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子的炸彈?”
這是李建雙腦海裡浮現出來的第一個想法。
當年鬼子搞轟炸的時候,他已經十幾歲了,正在縣城的皮貨行裡當學徒。
那炸彈從空中落下,皮貨行瞬間變成了火海,李建雙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著店鋪裡慘叫的東家,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敢去縣城了。
李建雙轉身想要跑,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抱上了狗子飛快往後退。
跑了兩步,學著民兵訓練時的做法,撲倒在地上。
片刻之後。
想象中的爆炸聲並沒有響起。
李建雙摸摸磕破的鼻子,胳膊撐著地爬將起來,站起身遠遠看去,看到一架疑似飛機栽到了距離狗窩不遠的地方。
用樹枝子搭建起來的狗窩,被撿起來的泥土砸塌了。
大黃:“....汪汪汪....嗚嗚嗚....”
李建雙:“........”
這年月大部分社員都接受過民兵訓練。
特彆是靠山屯靠近老毛子邊疆,前幾年還發生了對峙事件。
對於該如何應對敵襲有一套完整的規章製度。
鐺鐺鐺
急促的鐘聲打破了小山村的寂靜。
生產隊長和民兵隊長邊穿褲子,一路小跑來到大槐樹下,看到李建雙在拚命敲鐘,兩人都火了。
生產隊長衝上去揪住李建雙的衣領子:“狗日的李建雙,你乾啥呢,俺剛回家還沒躺下,褲腰帶剛解開,就被你驚起來了。你嫂子還在床上躺著呢!”
“不,不好了,敵人打過來了。”李建雙神情慌張。
“敵人....是狗日的老毛子?好啊,他們還敢來咱這裡,俺這次非把他們的腿打斷不可。”
民兵隊長嚇了一跳,轉過身就要喊民兵們集合去軍火庫。
前些年他們這些民兵可是在邊境見識過大場麵。
李鐵錘從人群中走出來,拉住了民兵隊長:“鐵柱叔,老毛子吃了癟,連坦克都丟在島上了,沒那麼大膽子再搞事兒,咱先搞清楚再說。”
“鐵錘是個明白人。”
生產隊長也上前阻攔,民兵隊長這才停下腳步。
李鐵錘從兜裡摸出一根煙遞給李建雙:“叔,你慢點說,到底出啥事了?”
李建雙接過煙,哆裡哆嗦插嘴裡,想拿火柴點上,劃了幾下沒有劃著。
李鐵錘幫他點上煙後,李建雙深深吸了兩口,情緒才算是穩定下來。
“是飛機娃,敵人的飛機娃掉下來了。黑乎乎的,老嚇人了。天殺的,把俺家的狗棚也砸塌了。”
李建雙想起狗棚,再也抑製不住淚水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飛機娃子?”民兵隊長覺得李建雙瘋了,“飛機還能生娃?建雙,你先彆哭了。”
“真是飛機娃子啊,你這狗日的,咋不相信俺的話呢?”
李建雙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擦了擦眼淚,將幾人和社員們帶到現場。
看著那個隻有十分之一大小的飛機,社員們齊齊點頭。
“咦,這玩意確實是飛機娃子呀。”
“這玩意很危險,你們都躲遠點,俺先去檢查一遍。”
民兵隊長當年參加過戰爭,曾經在戰場上見識過戰鬥機。
他大著膽子走上前,很專業地找來一根棍子,在飛機翅膀上戳了戳。
見飛機沒有動靜,他這才走上去,希望能夠找到機艙,卻找了個寂寞。
“狗日的,飛機娃子連飛行員都不需要了?”
民兵隊長轉了一圈,雖沒看明白,但是看到機身上有英文字母,頓時來了精神。
“是老美的飛機!”
“快,快,去報告白書記。”
一個跑得快的民兵飛速跑到了白書記家。
這時候,幾個社員拎起鋤頭想要靠近無人機。
“這飛機翅膀是啥做的,看起來挺結實的,要是日弄下來,當成床板肯定睡不塌。”
李鐵錘大步走上去,攔住了他們。
“你們找死啊,這可是飛機,要是你們現在拆了,明兒就得在大會上做檢討!”
那幾個社員不服氣。
這玩意落在他們這裡,就是他們的物件,摘個翅膀又怎麼了?
就算當年小鬼子的摩托車拋錨在半道上,也被他們摘下兩個軲轆。
小鬼子隻能靠著雙腿跑回縣城報告給大佐。
八字胡大佐一聽就怒了,這幫刁民簡直要造反啊,他點齊兵馬追過來,見村民們都跑到山上了,氣得哇哇大叫。
大佐想要放火燒屋子,發現屋子早就被燒掉了,隻能在廢墟裡扒拉扒拉,撿了兩個破瓷碗當做戰利品揣進兜裡。
等他回到村莊外,卻發現留守在村外的幾個小鬼子連人帶裝備都不見了蹤影。
周圍隻有幾十個亂糟糟的腳印,一路蔓延,延伸到山上。
一次行動,鬼子丟了兩個車軲轆,四個活鬼子,七八杆槍,可謂是丟了大臉,隻能灰溜溜的回了縣城。
從此靠山屯便落下了土匪屯的名號,號稱就算是鬼子去了也得留下點物件。
社員們雖被訓斥,看著飛機翅膀雙眼還是發光。
李鐵錘感覺不對勁,看看民兵隊長:“鐵柱哥,喊上民兵把飛機圍起來,誰也不能靠近。要是這玩意真在咱們眼皮子下麵被毀了,你也知道後果。”
民兵隊長覺悟比社員們高不少。
聞言,立刻醒悟過來,喊上民兵將無人機圍了起來。
得知靠山屯郊外發現老美飛機,白書記也嚇得從被窩裡跳了起來。
“快,快通知武裝部。”
鬆原現場有幾十裡遠,要是趕牛車的話,估計得跑到天亮了。
白書記看到李鐵錘在現場,指指他說道:“鐵錘,開上拖拉機,趕緊去武裝部報告。”
“路條呢?”
這年月社員不能私自出公社,要去縣城得有路條。
可是這會烏漆嘛黑的哪裡開得出路條,白書記從民兵隊長肩膀上取下一把56式半自動步槍,遞給了李鐵錘。
這玩意是製式裝備,是身份的象征。
突突突
月夜。
拖拉機冒著黑煙直奔縣城。
李鐵錘的擔心有點多餘了,一路上也沒有遇到查路條的同誌。
直到拖拉機來到武裝部的門口,才被值班的同誌攔下來。
聽說靠山屯發現敵人的飛機,整個武裝部被驚動了。
武裝部長立刻搖動電話通知了相關部門,然後帶著三十多位全副武裝的乾事,開著大卡車來到了靠山屯。
此時,李建雙還在憐惜他的狗窩,看到領導來了,迎上前敬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禮。
“領導,飛機是俺家狗子發現的,現在狗窩也被砸塌了....您看咋辦吧。”
“建雙,你乾什麼呢!”
白書記一把將李建雙拉到了一旁,壓低聲音說道:“彆胡鬨。”
“可是俺的狗窩...”
“行了,等這事兒完了,俺找兩個社員,再給你蓋一間狗窩。”
“好好好...”李建雙眉開眼笑,突然感覺到不妥:“是俺家狗子的狗窩...不是俺的。”
“特麼的,這是啥飛機啊,個頭咋這麼小啊。”
“也沒有飛行員,這是咋飛過來的?”
“退後,都退到十米以外。”
武裝部的領導圍著飛機轉悠了半天,也沒有頭緒。
看著像飛機,又像炸彈.....萬一炸了就麻煩了,還是等專家來吧。
飛機被封鎖起來,內圈是武裝部的乾事,外麵是民兵們,裡三層外三層,連蒼蠅也飛不進去。
白書記嫌社員們礙事兒,把他們都攆回去了,李鐵錘也背著手回了家。
一進門,李鐵鉤就從屋裡跑出來了。
他想去看熱鬨,被李母揍了幾棍子,這會還捂著屁股呢。
“哥,聽說天上掉下了個炸彈。”
“不知道是炸彈還是飛機,現在上級來人了,圍了起來。”
李鐵錘說著話進到了屋裡。
李母並不關心飛機的事兒,坐在昏黃的油燈下掰著指頭數人頭。
“你大姨家有三個兒子,他們離咱們近,肯定會來參加婚宴。”
“你小姑家在你爹死的時候,為了一根扁擔,跟俺乾了一仗,從此沒了來往。”
李鐵梅拿著鉛筆頭在作業本上把母親念到的人名記下來。
李鐵錘知道他們這是在統計參加婚宴的人數。
國人最講究禮節,哪怕是在如此艱難的歲月裡,也會遵循老規矩。
特彆是筵席的位置。
誰坐主座,誰陪客,都不能亂了。
像隔壁的張大叔家,他兒子結婚的時候,把兒子的舅舅給忘記了,隻能安排在流水口。
兩家地頭挨地頭,二十多年了,從來不講一句話。
“鐵錘,柳姑娘那邊來人嗎?”李母盤算了一遍人數突然問道。
李鐵錘道:“她的家人都不在這邊,估計也就幾個知青朋友,你單獨安排一桌就可以了。”
“唉,閨女結婚,家裡人不出麵,這叫什麼事兒啊。”
李母為柳晏荷感覺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