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以沫清醒過來，在雪絨的大衣中怒目而視：“可你在殺人！”
那血色的光柱和大陣，分明就是無窮的毀滅力量。
莫千衍隻是淡淡道：“總要有人犧牲...”
“但，我沒有殺任何一個無‘罪’之人。”
韓以沫想說些什麼，洛惜淚抱住她：“交給他就好。”
此刻不能再讓她受太多刺激。
莫千衍伸手：“請。”
冰雪凝成的座椅。
蘇羽皺著眉坐在冰椅上，與他相望。
他攥著拳頭，恨不得立刻將眼前人挫骨揚灰，他差點就傷害了以沫...
莫千衍似乎看出蘇羽的心中所想，開口道：“好吧，我得先講明這件事，否則你肯定不會心平氣和的聽我講。”
“不管是誰去操縱滅罪血陣，隻有有‘罪’的人會被降下懲罰，或死，或殘...無罪之人不會受到牽連。”
“那位韓家的小姑娘，是韓家中少有的，純淨的靈魂，不會受到傷害的。”
蘇羽身上的戾氣減輕了些許，輕聲問道：“罪？”
“你定的罪？”
莫千衍搖頭：“讓我們從頭開始說起吧。”
“帝都禦靈大學的前身，名為帝靈衛，當初，還沒有大夏九衛，更沒有大夏九校，隻有帝靈衛和九家族。”
“那時...”
“魔窟還是秘密，還沒有向世俗社會公布，不管我們還是九家族，都屬於隱世的力量，恪守著絕不會向世俗力量乾涉的鐵律。”
“但...”
“魔窟與妖魔終究在折磨我們的神經，終究力有不逮。”
“當年在這裡，帝靈衛的年輕領袖們帶我們打贏了關鍵的天雪關大捷，修改了禦獸契約，讓它更適合向普通人，向世俗的社會開放。”
“李司令他們與家族的決戰，算是他們贏了吧，但在談判中，其實是平手...不光是我們，家族也不能忍受隻付出沒有回報的鐵律，於是，禦獸師就向世俗社會開放。”
蘇羽輕輕點頭。
這些他是知曉的。
支柱家族們也貪戀上了世俗的權力嗎？
或許是的，世俗的力量，被支柱家族們劃分出來的一二三流世家的金字塔，某種程度上壯大了支柱家族們的力量和權力。
莫千衍繼續道：“我就是那時，仰慕帝靈衛的前輩們，第一批加入的學員。”
“畢業後，我回到了西陲，那片生我養我的大漠，那時的我並不特彆擅長戰鬥...我沒有走禦獸師的道路，而是成為世俗力量的一位法官，戰鬥時上前線，回來時替普通人主持公道。”
“但...”
莫千衍臉色一變，輕歎道：“我當了近十年法官，看到的是...”
“整個社會，整個藍星，秩序在崩塌，在瓦解...”
“不得不為了力量妥協，為了大局而著想，我白天審判著餓著肚子吃不上飯偷了幾個包子給自己小孩的老人，審判著全身家當不足五十塊身患重病的人，我逮捕了他們。”
“晚上卻要和西齊市的權貴們把酒言歡，那裡的人幾句話就是幾十億，幾千億，一滴可以救人性命的生命靈液賣到了普通人一生也用不起的天價，他們壟斷了幾乎所有獲取的渠道...誰能獲取，他們不惜高價買入，即便他們並不缺...”
“我呢？卻隻能在一旁注視著，我的上司說他們很重要，他們守護著國門，讓我幫他們逃避懲罰，將得罪他們的人送入監獄...”
蘇羽想起了曾經，一滴就要賣一個億，而自己手上得到了大量生命靈液後，各方都全力來收購...
莫千衍伸出手：“看，這雙手多臟。”
“更上麵的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為大局著想。”
“放人吧，給受害者一點補償吧。”
“漸漸地，我麻木了，我學會了應酬，學會了和光同塵，學會了‘為人處世’之道...”
“或許，如果整個秩序沒有在崩塌，我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我擁有的一切，享受我的地位和實力帶來的無限美好。”
“但...”
莫千衍正色道：“如果秩序依然完整，就會有一個底線，決不能跨越的底線。”
“絕對的暴力和暴力賦予的家族的權力，越過了底線，開始殺人了。”
“蘇羽，我聽說過你的事...被九家族盯上，因為那位血族真祖，因為那傳說中的源質，一個普通人和一個血族的姑娘，成為了支柱家族可以隨意交易，殺死，驅逐的籌碼。”
“這種事...一次又一次，在我的眼前上演。”
“我的身體在嘎吱響，我不能再麻木了，數百人、千人，因為他們構築的秩序，在被謀殺。”
“我要成為大漠城的城主，我要成為西陲的話事人。”
“我要...”
“讓世界乾淨一次。”
莫千衍抬頭看向韓以沫：“小姑娘，你的家人，殺過多少人，你記得嗎？”
“三萬三千七百六十二，因為你們家族的考量而害死的人，可笑的是其中三分之一還是我遮掩的...”
韓以沫看向莫千衍的目光顫動著，有些不知所措。
莫千衍一拳砸在了冰桌上：“擁有力量的人可以欺淩沒有力量的人。”
“這就是前任人王留下的，屎一樣的秩序。”
“世界不該如此，對吧？”
“後來，我在沙漠上，得到了滅罪血陣，我開始準備，施術者並不輕鬆，要先將靈魂獻給血陣，我的靈魂被切割成了上千份...我沒有了影子，我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格格不入...”
“我和我的‘影子’們走遍了藍星，夜以繼日，二十年的時間，將整個藍星構築成了一個完美的血陣，但還缺一點，還缺一點操縱鮮血的力量...然後就是那位血族真祖的記憶。”
“曾經在我手上放走的‘罪’人們，曾經在這個世界上，依靠自己獲得的權力淩辱彆人的‘罪’人們，我想撿起自己最初的尊嚴，給他們定一次‘罪’。”
“我放妖魔進入藍星，還用問嗎？它們進入後本就會觸發血陣，被湮沒，我會連大漠上的妖魔和人類的魑魅魍魎一起收拾。”
“我需要一個真正的‘人王’，我來除掉罪人，他來除掉我。”
“以‘我’的犧牲，來審判一下惡人們。”
“我不足以撼動整個秩序，但罪人們死去一些，普通的人就會好過一些，亙古不變的鐵則。”
“審判我的人，或許就是我心中的...”
“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