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歐陽倫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酒，“那為何我這一路走來，聽說湘王治下百姓怨聲載道？強征的糧稅都進了誰的口袋？私造的兵器又運往何處？“他忽然將酒杯重重一放，“周將軍，這些事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廳內溫度驟降。

周驥額角滲出冷汗，強撐著冷笑：“駙馬休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歐陽倫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本賬冊，“啪“地甩在桌上，“這是從你心腹家中搜出的帳本，上麵清清楚楚記著你克扣軍餉、倒賣軍械的數目。“他眯起眼睛，“要不要我念給湘王聽聽？“

廳內燭火搖曳，映得周驥的臉色愈發陰沉。

歐陽倫慢悠悠地給自己斟滿一杯酒，忽然輕笑一聲：“周將軍，咱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周驥握劍的手一緊：“駙馬又想耍什麼花樣？“

“很簡單。“歐陽倫指尖輕點桌麵，“我問，你答。答錯了“他抬眼，眸中寒光乍現，“我就砍你一根手指。“

朱柏聞言大驚：“姐夫！這.“

歐陽倫抬手打斷他，目光始終鎖定周驥：“第一個問題——這半年來，你以湘王名義克扣的軍餉，都藏哪兒了？“

周驥冷笑：“駙馬休要信口雌黃！“

“答錯了。“歐陽倫歎了口氣，突然從袖中甩出一本賬簿，“嶽陽城南，周氏錢莊地窖。共二十三萬兩白銀，我說的可對？“

周驥臉色驟變：“你“

“第二個問題。“歐陽倫繼續道，語氣愈發冰冷，“你暗中轉運給倭寇的軍械，走的是哪條水路？“

周驥額頭滲出冷汗，強撐著道：“本將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又答錯了。“歐陽倫搖搖頭，從懷中取出一疊信函，“洞庭水寨的劉老大已經招了。每月十五，你的船隊都會偽裝成商船，經漢水出海。“他隨手將信函扔在周驥腳下，“需要我念給你聽嗎？“

朱柏猛地站起身：“周驥！這些可都是真的？！“

周驥麵容扭曲，突然獰笑出聲：“是又如何？！“他猛地掀翻酒案，“歐陽倫！你以為就憑這些就能定我的罪？！“

“當然不止。“歐陽倫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酒，“最後一個問題——“他眼神陡然銳利，“你挑唆湘王造反，究竟是誰指使的？“

廳內死一般寂靜。

朱柏猛地站起：“周驥！這是真的？“

周驥臉色鐵青，突然獰笑一聲：“是又如何？“他猛地摔碎酒杯——

“嘩啦！“

數十名甲士瞬間破門而入，刀光映得滿堂生寒！

“歐陽倫！“周驥拔劍直指，“你以為帶個'如朕親臨'的金令就能嚇住我？“他猖狂大笑，“今夜你們誰都彆想活著出去！“

朱柏大驚：“周驥！你瘋了？！“

“瘋的是你！“周驥厲喝，“優柔寡斷，難成大事！“他一揮手，“把湘王拿下！“

兩名甲士立刻按住朱柏。

歐陽倫卻依舊懶散地靠在案邊，甚至還有閒心夾了塊魚肉：“嘖嘖，這就撕破臉了？“他搖頭歎息，“周將軍，你知道為什麼我能大搖大擺進城嗎？“

周驥冷笑：“死到臨頭還裝神弄鬼！“

“因為啊“歐陽倫突然打了個響指，“時辰到了。“

“轟——！“

遠處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

周驥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一名滿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衝進來：“將軍！不好了！軍營軍營嘩變了！“

“什麼？！“

歐陽倫慢悠悠起身，撣了撣衣袖：“忘了告訴你，我發的餉銀裡.“他露出惡魔般的微笑，“都夾著揭發你罪狀的紙條呢。“

周驥麵如死灰，突然揮劍砍向歐陽倫：“我殺了你！“

“砰！“

一支弩箭精準貫穿周驥手腕！

大門處，歐陽倫的親兵隊長收起手弩，躬身道：“稟駙馬，咱們的人已控製四門，湘王叛軍儘數投降，百姓也幫著咱們！“

歐陽倫點點頭，轉身看向呆若木雞的朱柏：“十二弟，現在能跟姐夫說說，到底是誰攛掇你造反的了嗎？“

周驥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歐陽倫，你永遠彆想知道！“話音未落，他猛地拔劍刺向朱柏！

“鏘！“

一柄飛刀精準擊中劍身。周驥還未來得及反應，歐陽倫已如鬼魅般閃至他身後，一記手刀重重劈在他頸間！

“噗通“一聲，周驥癱軟在地。

歐陽倫撣了撣衣袖，轉頭對目瞪口呆的朱柏笑道：“十二弟，現在明白了吧？你這位長史大人，才是真正的壞人啊！“

他俯身從周驥懷中摸出一塊令牌，上麵赫然刻著“天皇禦令“三個大字。

朱柏麵如死灰，踉蹌著跌坐在椅子上：“原來.原來我一直被蒙在鼓裡“

歐陽倫拍拍他的肩膀，語氣難得認真：“吃一塹長一智。現在，該跟姐夫說說，你是怎麼被這老狐狸忽悠瘸的了吧？“

燭火“啪“地爆開一朵燈花，朱柏的冷汗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歐陽倫撿起那塊倭寇令牌，突然用倭語說了句什麼，昏迷的周驥手指竟條件反射般抽搐起來。

“果然。“歐陽倫把令牌拋給親兵，“數年前海上抗倭時，我就見過這種暗號紋。“他蹲下身扯開周驥的衣領，露出鎖骨處櫻花狀的刺青，“倭寇死士的標記，看來周將軍.不，山本閣下潛伏我大明有些年頭了。“

朱柏猛地抓住歐陽倫的衣袖：“姐夫是說.“

“十二弟啊。“歐陽倫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卷海圖鋪開，“你可知近來福建沿海為何倭患驟增？“他指尖劃過幾個港口，“因為這些地方，都出現過打著湘王旗號的商船。“

“不可能！“朱柏失聲叫道，“我從未“

“你當然不知道。“歐陽倫突然用刀挑開周驥的靴底，夾層裡掉出幾封密信，“看看這個——他以你的名義給倭寇頭目寫信，承諾隻要他們在南方製造混亂，待你'起兵靖難'時，就割讓台州等五府給他們做據點。“

“雖然東瀛島已經在我大明的治下，但小鬼子賊心不死，這些年沒怎麼管他們，反倒是讓他們又發展起來，而且還和朝廷官員勾結！”

“看來得找個時候，清理一波垃圾了！”

朱柏雙手發抖地捧著密信，突然衝向周驥：“畜生！我待你如心腹，你竟.“

歐陽倫一把攔住他：“彆急，好戲才剛開始。“說著突然扒開周驥的頭發，露出耳後一道陳年傷疤，“還記得五年前你墜馬的事嗎？當時救你的根本不是他，真正救你的人早被沉江了。“

隨著歐陽倫擊掌，兩名親兵押進來個渾身濕透的倭寇俘虜。

那人一見周驥就破口大罵：“八嘎！你這個混蛋！說好的火藥配方呢？“

滿堂嘩然中，歐陽倫輕笑：“周將軍好算計，一邊鼓動湘王造反，一邊向倭寇許諾偷我大明火器秘方。“他突然踹醒周驥，“你書房暗格裡那本《火龍經》，抄寫得挺工整啊？“

朱柏突然想起什麼，臉色煞白：“上月.上月周驥確實總找借口去藏書樓“

“報！“這時親兵衝進來，“在周驥彆院搜出二十箱倭刀，還有.湘王殿下您的蟒袍！“

當一件繡著四爪金龍的袍服被扔在地上時，朱柏終於崩潰了——那分明是周驥前日說“為殿下特製“的禮服。

“十二弟啊。“歐陽倫拎起蟒袍抖了抖，“知道為什麼尺寸這麼小嗎？“他指向袖口暗紋，“倭寇最矮的大名身高五尺一寸，正好“

“夠了！“朱柏突然拔出佩劍就要刺向周驥，卻被歐陽倫空手入白刃奪下兵器。

“殺他容易。“歐陽倫把劍插回劍鞘，“但留著活口，才能挖出所有倭寇暗樁。“說著突然用倭語厲喝一聲，昏迷的周驥竟本能地以倭寇禮儀回應。

親兵適時呈上本名冊：“按駙馬爺的計策，我們故意放跑了個倭寇探子，果然追到了他們在長沙的窩點。“

歐陽倫翻著名冊突然冷笑：“周將軍連青樓都不放過？醉月樓的花魁也是你的人？“他轉頭對朱柏解釋，“記得你寵幸過的那個揚州姑娘嗎？她枕頭下藏著這個——“

一枚淬毒的簪子被扔在地上，朱柏踉蹌後退兩步，突然彎腰嘔吐起來。

“報！水師截獲倭寇戰船三艘！“又一名傳令兵衝進來，“船上找到周驥的親筆信，約定三日後裡應外合攻打長沙！“

歐陽倫拍拍朱柏後背：“現在明白為何我一路遊山玩水了吧？就是要讓周驥著急，逼他提前聯係倭寇。“他指著窗外火光衝天的方向，“看，水師正在收拾他的同夥呢。“

當親兵從周驥鞋跟暗格取出長沙布防圖時，朱柏終於痛哭流涕：“姐夫，我.“

“起來。“歐陽倫拽起他，“帶你去個地方。“

城西貧民窟裡，歐陽倫掀開某間茅屋的草簾。昏暗油燈下，十幾個麵黃肌瘦的孩童正分食軍糧。

“這些孩子，都是被周驥以'征兵'名義抓來的壯丁家屬。“歐陽倫聲音罕見地低沉，“他們的父親，現在正穿著湘王軍的盔甲，在海上替倭寇賣命。“

一個缺門牙的小女孩突然跪下：“大人，我爹什麼時候能回來“

朱柏再也忍不住，轉身一拳砸在牆上，鮮血順著指縫直流。

回府路上，歐陽倫突然問：“知道周驥為何選你嗎？“不等回答便自問自答，“因為你單純，更因為你長得像年輕時的陛下。“

見朱柏疑惑，歐陽倫冷笑：“倭寇想用'清君側'的名義攪亂江南，再找個傀儡皇帝。而你“他拍拍朱柏肩膀，“就是他們選中的幌子。“

當夜審訊時，周驥終於崩潰招供。原來二十年前就有倭寇細作替換了真正的周驥，借科舉入仕後專門挑撥藩王關係。這次鼓動湘王造反，既為牽製朝廷兵力，更為竊取最新型火炮技術。

“精彩，真精彩。“歐陽倫把供詞扔給書記官，“連太上皇當年遇刺的事都招了，看來倭寇布局比我想的還深。“

三日後，當歐陽倫押解周驥返京時，長沙百姓自發跪滿長街。朱柏紅著眼眶遞上一份請罪折子，卻被歐陽倫撕得粉碎。

“傻小子。“他揉亂朱柏的發冠，“記住這次教訓就行。折子我早寫好了，就說你大義滅親揪出倭寇頭目“湊到耳邊低語，“陛下答應讓你戴罪立功，去福建練水師。“

“你有什麼氣，到時候就朝倭寇撒，省的我親自動手了。”

馬車駛出城門時，歐陽倫忽然探出身大喊：“十二弟！下回來記得準備好酒！“頓了頓又笑罵，“還有！彆再被人當槍使了！“

朱柏望著遠去的煙塵，終於露出一個月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而馬車裡，歐陽倫正把玩著從周驥身上搜出的最後一件證物——枚刻著倭寇世家徽記的玉佩，陽光透過車窗，照得他嘴角的冷笑格外鋒利。

金鑾殿外的銅龜香爐飄出嫋嫋青煙，朱元璋握著倭寇密信的手青筋暴起，信紙邊緣被攥得發皺。歐陽倫單膝跪地，尚方寶劍的劍穗垂在金磚上，如同一道凝固的血痕。

“倭寇細作竟滲透到湘王府內“朱元璋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周驥潛伏二十年，你早有察覺？“

朱元璋眯著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歐陽倫站在殿下，臉上掛著那副慣常的嬉笑神情，仿佛剛才揭破一場驚天陰謀的人不是他一般。

“歐陽倫。”朱元璋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威嚴，“周驥之事，你當真隻是運氣好？”

“真運氣好啊！”歐陽倫連連擺手，一臉無辜：“太上皇，您可太看得起我了！臣婿哪有什麼深謀遠慮？不過是恰好撞上了，又恰好多留了個心眼罷了。”他頓了頓，又笑嘻嘻地補充道，“反正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太上皇讓臣婿做的，臣婿可都做完了，要如何處理，那就是太上皇和陛下決斷，臣婿可不敢亂言！”

朱元璋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冷哼一聲：“油嘴滑舌！”

歐陽倫立刻縮了縮脖子，裝出一副委屈模樣。

朱元璋懶得再跟他廢話，轉頭看向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冷冷道：“紀綱，給朕狠狠審！務必讓周驥吐出所有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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