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數載後(1 / 1)

五年後。

今年的冬日冷的異常,幾場連綿大雪將整個京城裹上素色,甚至有幾個州郡發了雪災,大雪掩蓋了數座村莊,百姓沒有居住地,隻能露宿街頭,寒冬風雪也奪走了無數條性命。

長公主和內閣商議之後,從皇帝的府庫中撥出一筆賑災銀,由謝國公和新任戶部尚書沈嘉白親自前去賑災。

臨近春節,大雪依舊未停,因為災情,皇宮沒有特意裝飾,就掛了些紅燈籠勉強有些過節的氣氛。

宋羨安走進含元殿時,

齊玉卿一身素衣正跪在一座佛像前,虔誠的的磕下每一個頭,她將自己親手抄寫的經書供奉在佛像前,心中為無數受災百姓祈禱,也為了那個葬身火海的女子祈禱。

宋羨安心中不忍,站在她身後安靜等著。

三炷香燃儘,齊玉卿終於站起身,

宋羨安細致的將她扶住,二人慢慢走到窗下,看著外邊的鵝毛大雪雙雙出神。

齊玉卿擔憂的說道,

“也不知道這雪何時能停,可憐了百姓在原本應該團聚的節日裡風餐露宿。”

宋羨安不免跟著擔憂,自東樾建國以來,經過曆代帝王治理,除了西疆邊境,整個天下可以說海晏河清子民安穩,這樣天降災難,實在令他們這些掌權者心悸。

他將齊玉卿擁進懷裡,沉著的聲音令她安心,

“放心吧,由謝淮聿親自前去賑災,出不了什麼亂子,就盼著這雪能早日停下吧。”

齊玉卿麵色不太好看,五年前她毅然決然的用那封聖旨把侄兒拉下那個尊貴的位子,

她便成了東樾史上第一個垂簾聽政的皇家女,五年的朝政曆練,早就將她的心性磨的堅韌,除了最親近的人,沒什麼能讓她心軟,包括自己的侄兒。

她點了點頭,不冷不熱的說了句,“謝淮聿的能力我自然不懷疑。”

宋羨安抿了抿唇,終於又問道,“你還是不肯和謝淮聿說一句話?”

齊玉卿麵露憂傷,眼角傾瀉一點怨恨。

“若不是他,懷夕不會那樣慘烈的死在大火裡。”

憶及摯友,她的音容笑貌皆在眼前閃爍,這五年,齊玉卿不肯和謝淮聿說一個字,即便是朝政上遇到必須要商議的事情,她也會讓宋羨安代為傳話。

她垂下眸子,遮掩住眼底的淚意,自責的說,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懷夕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她會不會怨我回來的太晚,怨我輕易相信了阿寧的話。”

宋羨安拍了拍她的脊背,溫聲安慰她,“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在自責了,故人已逝,活著的人應該好好珍惜當下。”

齊玉卿搖了搖頭,看著窗外的大雪喃喃道:“誰都能忘了懷夕,唯獨我不能,隻要她還活在我們心裡,她就沒有離開我們。”

宋羨安知道她執拗,因為顧懷夕自戕的事自責了整整五年,甚至,她親自下旨讓府尹重新修整了顧府,顧府煥然一新猶如重生,可卻沒有一個人再踏進過那個門。

齊玉卿不忍,謝淮聿不敢。

那座嶄新的府邸,像他們二人心底的執念,隻要存在就好。

月光清冷,

含元殿走進來一個人,盔甲未卸脊背挺得筆直,肩頭落滿了霜白的雪,眉眼如劍,再不似從前溫潤清雋的模樣。

是顧清牧。

他如今是齊玉卿身邊的貼身侍衛,五年前家族落敗,他也不能再參加科考,至此之後他拋棄書本毅然決然的投身軍營,

受長公主齊玉卿庇護提拔,成了她身邊最可信的親衛。

他按規矩,將劍卸下,躬身立在含元殿門口,聲線多了沉穩和風霜,“長公主,屬下歸來。”

齊玉卿讓他站起來回話,對於這個摯友的阿弟,她像信任懷夕一樣信任他。

前些時日,東南傳來消息,掌管水軍的忠勇侯油儘燈枯,爵位將由他的兒子繼承,忠勇侯是反對她垂簾聽政最強烈的一方軍侯,隻因他對小皇帝齊伯寧衷心不二。

如今他將死,十萬水軍的擔子落到他的兒子身上,齊玉卿便不準備再讓他們對小皇帝衷心下去,這牌麵也該徹底清洗了。

“忠勇侯如何了?”

顧清牧恭敬回答:“確如消息所說,忠勇侯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十萬水軍誓死效忠忠勇侯和他的世子。”

齊玉卿彎了彎唇角,看向一旁的宋羨安,

宋羨安淺笑著說了句,

“畢竟是執掌水軍百年的侯府,這點威望還是有的,玉卿,你想將水軍納入麾下,隻怕是難。”

齊玉卿沒說話,這樣的場麵她早就想到了。

她看著顧清牧風塵仆仆,日夜兼程下,下頜的青色胡茬也未清理,

“今日是除夕,你奔波許多日好在趕上了過節,我已經派人送去了節前賀禮,這幾日你就好好休息,不必來含元殿守著。”

顧清牧點點頭,謝過齊玉卿。

轉身時,他腳步猶疑了一瞬,最終還是下決心回過頭,對齊玉卿說道,

“新年將至,臣祝願長公主康寧長樂,諸事順遂......一世安樂。”

齊玉卿愣了一瞬,緊接著溫聲說道,“謝謝你,清牧,代我向你家人問好。”

顧清牧眉眼微動,沒再說話轉身而去。

齊玉卿看著他蕭瑟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這樣團圓的夜晚,他們的心情卻因為同一個女子而變得沉悶。

齊玉卿輕歎了口氣,一側頭,卻發現宋羨安盯著顧清牧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麼了?”

“玉卿,他就隻能做你的長公主侍衛嗎?”

齊玉卿不解,自顧自的坐下品茶,

宋羨安心裡的醋壺子已經翻了個底朝天,他不滿的問齊玉卿,“他說的賀詞,是一個臣子該對長公主說的嗎?玉卿,你也該管一管他。”

齊玉卿反問,“怎麼管?”

宋羨安氣歪了嘴,“我早就看出來這小子對你圖謀不軌,還什麼一世安樂,一看就是文人的話,酸的掉牙。”

齊玉卿被他逗的笑出聲,“你不也是文人?”

宋羨安對她偏袒的態度極度不滿,“我和他能一樣?”

齊玉卿無奈,隻能哄著說,

“當然不一樣,你可是我的宋郎。”

“清牧是懷夕的阿弟,我理應照顧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