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錘作為一個老江湖了,哪能看不出劉科長的心思。
這貨作為黃副廠長的狗腿子,這個時候肯定是想拖延時間,等著黃副廠長過來,才會等待黃立人醒來。
劉科長看了看李鐵錘,嘴角勾起了一絲隱晦的笑意。
這小子下手挺狠毒的,不過腦瓜子卻有點簡單了,隻不過隨隨便便編了個理由,就把他忽悠住了。
這時候。
“想讓他醒過來,那很簡單啊!”
刺啦。
李鐵錘從兜裡摸出一根煙,劃著火柴點上,深深吸一口之後,煙夾在手指裡,指了指旁邊的護士。
“你們都是醫務工作者,現在有人暈倒了,也是你們履行職責的時候,還得麻煩你幫忙救治。”
王護士本來正在安慰白月潔,聽到李鐵錘的話之後簡直驚呆了。
像黃立人這種禽獸不如的人,就算是現在一槍斃了他,都算是輕饒他了。
竟然還要救治他?
等接觸到李鐵錘的目光,王護士頓時明白了過來。
“對對對,對於我們醫生和護士來說。
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甚至是那些肮臟的人,都是我們的病人。
我們都應該對他們進行救治。”
說著話,王護士走到黃立人跟前。
她想伸手去查看黃立人的狀況,但是手伸出一半又縮了回來。
轉身找了一隻棉線手套戴在手上,這才用手翻開了黃立人的眼皮。
王護士可不是劉科長那種夯貨,隻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她卻裝作什麼都沒看到,轉過身跑到了外麵。
屋內的人看到王護士的舉動都感覺有點奇怪。
“王護士去乾什麼了?”
“可能去拿藥了吧,看樣子黃立人被打得挺慘的,傷勢挺嚴重的,說不定得紮一針。”
屋內的人正議論著,王護士從外麵走了進來,手裡麵拿著一個鋁製的盒子。
眾人都認識這種盒子,裡麵裝的應該是針管和針頭。
劉科長看到王護士煞有其事的樣子,感覺到有點不對勁,想要上前攔著,李鐵錘早就盯著他呢。
“劉科長,怎麼著,你剛才不是讓我們趕緊救治黃立人嗎,現在王護士帶著針劑過來,你反倒有意見了。”
李鐵錘抽口煙,斜睨著劉科長說道:“你不會是做賊心虛,想要護著黃立人吧?”
眾人看向劉科長的目光頓時不善起來。
劉科長臉色驟變,連忙擺手:“誤會,絕對是誤會。我就是想要提醒王護士,等會下手的時候輕一點,畢竟黃立人已經傷成了這個樣子。”
“你放心吧,我是老護士了,還能不會打針?”
說著話,王護士打開了盒子。
看到盒子裡的針管和針頭,屋內的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針管足有小孩子的手臂粗細,針頭有十幾厘米長,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點點寒光,十分可怕。
這玩意要是攮在身上,不得攮出一個大窟窿?
劉科長也嚇了一跳,不安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王護士,您是不是拿錯針頭了?”
“那倒不是....而是我們醫院裡的針都用完了,沒辦法,我隻能用給牲口打針的針頭先湊合了。”
“給牲口打針的.....”劉科長看著王護士掰開安部瓶子,往針管子裡抽藥劑,感覺到情況好像更不妙了。
他小心翼翼的說道:“王護士,這玩意攮在人身上,會不會出事兒啊?”
“那誰知道,我又沒有試過,畢竟咱們工廠裡麵也沒牲口找我們看過病啊。”
王護士的陰陽怪氣引得眾人頻頻點頭。
白月潔自從進到醫院裡麵,雖然說性格高傲,但是在工作的時候卻十分熱情。
無論是男工人還是女工人都喜歡她。
現在黃立人竟然想侮辱她,那不是牲口是什麼?
“那你不害怕出事兒嗎?”劉科長自認為找到了拿捏王護士的辦法,連忙說道。
王護士舉起針管子,嘿嘿笑道:“看您這話說的,現在黃立人已經奄奄一息了,我身為醫務人員確實有救治他的責任,我也會儘力救治他,但是你總不能讓我打包票一定要治好他吧。”
這話合情合理,劉科長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他還想再多說什麼,多耽誤一點時間,李鐵錘站起身走到了他跟前,說話了:“劉科長,你在這裡嘰嘰歪歪的浪費時間,是不是不想讓王護士救黃立人,你是不是讓想眼睜睜的看著黃立人死掉。好啊,你的心腸好毒啊。”
什麼叫做把後路堵死,這就是了。
現在劉科長要是再敢囉嗦,那就會落得一個謀害黃立人的名聲。
他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隻能讓到一旁。
王護士拿著針頭走到黃立人的跟前。
黃立人其實早就醒了,隻不過是因為害怕被追究責任所以才裝昏迷。
現在看到一根碩大的針頭朝著自己的屁股攮過來。
他嚇得“媽呀”了一聲,再也顧不得裝昏迷了,呲溜一下,從地上跳起來,就要往門外跑去。
剛跑兩步,也不知道是誰伸出了腿。
隻聽得吧唧一聲,黃立人被絆倒在了地上,嘴巴重重磕在門檻上。
他隻覺得嘴巴裡一股子血腥味,忍不住吐出一口吐沫。
沾滿了血漬的吐沫裡靜靜的躺著兩顆門牙。
“是誰衝我下的黑手,站出來!”
黃立人剛準備發火兒,李鐵錘大步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拎著一個一百多斤的人,李鐵錘顯得很輕鬆,一邊朝著屋裡走,一邊還耽誤同王護士閒扯。
“王護士,您可是超級神醫啊。”
“超級...神醫?這話怎麼說?”王護士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
“你想啊,人家神醫是藥到病除,你這針還沒攮上,藥還沒有推進去,病人的病就好了,那不是比神醫還厲害嗎!”
“......”王護士覺得這個拖拉機手實在是太會編造成語了。
李鐵錘拎著黃立人走到牆邊,猛地鬆開手,衝著黃立人踹了一腳,黃立人跟皮球一樣,撞在了牆上。
這次他不敢再裝死了,爬起來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誤會,李組長,這絕對是誤會。我是聽說白護士喝醉酒了,擔心她出什麼意外,所以來看看她。”
黃立人這回真的怕了。
李鐵錘這個夯貨明顯就是奔著要人命去的,要是再挨幾下,他估計真得一命嗚呼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一陣喧鬨聲。
“怎麼回事,大晚上的,都不睡覺,明天哪裡有精力搞生產?”
伴隨著聲音,一個皮球滾了進來。
不,應該是黃副廠長走了進來。
看到黃立人的樣子,黃副廠長頓時驚呆了。
隻見黃立人頭發淩亂得像個鳥窩,一縷縷地耷拉在額頭上,遮住了他那原本還算精明的眼睛。
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腫脹得如同發麵饅頭一般,左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縫,隻能勉強透出一絲光亮;
右眼周圍則是一圈深深的烏青,像是被人用墨汁重重地塗抹過。
他的鼻子歪在一邊,顯然是被重力擊打所致。
鼻血已經乾涸,在嘴唇和下巴上留下了暗紅色的血跡痂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這是誰乾的,告訴我,誰乾的!”黃副廠長簡直氣炸了。
他們老黃家還要靠黃立人傳宗接代,要是真被打壞了,那他們老黃家不就絕戶了嗎?
黃立人見到救星來了,連忙一路小跑,跑到了黃副廠長的跟前。
這家夥竟然還能跑,這是李鐵錘沒有想到的,看來影視劇中壞人的生命力總是很頑強,也不是胡編亂造。
啥影視劇?
好像是一頭狼為了填飽肚子,跟一群小羊戰鬥的武打片吧。
黃立人跑到黃副廠長跟前。“昂”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刻,所有的憤恨和委屈都發泄了出來。
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他指著李鐵錘說道:“叔,是他,是李鐵錘打的我!您要是再來晚一點,我就沒命了。”
聽到這話,黃副廠長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看向了劉科長:“老劉,咱們9608廠是軍工廠,一向以紀律嚴肅著稱,現在有工人被人惡意毆打,你身為保衛科長,難道不該做些什麼嗎?”
劉科長這會又變成了受氣包,他要是能抓人,還用等到現在?
隻是麵對憤怒的黃副廠長,劉科長也不敢拒絕,隻能委婉的解釋:“廠長,有些事情還是得搞清楚再做決定。”
“搞清楚....”黃副廠長此時已經從剛才的暴怒中恢複了過來,他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已經從床上下來的白月潔身上。
白月潔雖然已經係好了扣子,但是頭發依然淩亂,眼角還掛著淚痕。
黃副廠長再看到那些圍觀的工人和護士們都用憤怒的眼神盯著黃立人,心中猛地一跳。
難道黃立人按照他的建議開始行動,然後被人抓住了?
想到這裡,黃副廠長後背泛起了一股涼意。
他看著黃立人說道:“黃立人同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給我講清楚了。我相信李鐵錘身為上麵派來幫咱們搞技術的專家,不可能會隨便毆打人。”
黃副廠長的態度出乎了黃立人的預料。
“叔,我被人打了,你還懷疑我,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侄子啊。”
“黃立人同誌,咱們雖然是親戚關係,但是在廠裡麵,我是廠長,你是工人。請你注意態度。”
黃副廠長的臉色逐漸嚴肅了起來。
黃立人此時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也不得不將自己想好的理由講了一遍。
什麼好心幫助喝醉酒的同誌守門。
看到白月潔將被子踢開了,他冒著名譽受損的危險上前幫忙蓋被子,結果被趕來的李鐵錘誤會了。
李鐵錘還不分青紅皂白的揍了他一頓。
“黃副廠長啊,我真的是竇娥還要願望啊!”
不得不說,黃立人也是個老演員了,把委屈的神情表現得淋漓儘致。
黃副廠長在心底為他鼓掌叫好。
“看來確實可能是個誤會。既然是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小黃啊,李鐵錘同誌也是關心白月潔同誌的安危,所以才會貿然出手,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好不好?”
黃立人此時還有點不情願,但是被黃副廠長瞪了一眼後,隻能點頭答應。
“誰讓我這個人大度呢,我這次就不跟他一般計較了。”
黃副廠長生怕黃立人這小子犯倔,見他答應下來,總算是鬆了口氣。
隻要黃立人找了這個理由,就不怕被拆穿。
畢竟當時隻有黃立人和白月潔在屋內,白月潔是個姑娘,遇到這種事情躲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指控黃立人。
他又看向李鐵錘說道:“鐵錘同誌,既然是誤會,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李鐵錘一句話,就讓黃副廠長合不攏嘴巴了。
“當時我可是親眼看到白月潔的雙手被皮帶纏上了,黃立人是在幫著白月潔蓋被子嗎?”
王護士是第二個衝進來的,也點頭說道:“我也看到了!”
黃副廠長腦瓜子嗡嗡作響,黃立人這小子怎麼沒有提起這事兒,這次被動了!
他眼睛一轉,看向白月潔。
“小白護士,我覺的這是誤會,咱們要先把誤會搞清楚了,畢竟這種事情傳出去的話,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白月潔聽到這話陷入了猶豫之中。
“哈哈哈”
李鐵錘雙手抱懷笑了兩聲:“黃副廠長,你這話就不對了。白月潔是受害者,怎麼著,施暴者不感到丟臉,受害者的名聲反倒要受損失,這叫什麼道理。另外,大家夥可都看到了,白月潔姑娘極力反抗,黃立人壓根就沒得手。”
在這個年月,民風保守,很多女孩子在受了欺負之後,不敢聲張。
以至於讓壞人越來越猖狂,甚至是釀成悲劇。
其實隻要當時澄清了,也沒有人會在背後嚼舌根子。
白月潔最開始的時候也覺得事情太丟人了,李鐵錘的話就像是一盞明燈,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對啊,犯錯的是黃立人,為什麼她這個受害者要覺得丟臉呢!
這樣想著,白月潔勇敢的站了出來。
她挺起胸膛,朗聲說道:“黃副廠長,我要向你檢舉,黃立人趁我喝醉了酒,試圖對我圖謀不軌,是李鐵錘同誌及時出現,救了我!”
見此情形,黃副廠長的臉黑了下來。
黑得能擰得下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