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臉色不怎麼好看,那日她責罵顧懷夕的場景曆曆在目,現在就這麼求到了她的頭上,也是讓她難堪。
“那日是我的錯,當時你父親下獄,我心裡急躁,下人們也不肯聽差遣,一時心急就衝你發了幾句火,懷夕……你不要放在心上。”
顧懷夕麵色淡然,這個繼母一向會裝能算,可她對父親實心實意,這一點她不好反駁。
見她不說話,姚氏有些心急,
“我知道你埋怨我,這些年不肯和我親近,是覺得我沒有儘好侍女的職責,在你母親走後就攀上了他的丈夫,可……懷夕,世上很多事不是能用一個理說的清的。”
顧懷夕皺眉,“那用什麼說?”
姚氏眼角含淚,
“夫人還在的時候,我當真沒有對你父親有過半點私心,隻儘力做好的自己手裡的事,伺候好夫人。”
顧懷夕沒有否認,她對以前的事是有記憶的,也承認姚氏是個好幫手,許多母親做不來的事,都要靠她這個侍女打理,所以姚氏的精明能算,是很久之間就刻在骨子裡的。
“夫人走後,我親眼看著老爺夜夜守在他們的房間裡,房間一直保持著她沒離開的模樣,我就想啊,這樣深情的男人,夫人怎麼就這麼沒福氣的撒手人寰了。”
“可我一邊伺候老爺,一邊回憶起往事,我總覺得…夫人並不是那麼愛老爺,我總覺得,她心裡在牽掛著另一個人。”
“尤其是每逢雨夜,她總坐在窗前看著連綿的雨幕走神,再回頭時,眼裡滿是淚水。”
顧懷夕有些出神,姚氏說的她也曾見過,那時候年歲小,母親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並沒有發覺,還一個勁的吵著她要她陪。
有一次,她都和母親生了好大的氣。
氣她怎麼能把自己女兒的生辰記錯了,她明明是臘月的生辰,母親卻記成了春月,差了整整五個月,她氣的悶在被子裡哭,臉腫成了小豬頭。
還是父親把她抱出來,母親捧著她愛吃的糖果,哄了好一陣她才肯罷休。
後來再長大,記憶慢慢模糊,現在能回憶起來的,隻有母親溫婉寧靜的臉。
父親母親是相愛的,這一點她很肯定。
她冷冷反駁姚氏,
“人心難以看透,愛一個人也沒必要讓世人皆知,或許站在您的角度,才會覺得母親不愛父親。”
姚氏擦了擦眼尾,依舊自說自話,
“那些雨夜,她在想誰呢?為什麼一到雨夜就不讓老爺回房呢?”
顧懷夕沒了耐心,她不想再聽姚氏質疑父母親的感情,
“母親若是沒彆的事,我便回晚香堂了。”
姚氏突然發覺自己竟然沉浸在了過往裡,險些將來的目的都忘了。
她看著顧懷夕冷靜且有些不悅的臉,小心翼翼的說,
“我說這些不是挑撥,隻是突然想起來一些過往,你彆多想。”
顧懷夕扯了扯唇角,到底沒說難聽的話,
“嗯,日子還要往下過的,我們也不該是敵人,父親夾在中間也會難受。”
姚氏點點頭,
“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父親,你父親兢兢業業這麼多年,沒想到落的這麼個下場……”
顧懷夕安慰了她幾句,
姚氏又說,
“除了你父親,就是芷兒的婚事了,懷夕你嫁過人,知道沒有母家做依仗在夫婿家裡有多難過,我怕的是以後顧府真的禍了罪,芷兒連人都嫁不了……”
顧懷夕雖然不關心顧清芷的婚事,可到底是物傷其類,女人之間不應該互相為難。
她心思通透,直接就猜到了姚氏的意圖。
“母親是想讓清芷參加馬球會?”
姚氏點點頭,實打實的說,
“現在你父親好歹還沒有定罪,芷兒是可以尋一個好人家嫁出去的,若是能在馬球會上遇上個自己喜歡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顧懷夕想了想,還是將利害和她說清楚,
“我倒是理解你的想法,可現在我們顧家是待罪之身,和以前不同,那些高門子弟未必能看得上我們,況且……人總會下意識的趨利避害,父親日後就算無罪釋放,也不再是官身,清芷嫁進豪門未必是好事……”
她說的這些,姚氏也明白,可人總不能坐以待斃,
她還是希望女兒能有萬一的可能。
見姚氏堅持,顧懷夕也不多勸,直接讓清歡把帖子拿給她。
——
經過幾日的調養,謝老夫人的心神逐漸恢複正常,一些往事也在慢慢歸位,她想起了死在邊疆的兒子,失蹤的兒媳,更加心疼自己的孫兒。
她含淚撫著謝淮聿的手,
“這些年苦了你了,一個人撐起這偌大的國公府,身邊也沒個人幫襯你。”
謝淮聿眸色微頓,祖母還是沒有想起懷夕的存在,
他一邊給祖母舒展手指的筋骨,一邊說,
“祖母,我已經娶過親了。”
謝老夫人有些吃驚,轉而開始欣慰,
“是和菀菀吧,昨日祖母都看見了,菀菀的肚子都顯懷了,在西疆你對菀菀一見鐘情,心裡除了國事就是她,你們能相守一生,祖母很為你們高興。”
“祖母也很欣慰,這些年你沒有一直沉溺在國仇家恨中,也懂得娶妻生子過平常日子了。”
謝淮聿直接否認,
“不是她。”
“是顧家的嫡女,顧懷夕,我與她成親已有三年,這三年來一直都是她在照顧祖母。”
謝老夫人思索片刻,對顧懷夕三個字實在沒什麼印象,也沒有什麼好感。
她認定的孫媳婦,隻有蘇紫菀。
“她如今去哪兒了?怎麼自我醒來還沒見過她?”
謝淮聿不打算將和離的事情告訴謝老夫人,
“顧家出了點事,她回家幫忙去了。”
謝老夫人見他談及顧懷夕時,眼中確實有溫色湧動,她又問道:“是哪個顧府啊?”
“是先帝的太傅,清流人家的女兒。”
謝老夫人點點頭,她已經猜測到了這顧懷夕定是還沒尋回蘇紫菀時嫁進來的。
她囑咐了句,
“既然是國公府主母,就不能總住在娘家,這會讓人笑話我們國公府。”
謝淮聿未露聲色,隨口扯了幌子,
“孫兒知道了,因為些小事,她和孫兒鬨了脾氣,過幾日我就把她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