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青年放開了她,他湖水藍色的眸子裡恢複了單瞳,正專注的看著她,淺淡的光線落在側臉上,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溫柔。
他抬起修長的手指,在她纖細的脖間撫過,將錦被向上拉了拉,給她蓋好。
“你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寂靜中蕩開,小玉渾身一顫,脊背瞬間爬滿細密的戰栗。
小玉良久反應不過來。
……這對嗎?
她捂著嘴,瞪向坐在床邊的青年,卻見他拿著一串葡萄,旁邊的桌子上放了一隻空了的碗,隱隱約約殘留著褐色的藥汁。
後知後覺,感覺到藥味蔓延在唇齒間。
不屬於自己體溫的冰冷濕潤還殘留在唇瓣上,掃蕩著她的感官。
青年表情平靜坦蕩,開口時,聲音有些嘶啞,“你昏了過去,不吃東西。”
言外之意,他在喂她。
小玉往後縮,直到後背貼到牆上,“我...我怎麼了?”
男人垂眸凝視著她,將她的恐懼看在眼裡,“你病了。”
“......這次又是什麼病?”她的聲音在打顫。
話音未落,他突然俯身,薄唇輕輕貼上她紅腫的唇瓣。
以及唇角那抹她自己看不見的,被咬破後透著異常緋紅的傷痕。
小玉整個人如遭雷劈。
他的唇很軟,也很涼,隻是平靜地貼著,什麼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可小玉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回過神,當即猛地掙脫開,雙手捂嘴,向一側藏去。
自她有記憶起,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
這到底是為什麼?她惶恐不安,一抬頭,卻對上他清冷陰鬱的眼眸。
青年望著她的眼神溫和專注,靜謐如湖水般籠罩著她。
見她對自己的親近如此抗拒,眼中有受傷的神情一閃而逝,短暫的讓小玉以為是個錯覺。
他緩慢直起身。
放下葡萄,往外走去。
門外,幾個侍從戰戰兢兢地候著,中間攙扶著一個從凡間擄來的醫館大夫。
他踏出房門,開口,“進來。”
轉過身時,他又補了一句,“讓她快些好起來。”
那大夫正邁過門檻,聞言腳下一軟,險些栽倒。
青年神識一直在感知屋內。
床幔間那道纖細身影若隱若現,正坐起來觀察四周。
他不自覺地收攏五指,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那抹溫軟的觸感,如初春融雪般稍縱即逝。
剛剛他沒說的是,她生病是因為那日在森寒的洞穴深處,他將她死死鎖在懷中,整整兩日,才勉強壓下那股肆虐的衝動,將她帶上來。
那兩日小玉隻能靠他用唇舌,一口一口將地下冰泉渡給她唇間來喂養。
他控製不住自己,那是刻在骨子裡的築巢本能。
血液中惡劣的獨占欲瘋狂叫囂,催促他將她折斷、纏緊、禁錮,用她柔軟的身軀來抵禦這次發晴期。在過往千萬年有記憶的輪回裡,他向來都是獨自鎖住欲.望,將自己困在禁地中熬過去的。
若非她莽撞地闖進來,這次本該也是他獨自捱過情潮。
可她偏偏找過來了。
她身上的氣味,柔軟溫熱的身軀,讓從未碰觸過女子的他感到癡迷和喜愛。
實在情難自禁。
可即便理智幾近崩斷,他仍舊小心翼翼地收著力道,想要對這個凡人溫柔一些,哪怕將人吞咬在口舌之間整整兩日,也不過是用唇齒細細丈量,始終舍不得真的傷她分毫。
意識到她被自己弄傷了的時候已經遲了。
凡人之軀,還是太容易受傷死亡了。
青年緩慢思索。
聽說,西荒有鳳凰石,乃神鳥精魄所化,可生肌造肉,令世間蒼生永生不死。心頭血更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靈藥,能醫死人、肉白骨,乃至逆天而為。
他想,待到破陣,可以將鳳凰石取來。
屋內,小玉視線掃過四周,後知後覺發現這是一間完全陌生的屋子,比她先前住的地方要小得多,但也精巧華貴。
她忽然蹙眉,察覺到還有哪裡不對勁。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竟被人換過了。
小玉頓時感覺非常不妙,捂住胸口無助極了。
誰給她換的衣服??
外間隱約傳來腳步聲,她艱難撐起身體,從帷幔間看出去,正對上一雙驚惶的眼睛。
跟在男人身後進來的年邁老者瑟縮在角落裡,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抱著藥箱,嚇得渾身發抖。
男人開口,“這是從你們凡間的醫術高明的凡人。”
小玉頓時嚇精神了。
這人怎麼從人間擄了個老人家!
那老大夫看著比她還虛弱,須發皆白,麵色青灰,身上還帶著未散的寒氣,顯然是被強行待命沒有好好休息過。
也不知這些日子經曆了多少驚嚇,才被折磨成這副模樣。
見到小玉,慌忙哆哆嗦嗦地要往地上跪,雙手連藥箱都拿不穩。
小玉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老人家!快快請起!”
那老大夫顫巍巍地挪到榻前,枯瘦的手指搭上小玉腕間前,還不忘墊了塊洗得發白的帕子。
他佝僂著背,白發稀疏,瞧著是能當她爺爺的年紀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屬下的低聲稟報。男人眸光微沉,轉身離去,房門在他身後無聲閉合。
房間內就剩下兩個凡人。
四目相對,老大夫渾濁的眼裡突然滾下淚來。
他哆嗦著嘴唇,突然撲通一聲在她床前跪下,“姑、姑娘行行好,救老朽一命啊!”
“……”
小玉連忙下床扶人,起身太急,眼前一黑跟著跪下去。
望著她額前磕出的青紫,大夫喉頭一哽,“姑娘,你這是要老朽死嗎……”
外麵傳來男人的嗓音,“怎麼了?”
小玉心頭一跳,立即揚聲,“沒事,你彆進來…大夫在專心診病。”
腳步聲在門外停駐。
“……”小玉捂著頭說,警惕的往外看一眼,連忙說,“老人家,你先起來說話。”
老大夫戰戰兢兢地站著,連椅子邊都不敢挨。
“大夫,我昏迷了多久?”小玉緩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
“整、整整十四日……”老大夫結結巴巴地回答。
“十四日?!”
小玉震驚。
昏迷十四日……難怪他要用那種方式喂食,不吃真的會死。
現在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老大夫顫著聲繼續道,“老朽被抓來時,姑娘已是寒氣攻心,經脈凝滯……”他偷偷覷了眼門外,聲音壓得更低,“說句不過分的話,當時姑娘的脈象,已是油儘燈枯之兆。”
小玉瞳孔驟縮,“我病那麼重?”
大夫點頭,喉頭滾動,終是沒敢說出那個“死”字,“姑娘能撐到病氣漸退,全賴這些時日那位大人精心喂養,四處尋來老朽不認得的天材地寶強續命脈,才勉攢了些元氣。”
小玉表情有些不自然。
心想大夫看上去這麼保守的人,應該不知道那人是怎麼“喂養”她的。
……想想就生氣。
待診完脈,確認隻需再服幾劑藥便能痊愈,小玉在老人家殷切的目光中,再三承諾會設法送他離開。
老大夫這才佝僂著背顫巍巍消失在門外。
小玉攥緊被角,在心底想,不止老大夫要走,她也必須逃。
片刻後,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榻前。
一隻冰涼的手探入錦被,輕覆在她額前。
試探她的體溫。
小玉後背泛起一層冷汗。
極力克製,強忍著不讓自己顫抖得太明顯。
她無法接受。
閉上眼還能想起那道恐怖巨大的蛇尾,綺麗詭譎的紋路。
僅僅是回想嵌著四道豎瞳的雙眼,就讓她幾乎窒息。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怕蛇,恐蛇人這輩子做過最恐怖的噩夢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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