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人都邀請齊了嗎?”
“齊了,大部分都已回複出席,有幾位實在來不了,說會向小衛總親自道歉。”
“道歉談不上,小心肝也是臨時起意要過生日,提前三天通知誰能反應的過來?”
衛中軍很大度,來不了就來不了吧。
此時離小心肝的生日還有三天。
他太了解自己的閨女了,自從她執掌順風以來,很少過過生日。
哪怕是自己強行要求,衛筱也借口有事兒,各種推辭。
想想也能理解。
普通人的生日隻是在家裡吃個家宴,吹個蠟燭。
衛筱的生日要辦,至少衛臻衛鴦這些親姐弟要出現。
他們一出現。
幾個公司的高層肯定也會得到消息,厚著臉皮硬要參加。
高層一祝福,合作夥伴估計也得動彈。
稍不注意。
生日家宴有可能搞成巨大的社交宴會。
當代的年輕人最怕這種沒有意義的社交,因此他也能理解衛筱拒絕過生日的心態。
“也不知道小心肝哪根筋搭錯了,今年要過,還不提前說。”
衛鴦嗑著瓜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吐槽。
她雖然埋怨有點趕了,但還是提前三天回了家,屬於體嫌口正直那種。
蘇雪瑩坐在沙發上,心裡很開心:“小心肝喜歡過咱就過,正好家裡熱鬨一下。”
衛鴦點點頭,抬頭看管家:“楊叔,剛才說那幾個不來的人具體是誰?”
“怎麼?你還要記他們的仇?”衛中軍突然抬頭。
“沒有,我就是想知道金慕妍來不來。”
老楊點頭:“來的,我發出邀請之後人家第一時間回複‘一定出席’。”
聽到這話。
父女倆都有些出乎意料。
因為最近他們和金家的關係很微妙,已經不是麵和心不和,而是屬於撕破臉皮的那種了。
金投資本的幾個得力乾將在各種公開場合都在吹風。
說他們將來有更長遠的願景。
句句不提華衛,句句都是華衛。
業界一度認為華衛和金投分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老爺子已經躺平了。
愛誰誰。
該做的努力他已經全都做過了,人家非要脫鉤,那也沒有辦法。
於是。
在這種雙方關係都極度緊張前提下,金慕妍還來參加小心肝的生日宴,就顯得很可疑了。
“父親,不對勁。”衛鴦也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你說金慕妍嗎?”
衛鴦點頭:“是啊,以前我們麵和心不和的時候,她也沒來過我們這邊的社交場合,現在撕破臉了,反倒要來。”
“她能翻出什麼浪花來?來就來吧。”
一時間。
衛鴦的腦海中蹦出無數畫麵。
小說電視劇裡,但凡有人要搞事,都是在這種宏大場麵上,嗷嗷喊要退婚之類的。
“她們要是在生日宴上搞事,我們很難收拾,要不給金慕妍婉拒了吧。”
麵對衛鴦的提議,老爺子想都沒想就否決了。
人家答應要來,已經沒有回絕的餘地了。
至於衛鴦考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衛中軍很討厭這種感覺,和金投資本之間的關係實際上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主動權在彆人手裡。
人家既然答應來,那也隻能臨機應變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就不信金慕妍那個小妮子還能在我臉上拉屎。”
話說完。
廊廳突然傳來陳晨的聲音。
“誰要在您的臉上拉屎?”
他提著兩袋水果,輕車熟路的換鞋走進客廳裡。
“我按門鈴沒人應,門也沒鎖,自己進來了,叔兒你不能挑我理吧?”
“我挑誰的理都不能挑你,老楊快接著點。”
原本大家在討論金投資本那邊的事情,情緒都不怎麼高。
結果陳晨走進房間,屋裡的氣壓立刻改變。
老楊快步上前接水果,還一個勁兒的為門房沒人道歉。
小媽和老爹都站起來笑臉相迎,發自內心的開心。
衛鴦本來是無感的,看到老爺子開心,也就跟著舒心了一些。
“我真的很好奇,有誰敢在您的臉上拉屎。”
陳晨一臉十萬個為什麼。
他也不是故意要偷聽,隻是不小心而已。
關鍵這種事聽到了,不問兩嘴是不可能的。
老爺子雖然退休了,但是量能還在。
無論在什麼場合提起來,後輩都得抱拳拱手遙拜。
在他臉上拉屎,陳晨還真想不出誰這麼有種?
老爺子報喜不報喪,連連擺手:“沒啥,我們開玩笑的。小陳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衛總不是過生日嗎?”
“三天後啊,來這麼早,你是想當主人是吧?”衛鴦陰陽怪氣道。
老爺子瞪了一眼女兒,轉過頭笑道:“來早了好,就在這待著陪陪我,咱爺倆下下棋也好。”
陳晨抿了下嘴,半晌後猶豫道:“下棋可以,咱能不能加點彩頭。”
“什麼?”
“順風海運。”陳晨風輕雲淡。“我有個項目,賊好,想跟您商量一下。”
“小心肝說的沒錯,你是出門不撿錢就算丟啊。”
老爺子微微一笑。
衛鴦在一旁忍不住了:“您還笑啊,這是彩頭嗎?這是身家。”
“你說,我聽聽一下子。”衛中軍寵溺的擺手。
陳晨已經做好了一份企劃書,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自己對於順風海運的認識和理解。
老爺子拿出眼鏡,罕見的嚴謹,仔細的審查企劃書上的每一個字。
他發現陳晨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企劃書的前幾章仔細論證了全球海運的市場周期,以及國際海運巨頭的市場份額,數據很詳實,基本上反應了海運的行業情況。
“你做了這麼多市場調查,想必是有想法吧?”
“有一點,海運這塊太卷了,市場都在拚運力,都在拚大船,再加上周期屬性,賺錢其實是比較困難的。”
老爺子點點頭:“嗯,這也是我們順風沒想把海運做起來的原因,要的資源太大,做起來也不一定卷的過現成的巨頭。”
海運百分之80%的市場都握在八家巨頭手裡。
其中集裝箱的供需格局最好,蛋糕也最香。
所以大玩家們紛紛在船型和運力上發力。
動不動就是二十萬噸的大船,普遍能裝兩萬多TEU。
船的容量大了,造船的價格水漲船高。
於是場內的門票也在逐漸提高。
造不起大船?
不好意思!
禁止入場內卷!
老爺子當年也動過試一試的心態,可是可算成本之後覺得劃不來。
造一艘大船動輒十幾個億,需要的時間也很長。
而海運又是強周期行業,遇到下行周期便是哀鴻遍野。
普遍是一年漲十倍,連續跌十年。
一旦船造好了,運氣不好遇到下行周期。
彆說吃肉喝湯了,底褲都得賠進去。
所以老爺子隻是搞了幾艘老船,隻要能服務好華衛本體業務就行,海運不奢求賺錢。
“我看你市場調研很詳細,所以你應該能理解我們不下重注的理由吧?”老爺子保守道。
陳晨點頭:“我完全理解。”
“那你怎麼會拿出這麼一份企劃案來。”
陳晨遊刃有餘道:“因為生產力在發展,您做決策的時候,技術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發達。”
“也就幾年,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嗎?”
“有,這幾年,恰好是我們電池和電機技術飛升的幾年。”
陳晨在行業內,對於技術的進步深有體會。
由於國內近幾年新能車市場的逐步擴大,電池、電控和電機技術在市場的驅動下指數級提升。
後續技術也有一定外溢,蔓延到了飛行器和機器人領域。
雖然僅僅是幾年時間,但對於電動領域來說,恍如隔世。
“那時我們的電池及能量密度不夠,造不了大設備。”
“電控和算法也不行,搞不出智能化體係。”
“整個市場也不完善,沒有完整的產業鏈。”
“現在都改善了。”
老爺子點點頭,他說的自己都能理解。
關鍵是。
電動技術是有發展,也有外溢。
但!
沒有觸及到海運行業。
“目前的市場,還是以傳統動力為主。”
陳晨步步為營:“那是因為市場還沒有適應生產力。”
“目前來看,油船還是遠洋航運的最優解。”老爺子針鋒相對。
是。
電動技術指數級爆發,但能量密度還是和油有本質上的區彆。
海運需要的能源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被電力替代的。
甚至就算固態電池有決定性突破,電動技術也不一定外溢到海運的領域。
可陳晨有自己的想法:“這就要看您怎麼看待市場了。”
“如果是傳統海運,清潔能源裡恐怕隻有可控核聚變能用,電池永遠都是弟弟。”
“但如果我們把目光放低一些。”
“去抓那些巨頭抓不到的市場,瞄準3000TEU以下的小船份額。”
一言至此。
老爺子本來已經停下來的手又開始翻動企劃書。
技術上的事情,他不專業,他也不感興趣。
因為無論說的有多麼花裡胡哨,電動技術的能量密度暫時無法解決。
可陳晨確實在市場方麵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
在老爺子看企劃書的同事,陳晨努力畫餅。
“船越小,越統一,造船成本和運營陳本越低,滿載率越高。”
“進而能開出更多的班次,,以更高的靈活性覆蓋更廣闊的市場。”
“這些優點,恰恰巨頭們主動回避了。”
陳晨在企劃書裡羅列了詳細的數據。
海運行業不是隻有大船這一條賺錢的路線。
要是單拚利潤率的話,小船快跑誰也不虛。
尤其是當下。
跨境電商取代傳統貿易,小單快返的模式崛起,讓小船快送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間。
除此之外。
陳晨還羅列順風與生俱來的優勢——陸空運力網。
有順風航空和順風速遞作為保證,小船快送根本不缺客戶,而且順風的業務也更適合用小船的模式。
雙方正好互補,形成了良性循環,能更好的對抗周期。
看到這裡。
老爺子逐漸能夠理解陳晨的出發點了。
“你的意思是,用電動船跑固定的短航線,掙巨頭看不上的錢?”
陳晨點頭:“錢嘛,一毛錢一百塊都一樣,都是紙幣,沒有貴賤,利潤率上去了,毛票也很香。”
“電動船恰好能搞出利潤率。”
“油價和電價,這個成本就不用說了。”
“除此之外,清潔能源的碳稅也省了。”
“而且電船是模塊化的,生產和製造的難度比傳統海運低一些。”
“憑借晨盾的技術積累,還可以在無人化航線方麵走出不一樣的路子。”
“……”
與此同時,一旁的衛鴦已經有點出神了。
有點……
有點東西!
大家都說陳晨的才能被他的技術掩蓋了,旁人隻看到他是技術型商人,卻忽略了他在市場和管理上的才華。
確實是這樣的。
海運這麼一個入場券高昂,而且內卷嚴峻的市場,都能被他找到切入點。
就憑這一點,他的企劃書就已經很優秀了。
關鍵是他不僅僅是提出一個點子而已,而且還配套了技術方案。
說彆的,陳晨有可能是外行。
但要是說起電動技術,國內誰敢碰瓷晨盾?
老爺子明顯也有些被打動的意思,來回來去的翻看那幾頁關於【小船快跑】的論證。
半晌之後,他老道發問:“光說好處了,困難呢?”
陳晨坦言道:“困難還是老樣子,入場券門票貴一些,電動的生產線我有,但是造船的生產線我沒有。”
老爺子跟著點點頭,慢慢的代入到了其中。
如果是傳統海運業務,他不需要自己造船,隻需要下訂單。
但陳晨提出的是電動船,造船廠就必須握在自己手上。
老爺子有一些心理準備:“你預計搞船廠的資金規模是?”
“電動我來負責,這方麵的成本暫且不算,我估計還得收購一家足夠規模的造船廠,成本可能在百億上下。”
“奪少?”衛鴦幡然醒悟,濾鏡當時就碎了。
“一百億差不多的,畢竟是稀有特種行業。”
沒等老父親發話,衛鴦代父搖頭:“一百億現在對我們來說就是稀有!不行!絕對不行!”
前半拉聽著還挺像那麼回事。
又是分析市場,又是展望未來,確實有點乾貨在裡頭。
可是聽到數字之後,衛鴦隻有四個字——彆來沾邊。
“你人還怪好的,明明可以直接搶,還給我爸寫個企劃書,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