的經文傳授,也生怕打擾了圓覺進入的某些狀態。
“不會吧?”
感應著圓覺身上升騰的氣息,一些達到玄境後期和大圓滿的古武者,都是滿臉不可思議之色,明顯是想到了一個可能。
因為之前他們已經見過好幾次那樣的事情了,隻是杜長鳴墨渠這些人的突破,跟此刻圓覺的狀態又有些不同。
那幾位都隻是在玄境層次小段位的突破,並沒有實質的提升,這還在他們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圓覺呢,本身就已經是一尊半步虛境的強者,如果他再有所突破的話,豈不是要突破到真正的虛境初期了?
想到這裡,不少人異樣的目光都轉到了某處。
那裡有一個臉色蒼白的身影,身上的氣息有些虛弱不堪,正是文宗宗主孔文仲。
今日之前的孔文仲,可也是一尊貨真價實的虛境初期強者,是百年以來的古武界第一人,更是當今古武界的第一強者。
隻可惜這個文宗宗主運氣不好,選擇跟秦陽作對,最終被鎮夜司的強者鎮壓,重新打回了原形。
現在孔文仲隻是一個身受重傷的玄境大圓滿古武者,他甚至比旁邊的張道丘都有所不如,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次打破那個大境界的桎梏?
“混蛋!”
看著四周異樣的眼神,大多數都充斥著嘲諷和鄙夷,孔文仲就差點把肺都氣炸了,在心中怒罵出聲。
要不是他城府極深,強行將那口怒氣壓了下去,恐怕都會被氣得噴出一口老血。
他何嘗不知道那些眼神是什麼意思,那是在說他孔文仲行事太過卑劣,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就是咎由自取。
反觀圓覺呢,卻是因為跟秦陽交好,如今可能要收獲最大的一波造化,甚至從半步虛境突破到真正的虛境了。
這樣一來,古武界百年以來的第一人,就不再是他孔文仲,而是要變成那個嵩林寺的老和尚了。
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孔文仲這突破不到一個月的所謂虛境初期修為,到頭來赫然是變成了古武界最大的一個笑話。
孔文仲的虛境初期,就如同曇花一現的煙花,炫爛是炫爛了,卻是如此的短暫,隻留下滿地狼藉,還有無數唏噓。
而圓覺一旦真的突破到虛境初期,那就是古武界的新的第一人。
以他跟秦陽的關係,隻要嵩林寺自己不像文宗天道府一樣作死,想必大夏鎮夜司一輩子都不會找他的麻煩。
這才是可以長久安穩的虛境初期,而不是像孔文仲這樣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一般短暫。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有心情吃飯喝酒了,他們都想要看到一個結果再說。
或許就在今夜的清玄山上,他們能見識古武界真正第一人的誕生,這可是一個見證曆史的機會。
這凡事就怕對比,先前的孔文仲有多淒慘,現在的圓覺就有多讓人羨慕。
在這些人的心中,甚至沒有太多懷疑圓覺會在不久之後突破,因為南越王的出手,幾乎沒有任何一次失敗。
即便這是從半步虛境到真正虛境的突破,即便南越王自身的修為也才玄境大圓滿,但並不妨礙大多數人對她的盲目信任。
這樣的等待一直持續了有將近一個小時,當某一刻來臨的時候,實力最強的葉天穹和精神力感應最強的齊伯然,首先有了感應。
“來了!”
隻聽得齊伯然口中一道輕聲發出,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也讓所有人都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剛才的他們實在是有些太緊張了,幾乎都是屏住呼吸盯著圓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或許這其中有些人期待著圓覺失敗,不想看到一個外人成功突破到虛境初期,但也不乏真心替圓覺加油打氣的人。
比如杜家宮家的家主,又或者一些佛門弟子,包括秦陽和大夏鎮夜司的人,都是很希望圓覺能再進一步的。
隻不過在那個最終結果到來之前,沒有人能百分百肯定圓覺就能真的突破到虛境,哪怕是南越王本人,最多也隻有九成的把握罷了。
剩下的那一層,還得看圓覺自己的造化。
如果他真的運氣奇差,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南越王也隻能是心生遺憾了。
好在圓覺並沒有讓他們失望,身上在這一刻爆發出了極其磅礴的一股氣息,直衝清玄山的天際。
轟!
當這一股磅礴之極的力量衝天而起之後,冥冥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讓得眾人都是滿臉震驚地看向了那個嵩林寺方丈。
“突破了,這是真正的虛境!”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出這一道興奮的聲音,讓得不少人再一次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文宗宗主孔文仲。
“哼!”
而就在這些異樣目光看向孔文仲的時候,他們卻聽到從這個文宗宗主的口中,發出一道悶哼之聲。
緊接著孔文仲的嘴角就溢出一絲殷紅的鮮血,那張臉更是蒼白得有些可怕,讓得不少人都生出一抹幸災樂禍之意。
他們都能猜到孔文仲的心情,這是在看到圓覺成功突破到虛境初期,而造成的巨大衝擊,孔文仲真是再也把持不住了。
明明他這個文宗宗主,才是近百年時間以來,第一個突破到虛境初期的,他才應該是當今古武界的第一人。
沒想到他這個第一人僅僅隻當了一月不到,而且大多數的時間,都還是不為人知的狀態。
直以今日,孔文仲大張旗鼓前來清玄宗,才第一次昭顯了他虛境初期的修為,當時確實是震驚全場。
隻可惜孔文仲今日此來是來搗亂的,招惹了秦陽之後,直接就被鎮夜司強者鎮壓,被打回了玄境大圓滿的原形。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這個虛境強者被打回原形之後,原本隻有半步虛境的嵩林寺方丈圓覺,竟然在南越王的幫助下打破了桎梏。
這種強烈的反差,你讓孔文仲如何接受得了?
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些患得患失,在心中詛咒圓覺突破不成功的話,那這個時候事實擺在眼前,就由不得他不接受了。
可他真的接受不了啊,強烈的鬱悶和不甘一起湧上心頭,沒有直接狂噴出一口老血,都算是他壓製得不錯了。
孔文仲嘴角的血跡,還有那不斷起伏的胸膛,都在昭示著他正處於一個崩潰的邊緣。
可以說今日文宗大張旗鼓而來,最終的結果卻是極為淒慘。
偏偏他還不能在這種時候拂袖而去,畢竟這場觀禮晚宴還沒有結束,如果這個時候離開,就是不給清玄宗和秦陽麵子。
孔文仲真是被秦陽給搞怕了,那些大夏鎮夜司的強者,一個個完全沒有強者風度,竟然對一個毛頭小子言聽計從,這他娘的還有沒有天理了?
所以在晚宴沒有結束之前,任何人都不敢離開,包括孔文仲和張道丘,要不然就要得罪秦陽。
可相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個時候的孔文仲和張道丘真是如坐針氈,隻覺在這裡多停留一秒,就要多承受一秒的羞辱和煎熬。
那些眼神之中蘊含的東西,孔文仲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這個時候孔文仲的心中或許不無後悔,若是早知道是今日這樣的結果,自己當初就不該往死裡得罪秦陽,更不該在武陵山大裂穀想要殺人奪寶。
或許直到這個時候,直到孔文仲被打回原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突破到虛境的時候,他才真正明白了一些東西。
以前的時候,即便秦陽身後站著一尊化境巔峰的鎮夜司掌夜使,孔文仲也從來都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個時候他隻會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用雷霆手段殺了秦陽。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一方,覺得殺秦陽跟撚死一隻螞蟻沒有任何區彆。
直到今日此時,當孔文仲再沒有信心能輕易滅殺秦陽,而且他自己還會因此遭受性命之憂的時候,有些東西才不為人知地發生了改變。
隻可惜現在才明白過來,已經有些太晚了。
孔文仲的知錯能改,跟圓覺剛才的知錯能改就是兩回事。
他隻是被鎮夜司的實力鎮壓,不得不服軟。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比如說讓他達到傳奇之境,他恐怕會將鎮夜司所有人都滅殺殆儘。
隻有圓覺才是真心誠意地知錯,而且是在南越王還沒有拿出大日如來咒的時候主動認錯,這態度可就比孔文仲誠懇得多了。
這些心理活動,外人自然是不知道。
他們隻看到孔文仲急怒攻心,明顯是看到圓覺的突破心有不甘,繼而心生忌妒。
這個文宗宗主心胸未免太狹隘了吧,這就是見不得彆人好啊。
“呼……”
在所有人異樣心思轉動之下,圓覺的突破終於完成,見得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然後站起身來道:“阿彌陀佛!”
“前輩放心,小僧必會亡羊補牢,不負前輩厚望!”
隻見圓覺朝著南越王雙手合十,口氣之中蘊含著極度的誠懇,至於他所說的亡羊補牢,不少人都是聽明白了。
那是說從今天開始,嵩林寺不再是以前那種關心門來不管俗事的狀態,他們會站出來維護古武界真正的公義。
而且從現在開始,嵩林寺可以稱之為古武界真正的首席宗門,而圓覺也一躍而為百年來古武界的第一強者。
這個事實的轉變,實在是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而現在不少人都還沉浸在圓覺從半步虛境突破到虛境初期的震驚之中呢。
那個被秦陽稱為阿芷,更被鎮夜司首尊都尊稱一聲前輩的紅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怎麼此人的手段竟然如此詭異強大,現在連半步虛境的圓覺,都在她翻雲覆雨之下,成功突破到了虛境初期。
這可是虛境初期啊,是古武界百年以來,明麵上再無任何一人達到過的至高境界。
同時這也是諸多一流家族宗門之主,尤其是修為達到玄境後期和大圓滿的強者,夢寐以求想要達到的境界。
眾人固然不太清楚那所謂的大日如來咒是一門什麼樣的功法,但他們卻清楚地知道這門功法的效果極其逆天。
既然南越王能拿出幫助圓覺突破的大日如來咒,保不齊其身上就還有能幫助其他宗門家族之主突破到虛境的東西。
這個發現,讓得無數古武宗門家族之主心中的火熱,比剛才更加濃鬱了十倍不止。
畢竟先前南越王的出手,最多就隻是讓一個玄境古武者提升一個小段位而已,就這已經讓他們眼紅心熱了。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還有讓人突破大境界的本事,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要知道這女人自己都還隻是玄境大圓滿的修為,可她為什麼自己沒有突破到虛境層次呢?
對於這其中的古怪,在場或許隻有秦陽等少數幾人才清楚。
南越王是三千年前的古人,在她的巔峰時候,必然是超越普通五境的超級強者,甚至可能是比葉天穹更強的強者。
而在三千年之後複蘇的南越王,困住她的除了天地靈氣的稀薄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肉身和靈魂的融合程度了。
若是有足夠的天地靈氣,還有足夠的機緣,能讓南越王的肉身和靈魂完美融合,那她直接恢複到三千年前的巔峰狀態,也不是沒有可能之事。
隻可惜複蘇之後的南越王,僅僅隻遇到了一次機緣,就是武陵秘境內的神奇天路,讓他一舉從玄境初期突破到了玄境大圓滿。
除此之外,南越王也隻能按部就班地修煉,讓自己的肉身和靈魂緩慢融合,但這個時間可就要漫長得多了。
也就是說不是南越王不想突破到虛境,而是條件不允許,而這些東西,她自然不會出去隨便跟彆人說。
南越王自己固然隻是玄境大圓滿的古武者,但她心中所記的東西,或者說三千年來的經驗和積累,卻一直都存儲在她的腦海之中。
也就南越王看這圓覺和尚順眼,而且對方也知錯就改,更沒有因為自己先前的話語刺激而動怒,那她就沒什麼好吝嗇的。
而且大日如來咒這篇咒文,也就對這些佛門僧人有效果,要是換了一個俗家古武者來修煉,彆說大打折扣,甚至可能一點效果都沒有。
如今的古武界之中,能讓南越王看得上眼,又有一定修為的佛門弟子,有且隻有圓覺一個了。
在好感度上,靜竹或許也能算一個,但修為卻是差了點,佛法也遠遠比不上圓覺精深,對大日如來咒的理解,肯定不如圓覺。
不過相對於跟秦陽更加交好的嵩林寺,南越王傳授的這門大日如來咒,並沒有像對金峨劍法劍有限製。
她剛才傳授大日如來咒的時候就曾對圓覺說過,這門咒法可以由對方自行傳授給門人弟子。
至於能收獲多少,就看這些佛門弟子自己的造化了。
但現在看來,圓覺終究沒有讓南越王失望,在第一次修煉大日如來咒之後,就成功打破大階桎梏,突破到了虛境初期。
突破之後圓覺的表現也讓南越王頗為滿意,她可以看出,圓覺說這些話,絕對沒有鎮夜司強者在此坐鎮的原因,而是發自內心。
看來這個圓覺和尚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以前所作所為的錯誤,而且是要真心悔改了。
想必此後古武界中有一尊虛境強者坐鎮的話,像孔文仲張道丘這些人再想要作亂,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就算到時候沒有鎮夜司強者前來古武界鎮壓,隻要有人占住道理,嵩林寺就能站出來替他們主持公道。
想到這些,葉天穹都不由深深地看了南越王一眼,然後又欣慰地對著秦陽點了點頭。
南越王拿出大日如來咒,助圓覺成功突破到虛境初期,看似隻是憑心情隨意為之,事實上造成的影響極其深遠。
就連葉天穹都有些不太確定,這是不是秦陽跟南越王提前商量之後的結果。
如果說之前杜長鳴宮子羽等人的突破,僅僅是小打小鬨的話,那一尊充滿正義的虛境高手的出現,對古武界的意義,就絕不是眼前看到的這麼簡單。
這裡終究是古武界,即便秦陽已經坐上了清玄宗宗主的位置,大夏鎮夜司依舊不能大張旗鼓對古武界的事指手畫腳。
總不能以後古武界有什麼事,都讓秦陽來請大夏鎮夜司的高手過來解決吧?
這樣可能會激起古武者們又一輪對大夏鎮夜司的厭惡。
兩者之間的關係看似在今日緩和,實則很多人隻是在武力差距之下妥協了而已。
圓覺這個虛境強者的出現,而且是跟清玄宗和秦陽親近的正義宗門之主,這就能讓鎮夜司少了許多的麻煩。
同時也能讓大夏鎮夜司少上許多跟古武宗門之間的摩擦。
到時候發生什麼事,都可以由圓覺出麵解決。
對於這一個土生土長的古武宗門,想必像唐門馭獸堂這些宗門家族,都更能接受一些吧?
可以說圓覺突破到虛境初期,已經徹底改變了古武界的格局。
再加上嵩林寺原本的聲望,試問還有誰不服這位嵩林寺的方丈大師呢?
這聲望有了,武力值也夠了,可以說是雙管齊下。
現在就連葉天穹都不得不佩服秦陽了,越是深想,他就越發肯定這是秦陽有意為之,是跟南越王早就商量好的計劃。
可天地良心,秦陽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計劃。
甚至在此之前,他對南越王手段的了解,也僅僅處於一個皮毛的階段而已。
他從來沒有想過,南越王竟然會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手段,甚至能讓圓覺成功突破到虛境初期。
似乎每一次南越王的出手,都會讓秦陽看到此女的冰山一角,他都不知道這個女人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不過現在的結果還是相當不錯的,這個突破到虛境初期的嵩林寺方丈,秦陽一向都很敬重。
圓覺沒有孔文仲那樣的野心,如今又被南越王點醒,不會再帶著嵩林寺獨善其身。
秦陽相信,隻要清玄宗跟嵩林寺形成攻守聯盟,那未來掌控整個古武界,都將會是一件極其輕鬆之事。
當然,想要讓古武界徹底並入大夏鎮夜司,從此聽命於鎮夜司,還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事情,甚至可能永遠都做不到。
但能讓古武界走上正軌,不再像以前那樣任憑心意行事,更不用擔心孔文仲這些野心之人,哪一天會突然發難,這就足夠了。
畢竟古武界也屬於大夏,如果有一天大夏遭受危難,想必這些古武者們,也會團結起來保護自己的家園吧。
“看你表現咯!”
南越王依舊像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對著圓覺隨意揮了揮手,便又端起酒杯開始喝酒了。
如此風度,讓得所有人都歎為觀止,心想這對於南越王來說,難不成真是隨手就可以為之的小事嗎?
“小僧告退!”
圓覺卻不敢有絲毫怠慢,依舊恭敬行了一禮之後,這才帶著靜竹退到一旁,但那臉上的激動,卻依舊久久無法平靜。
饒是以圓覺這樣的心性,哪怕是麵對生死他也不會太多激動,但這一次他獲得的好處,可並不僅僅是修為突破到了虛境初期。
大日如來咒,並非是一門單純的古武功法,它還是一篇由佛門前輩高僧親手撰寫的經文,其內蘊含著極其高深的佛法。
突破到虛境初期之後,圓覺依舊覺得這篇大日如來咒博大精深,值得自己研究一輩子。
“靜竹啊,你要永遠記得,那位前輩是我嵩林寺的大恩人,以後要像對待為師……不,要像對待佛祖一樣尊敬她,聽到了嗎?”
喜不自勝的圓覺,突然轉過頭來對著靜竹叮囑了幾句,而聽到這些話的嵩林寺弟子們,儘都瞪大了眼睛。
他們沒有想到圓覺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還讓靜竹像對待佛祖一樣尊敬那位前輩,這可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他們都知道方丈這話並不僅僅是說給靜竹聽的,還是說給所有嵩林寺僧人聽的。
可僅僅是一門經文而已,就算讓方丈大師成功突破到了虛境初期,但真能跟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佛祖相提並論嗎?
“可是方丈,她……她終究是一個女人啊!”
一個嵩林寺弟子小聲回了一句,當即就引來圓覺的怒目,讓得他脖子一縮,不敢再多說半個字了。
“靜其,枉你誦經多年,卻始終著於皮相,罰你回去之後抄十遍法相經,你可有異議?”
圓覺先是嗬斥了一句,然後直接懲處,讓得眾嵩林寺弟子大氣都不敢再出一口。
“方丈教訓得是,是弟子錯了!”
靜其不敢再多說什麼,隻能是虛心接受,隻不過他眼眸深處的那絲疑惑,卻被圓覺收在了眼中。
“佛祖眼中,眾生尚且平等,何況男女,你們……明白了嗎?”
圓覺微微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多解釋了一句,然後似乎有了點什麼想法,下意識轉過頭看了一眼那邊端著酒杯的南越王。
“若非太過驚世駭俗,老衲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佛祖轉世,專程來點化於我的了。”
圓覺的這道聲音壓得很低,低到隻有離他最近的靜竹才隱約聽到一些,這讓他心頭不由掀起了驚濤駭浪。
佛家一向有因果輪回之說,佛祖在他們心中固然高高在上,卻也並非不可能遊戲人間。
再加上佛祖大能無敵,普通人甚至是古武者們難以理解的事情,或許在佛祖眼中就是稀鬆平常。
隻不過誠如圓覺所言,說那個漂亮的女人是佛祖轉世,未免太過驚世駭俗,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多想多問的好。
在嵩林寺這邊師徒交談的時候,夜宴廣場上的氣氛已經再次變得熱烈了起來。
有了圓覺突破到虛境初期這個奇跡之後,後來敬酒的家族宗門之主,臉上的期待神色無疑是變得更加濃鬱了幾分。
隻可惜在圓覺之後,南越王卻沒有再對任何人假以辭色,甚至都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
或許是因為這些家族宗門之主跟清玄宗並不怎麼交好,又或者是她確實看不上眼,總之讓得上來敬酒的這些人,都是心生失望。
對此秦陽也有些無奈,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南越王的心意,更不能命令對方出手,所以隻能是順其自然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場彆開生麵的觀禮晚宴,終於在暗夜之中結束了。
而結束未必就是結束,很可能是另外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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