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靈薄獄,到了(1 / 1)

船身一陣突兀的顛簸將薑槐從沉睡中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意識還有些混沌。

他居然睡著了。

而且睡得很沉。

這幾年他的神經一直高度緊繃,像這樣安穩的睡眠,已經成了奢望。

沒想到在這詭異的靈薄獄,以靈魂狀態存在,反而能卸下防備睡得如此安穩。

身上傳來布料的觸感,帶著一絲不屬於自己的暖意。

是他的外套。

他記得很清楚,入睡前是披在那個小女孩身上的。

現在,這件外套卻整齊地蓋在了自己身上。

薑槐慢慢抬起頭,目光投向船艙外。

女孩兒小小的身影正站在甲板上,背對著他。

而她的腳邊……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竄上薑槐的脊背,讓他頭皮發麻。

一條巨大的魚躺在那裡,占據了本就狹小的甲板空間。

魚鰓還在緩慢地翕動,巨大的尾鰭無力地拍打著濕漉漉的木質甲板,濺起細小的水花。

它還沒死透,仍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這條魚的體型,比之前那頭躍出水麵的恐怖巨怪要小上不少。

可即便如此,也絕對是個龐然大物。

它的血盆大口張開,足以輕鬆將那個女孩兒整個吞下去。

然而現在,這條充滿威脅的巨魚,卻如同失去力量的獵物,癱在女孩的腳下。

她製服了這條魚?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薑槐腦中炸響。

她甚至把它從水裡弄到了船上?

薑槐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極不協調的一幕,一時間竟忘了做出反應。

女孩兒看到薑槐醒了,立刻丟下腳邊的巨魚。

她興奮地叫了一聲,邁著小短腿朝薑槐跑過來。

像一顆小炮彈,直接撞進了薑槐懷裡。

巨大的衝擊力傳來。

薑槐猝不及防,竟然被這小小的身體撞得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這力氣……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女孩兒柔軟的頭發。

女孩兒仰著小臉,大眼睛亮晶晶的,指著甲板上的魚,含糊不清地說道。

“大,大哥哥,魚!好大的魚!吃,吃魚~”

她又指了指薑槐的手,比劃了一個小火苗的動作。

“火~”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她想讓薑槐用之前的黑色火焰,把這條她弄上來的大魚給烤了。

薑槐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條奄奄一息的巨魚身上。

他走了過去。

魚眼還在無意識地轉動著,透著一種死寂前的茫然。

薑槐沒有猶豫,握緊拳頭。

一拳揮出,精準地砸穿了那隻巨大的、渾濁的眼球。

噗嗤一聲悶響。

魚身猛地抽搐了一下,隨後徹底癱軟,不再動彈。

算是徹底送它歸西了。

不知道在這靈薄獄死去之後,這些靈魂碎片,又能飄向何方。

薑槐甩了甩手上的粘液。

他開始處理這條巨魚。

沒有工具,隻能徒手。

他找到魚腹相對柔軟的地方,手指用力,硬生生撕開了厚實的魚皮。

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預想中的濃重魚腥味並沒有出現。

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清香從魚肉內部散發出來。

這味道……很特彆。

薑槐想起了陸晚吟曾經描述過的,某些靈魂所散發出的獨特氣息。

很相似。

李牧寒說過,靈薄獄是那些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獄的靈魂的流放之地。

這些徘徊在此的靈魂,或許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變得……適合食用?

這個念頭讓薑槐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誕。

不過,如果味道真的不錯,而且還能補充能量……

或許離開的時候,可以想辦法弄一些帶回去。

給陸晚吟當個土特產嘗嘗鮮?

他一邊想著,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將大塊的、散發著清香的魚肉從魚骨上剝離下來。

兩人圍坐在由黑色火焰塑造成的篝火旁。

這火焰確實方便,竟然還能隨意塑形。

下次得讓李牧寒多勻一些給自己。

薑槐將烤得滋滋作響的魚肉用削尖的木棍串好,遞給女孩兒。

女孩兒接過,小口小口吃得十分香甜。

不知何時,四周濃密的霧氣已經散去了大半。

頭頂顯露出一片浩瀚無垠的璀璨星河。

無數星辰閃爍,如同散落的鑽石,靜謐而深邃。

薑槐抬頭望著那片壯麗的星空,嘴角不由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女孩兒吃著魚肉,也湊過來看星星。

她伸出油乎乎的小手指著天空。

“那些亮晶晶~在,在說話。他們在看著我們~”

薑槐聞言,笑著問她。

“你怎麼知道?”

女孩兒歪著小腦袋,認真地回答。

“媽媽說的。天上的每顆星星,都,都是靈魂~都,都會說發!~”

薑槐心中一動,再次追問。

“你媽媽到底是誰?你爸爸呢?”

女孩兒的回答還是和之前一樣,含糊不清。

“媽媽~媽媽不讓說~我,我不知道爸爸是誰~”

她轉而看向薑槐,好奇地問。

“大哥哥,你,你的爸爸媽媽呢~”

薑槐臉上的笑意凝固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來到這裡,目的正是為了尋找“薑槐”的父母。

但那並不是他真正的父母。

那是屬於那個被他奪走了人生和一切的,可憐男孩兒的父母。

而他自己,太歲,天生地養,何來父母。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帶著一絲空洞和茫然。

女孩兒似乎察覺到了薑槐情緒的低落。

她放下魚肉串,伸出小手,輕輕握住了薑槐略顯冰涼的小手指。

然後,她用那含含糊糊的聲音,小聲說道。“我,我沒見過爸爸~大哥哥,你,你能告訴我,我的爸爸是什麼樣的嗎~”

薑槐歎了口氣,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他輕輕反握住女孩兒的小手。

“我也沒見過你爸爸。我甚至……沒見過你媽媽。”

女孩兒聽到薑槐的話,非但沒有失落,反而笑得更開心了,眼睛彎成了月牙。

“那,那大哥哥~”

“你,你當我的爸爸好不好~”

她仰著小臉,語氣充滿了純真的期待。

“大哥哥如果是我的爸爸~我,我很開心,媽媽也會很開心~”

薑槐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弄得哭笑不得,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女孩兒的小鼻子。

“小傻瓜,胡說什麼呢。你媽媽要是聽到你這話,非得生氣不可。”

女孩兒卻用力地搖著頭。

“不,不會的!媽,媽媽,很,很辛苦!”

她掰著手指,努力地表達著。

“要,要做三份工作!每天回來都,都很累!媽媽,媽媽需要爸爸~”

童言無忌,卻也道出了一個單親母親不為人知的辛酸。

薑槐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有憐惜,也有敬佩。

他輕輕摸了摸女孩兒的頭,語氣柔和下來。

“我沒辦法做你爸爸。但是,你媽媽很偉大,真的很了不起。所以.....你也要做個好孩子,乖乖長大,以後要好好照顧你媽媽,知道嗎?”

女孩兒似懂非懂,但感受到了薑槐語氣中的認真,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上滿是鄭重。

“嗯!”

就在這時。

船體再次一陣劇烈的顛簸,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篝火的黑色火焰都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仿佛能撼動靈魂的戰鼓聲與蒼涼的號角聲再次炸響,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震耳欲聾,仿佛就在耳邊。

幾乎是本能反應,薑槐一把將女孩緊緊護在懷裡,身體緊繃,目光銳利地投向前方那巨大的蠕蟲戰船。

戰船似乎正在減速,龐大的身軀攪動著海水。

順著戰船前進的方向望去,透過殘餘的霧氣。

薑槐看到了……

一片陰沉的輪廓。

不是海市蜃樓,不是幻覺。

那是綿延的,灰暗的海岸線,以及其後影影綽綽、透著死寂氣息的陸地。

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撲麵而來,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靈薄獄……

真正的靈薄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