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接待室,王鵬和馬榮華麵對麵,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王鵬都認不出來這人是馬榮華。
以前的榮華超市是省城第二超市,僅次於輝煌。
就像搖搖欲墜的空中樓閣,兄弟超市隻經營一個多月,就讓榮華超市搖搖欲墜。
以前的馬榮華精神矍鑠,穿著幾千塊的衣服,戴著上萬元的手表,經常出入各種高檔場所。
現在呢,眼窩深陷,布滿血絲,白發蒼蒼的遲暮老人。
“老馬,這裡的生活不好吧?”王鵬輕歎一聲,掏出一支香煙給他。
馬榮華猛抽幾口煙,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他笑道,“其他還行,就是沒煙抽。”
王鵬搖搖頭,“彆開玩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小馬總還能缺你的煙?”
“哼!”馬榮華冷笑,“你以為他們會孝順我?古代的那些太子,哪個不希望父皇早死?”
王鵬一愣,搖搖頭,“你說得對,看來馬總們不會拿出巨款求我諒解?”
“就算他們求你,你也不會因為錢諒解我,我都七十了,諒不諒解有區彆嗎?”馬榮華反問。
王鵬點了點頭,不諒解判無期,諒解判二十年,對他來說沒區彆。
一支煙抽完,王鵬再給他點一支,“老馬,我隻問你一句,這裡麵有沒有王成的事?”
馬榮華馬上想起自己在酒吧買醉時,王成找了他三次,前兩次慫恿他下黑手,第三天建議他接觸張金柱。
“小鵬,很懷念兄弟煙酒店剛開業的時候,你從我的店裡拿過白酒。”
“當時你對我的胃口,你這個人很有能力,肯定能把生意做大,我當時很想跟你交朋友。”
“後來你就不對我的胃口了,不賣假貨讓人討厭,給工人高工資更讓人討厭。”
馬榮華用力抽一口煙,臉上泛起一絲惋惜。
王鵬撓撓頭,果然,道不同不相為謀。
“小鵬,咱們一起賣假貨,一起吃著大鍋飯,你為啥要在鍋裡拉屎?”
“咱們聯合起來一起給工人低工資,省下的錢都是咱們的,你為啥要砸鍋呢?”
“小鵬啊,咱們才是同一陣營,工人跟咱們是對立的,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致命三連問,馬榮華愁眉苦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老馬,咱們的觀念可能不一樣,超市在你眼裡是斂財工具,工人在你眼裡是奴隸。”
“超市在我眼裡是便民服務站,主要是方便老百姓的生活,我把服務做好,老百姓自然讓我賺錢。”
“工人是一起奮鬥的戰友,我又不是皇帝,一起犯難可以,一起享福不行,好家夥,當了皇帝就殺功臣。”
王鵬說到這,再遞給他一支煙,就這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抽了三支煙。
馬榮華不再說話,仔細體會王鵬的話,什麼是便民服務站,為什麼戰友?
良久,他還是不認可,但事實專治一切不認可。
事實是兄弟超市勢不可當,隻有不到兩個月時間,就逼得他狗急跳牆。
“嗬嗬。”馬榮華苦笑,“以前我一直老馬永紅是鼠目寸光,現在我覺得他的眼光真好。”
王鵬想起馬永紅,不由得微微一笑。
那老家夥沒臉沒皮,年齡比馬榮華大一歲,當初十大超市圍剿兄弟,他也是圍剿之一。
第一次圍剿失敗,馬永紅選擇打不過就加入,主動跟王鵬搞好關係。
王鵬開兄弟超市時,他舔著臉投資入股,當時王鵬不缺錢,就婉拒了。
“永紅那小老頭,在山寨的路上越走越遠,哈哈。”王鵬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嘿嘿。”馬榮華也笑了,“你不賣假貨,他也不賣假貨,你不賣質量差的品牌,他馬上也不賣。”
“你給工人高工資,他也給,不過他沒你狠,工作隻比我高兩百。”
一口氣說完,馬榮華又笑,“大家都罵他沒出息,白頭發一大把,竟然跟著後生學習。”
王鵬輕笑一聲,“老馬,現在呢?”
馬榮華的笑容消失,良久,他一聲長歎。
“以前的永紅超市排行第九,現在排行第二,我們這些老家夥被他甩在後麵。”
王鵬點點頭,“老馬,我和馬永紅都證明了,不賣假貨和高薪用工能把生意做起來,你們就是舍不得錢。”
“是啊,你從我兜裡掏一分錢,就像要我的命。”
馬榮華說道,“榮華的生意每況愈下時,馬永遠建議我像你學習,我直接跟他吵架,罵他是傻屌。”
“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傻屌是我自己。如果我像你學習,我的生意就不會差,我也不會走極端。”
說到這,他一聲長歎,自己給自己點上一支煙。
王鵬仔細想想,輕笑一聲,“你真是守財奴,寧願花五萬塊錢買凶縱火,也不知道給工人漲工資。”
這話就像無形大手,扯掉馬榮華最後一塊遮羞布,他老臉一紅,悶著頭不說話。
良久,他緩緩開口,“周順對張金柱有恩,這消息是王成透露給我的,其他,他什麼都沒說。”
王鵬微微一笑,這裡麵果然有王成推波助瀾,但是,法律還是治不了他,他沒有直接或間接參與縱火。
“王成是個奸詐小人,你是正人君子,你鬥不過他。”馬榮華說道。
“嗬嗬。”王鵬笑著道,“他可能是奸詐小人,我可不是正人君子,你見過有三個伴侶的正人君子嗎?”
“啊?三個?”馬榮華來了興趣,小聲道,“李明珠和李夢嬌,另一個是誰?”
“胡晴,黃然的前妻,王成的前女友,好家夥。”王鵬搖搖頭,“弟弟的前女友跟了大哥,搞笑嘛。”
“哈哈哈……”馬榮華放聲大笑。
外麵的獄警趕緊透過鐵窗向裡看,懷疑馬榮華得了精神病。
片刻,馬榮華停住笑,“你家的關係夠亂的,不過,胡晴確實對你一片癡心,她也是個可憐人。”
說到這,他微微一笑,“年輕就是好,對於婦女同誌,我是有心無力啊。”
王鵬輕笑一聲,站起來,“老馬,謝謝你跟我說真話。”
馬榮華皺起眉頭,“這就走了?我讓人燒你的超市,你不罵我?”
“懶得罵。”王鵬說道,“這一把火燒出來,燒出了我和明珠的真情,燒出了我爹的親情,燒出了老百姓對我的支持,說實話,我應該謝謝你。”
說著,王鵬離開會見室。
馬榮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