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顧清芷從衣櫃裡挑出了自己最喜歡的緋紅色長裙，她沒有立即穿上，反而坐在矮塌上不斷出神。

姚氏推門進來的時候，見她還沒有一點裝扮的意思，

“怎麼了，芷兒？”

顧清芷看見母親，麵上終於染了些憂鬱，

“母親，這馬球會我不想去了。”

姚氏詫異，坐在她身側問道，

“前幾日不還吵著要去嗎，母親好不容易把帖子和顧懷夕要上，你怎麼又不想去了？”

顧清芷咬唇，麵露淒苦，口是心非的說了句，

“女兒總覺得，不該在這個時候想嫁人的事情。”

姚氏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一兒一女是她生的，兒子由顧徳忠教養，女兒卻一直跟著她，她的那點小心思，做母親的一猜就中。

她用指頭戳了下顧清芷的額頭，

恨鐵不成鋼的問，

“你是還記掛那沈嘉白吧？”

被戳中心思，顧清芷沒說話，這些日子她一會兒想明白了，一會兒又陷進妒恨裡，她想往前邁一步，可每當看見沈嘉白來尋顧懷夕，心裡的酸楚就越泛越大，

她也想嫁一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可那個人，一定不是沈嘉白。

她極力否認，

“馬球會上那麼多人，我有點害怕，咱們顧家終究不如從前鼎盛的時候，我怕他們瞧不起我。”

姚氏其實也有這樣的顧慮，可她就是底層爬上來的，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勇敢一點。

她將顧清芷拉起身，把那件緋紅色的裙子比了比，滿意的誇讚，

“我女兒的眼光就是這麼好，裙子配美人，誰敢瞧不起你。”

姚氏精明的眼角閃爍，低聲在顧清芷耳邊說，

“放心去吧，有什麼人敢對你不敬，就把謝國公的名號抬出來。”

顧清芷眉心一跳，“可他們不是已經和離了嗎。拿他做倚仗會不會不太好？”

姚氏憐愛的拍了拍女兒的臉頰，

“這些日子母親雖然沒管事，可什麼都瞞不過母親的眼睛，那謝國公呀，未必想和顧懷夕和離。”

“可……她不是都不能生育了嗎？”

姚氏瞪了她一眼，

“你懂什麼，要是真能把男人的心鎖住，靠的未必是生兒育女的本事，總之這顧懷夕，的確有蠱惑人的能耐。”

顧清芷有點泄氣，又有點嫉妒，一想到沈嘉白那張清雋溫潤的臉，她就心口泛疼，愛而不得的滋味實在難熬。

“怎麼天下的男人都愛圍著她轉，看來老天爺讓她隻能再活五年，還真是公平！”

——

齊玉卿張羅的這場宴會的確是邀請了整個京城的名門貴女，為了這場長公主主辦的馬會，女子們使儘渾身解數，裝扮的嬌美動人，坐在高處打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紅。

齊玉卿姿態慵懶的坐在貴妃榻上，看著台下的男男女女互相打量試探，

她看了許久都沒找到顧懷夕的身影，這樣的盛會，她一定沒什麼興趣來。

可是齊玉卿經過那些貴婦貴女的身旁時，聽見她們在悄悄議論懷夕。

“聽說她都不能生孩子了！國公肯定會選蘇家小姐啊，哪個男子不以子嗣為重？”

“嘖……你說的可不對！謝國公對蘇小姐那可是打心底的憐惜，和生孩子可無關。”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聽說啊，是那顧懷夕和沈首輔家的兒子有不清不楚，國公才惱羞成怒要和她和離的！”

“是啊！我看這個說法不錯！有人親眼看見她們二人在街上拉拉扯扯，互相夾菜呢！我看是國公頭上被扣了綠帽子了！”

齊玉卿喜歡最後這個說法，她笑意盈盈的朝那女子點了點頭，還讓貼身侍女給這人賞了一壺酒過去。

再一轉眸，她在一片鶯鶯燕燕中看見了蘇紫菀，

她一貫一身紫衣嬌豔動人，容貌也沒得說，隻是她扶著個上了年歲的老婦人。

齊玉卿不記得她有什麼祖母外祖母在世，

身邊的大宮女青鸞告訴她，

“聽說那是謝國公的祖母，前幾日突然清醒了過來，不知為何會同蘇小姐一起來這馬球會。”

齊玉卿挑了挑眉，暗諷了句，

“懷夕伺候了她三年都沒醒過來，現在她們二人和離了，她到跟個報喜鳥一樣清醒的很，這謝家的人，還真是一窩子精。”

她伸出手扶住青鸞，

“走，咱們也去和這謝老夫人說幾句話。”

眾人知道這是謝淮聿的祖母後，紛紛一副關切的深情走上去搭幾句話。

謝老夫人癡傻多年，對於這些貴眷們實在記不清，好在身邊有蘇紫菀，她一個個的給謝老夫人介紹，大有孫媳婦兒的樣子。

其實這也是蘇紫菀提議謝老夫人來馬球會的意圖，這些日子謝淮聿對她極其冷淡，甚至不願意見她，現在謝老夫人醒了，她就更有了籌碼和底氣。

論和謝老夫人的情分，顧懷夕可比不過她。

情況也果真如她所想，眾人見她和謝老夫人這般親厚，便覺得謝淮聿是真的和顧家斷了往來，徹底決定要娶蘇紫菀了。

這其實也是京城所有人的猜想，畢竟一個堂堂國公，怎還會要一個父家失了勢的女子。

趨利避害是世人的本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才是大部分人可以理解的。

齊玉卿走到跟前時，謝老夫人和蘇紫菀還被人圍成一團，聽見長公主的儀駕，自動站成了兩排，

蘇紫菀看見齊玉卿走過來，得意的唇角有些不自然，

謝老夫人就算再遲鈍，也能看的出來，齊玉卿周身華貴，氣勢逼人，一看便是皇室子女。

蘇紫菀趨於無奈，彎腰向齊玉卿行禮，“見過長公主。”

齊玉卿沒看她，也沒讓她起身，直接看著謝老夫人問道，

“這便是謝國公的祖母吧，聽聞您纏綿病榻多年，現在可是大好了？”

謝老夫人笑的客氣，微微彎腰算是行李，

“承蒙長公主關懷，老身還好，就是在府裡憋悶，恰好遇上長公主辦馬球會，老身也能出來漲漲見識，”

齊玉卿莞爾一笑，威儀萬方的樣子讓蘇紫菀更加懼怕，

“老夫人看樣子和蘇小姐親近的很，不知道老夫人病愈蘇小姐出了幾分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