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菀將一家人三個字咬的很清晰,謝淮聿聽在耳裡,卻並沒有應答。
“祖母年紀大了,不應該做這些,還是讓下人們去做吧。”,
說完,謝淮聿就吩咐下人把謝老夫人接回院子,自己則照舊回了書房。
蘇紫菀愣在院子裡看著謝淮聿離開的背影,眼底隱隱有些不甘,
她讓人把雲旗領過來,想領著兒子去尋謝淮聿,卻被謝老夫人阻止
她將雲旗拉到自己麵前,朝麵色不甘的蘇紫菀安撫了幾句,
“賑災多日阿聿一定累得很,剛回來你還是彆往他跟前湊了。”
蘇紫菀咬緊了唇,坐在老夫人身旁一聲不吭,
謝老夫人歎了口氣,憐愛的捏著雲旗的小手,“你心急也沒有用,男人的心可不是心急就能搶回來的,這都五年了,你難道還想不明白?”
蘇紫菀哽咽的看著兒子,
“我就是不甘心,難道我就比不過那個死人?”
“和死人搶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不管他從前對那顧懷夕有幾分感情,都會隨著她的離世將這份感情釘死在心底,無論如何你都爭不過一個死人的。”
蘇紫菀咬緊了唇,
“可她終究是死了,我和阿聿還有無數個五年。”
謝老夫人點點頭,捏了捏雲旗的小臉,雲旗也十分懂事的將頭埋在謝老夫人懷裡。
謝老夫人被稚兒的依戀感染,順著蘇紫菀的話說了下去,
“你能這樣想就好,人心終究是肉長的,有旗兒在,他不會對你太狠心,剩下的就要看時間了。”
雲旗嘟了嘟唇,天真的問,
“太奶奶,爹爹不喜歡娘親嗎?為什麼呢?”
謝老夫人疼愛的將她抱在懷裡,沒看見蘇紫菀越來越陰沉的臉。
“爹爹和娘親都有了雲旗,怎麼會不喜歡。”
雲旗高興的笑起來,“雲旗最喜歡爹爹了,長大也要像爹爹一樣報效家國,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
飯後,蘇紫菀領著雲旗去了雲水軒,
雲水軒和從前一樣幽靜,院子裡的那顆桃樹依舊光禿敗落,沒有一點生機,樹根處特意圍著一圈小柵欄,像是在保護這顆沒有機會再複蘇的植物。
雲旗雖小,可卻能很敏銳的察覺到自己母親對那顆樹的不喜,
他暗暗記在心裡,他還這麼小,就算把這顆樹不小心毀了,爹爹也不會責罰他。
可娘親會很高心,會讚揚他,不會總對他冷著臉。
這五年,謝淮聿一直住在雲水軒,忙碌時整夜呆在書房處理事務,閒暇時就在院子裡種樹,第三年的初春,院子南邊盛開了一大片的香雪海,清風拂來,整個雲水軒都是香雪海的清香。
滿府的人包括蘇紫菀都不知道,謝淮聿為何突然喜歡這樣的植物。
隻記得,每一日的黃昏,不論細雨如絲還是清雪漫天,
他都一言不發的獨自站在那片樹前,背景寂寥落寞,孑然一身。
......
蘇紫菀把飯菜放在桌子上,雲旗走到桌案後,乖巧的央求謝淮聿,
“爹爹怎麼連飯都不吃?娘親端了好些爹爹喜歡的飯菜,爹爹吃一點好不好?”
謝淮聿摸了摸雲旗的臉蛋,
“爹爹不餓。”
雲旗有點不知所措,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可是信誓旦旦的和娘親保證,一定能把爹爹哄開心。
他看著不遠處娘親逐漸陰沉的下來的臉,慌忙拉住謝淮聿的衣角,帶了一點哽咽的哭腔,
“爹爹是不是不喜歡雲旗了?”
謝淮聿:“你怎會這麼想?”
雲旗奶聲奶氣的說,
“我看彆人家娘親和爹爹都是陪著孩子一起用膳的,爹爹卻從來都不和我們一起,每次都隻有太奶奶和娘親。”
“雲旗想和爹爹一起。”
謝淮聿看著雲旗睜的大大眼睛裡滿是希冀。隨後站起身,牽起雲旗的手走到蘇紫菀麵前,溫聲說,
“一起用膳吧。”
蘇紫菀眼眸滿是欣喜,一時忘了說話。
雲旗用另一隻小手拉住蘇紫菀,
“娘親快坐,咱們一家人三口一起吃飯。”
謝淮聿給雲旗夾了一筷子魚脯,“快吃吧。”
雲旗的小手捏著筷子,然後將那塊魚脯夾給蘇紫菀,
“娘親先吃,爹爹不在的半個月,娘親照料太奶奶和府裡雜事,都累瘦了,爹得可要多疼疼娘親!”
謝淮聿將視線落在蘇紫菀麵上,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另一個纖瘦的身影,在他不在意的角落忙進忙出。
“辛苦你了,有下人在,你日後不要再做這些了。”
蘇紫菀受寵若驚,這幾年來,謝淮聿從來沒有這樣和她溫言溫語說過貼心話,就連她生產那日,他都沒有進產房看過一眼。
她的眼角竟有一點淚意,
“阿聿,我隻能為你做這些,不要拒絕我好嗎。”
謝淮聿專心用膳,沒再說話。
蘇紫菀也識相,這樣一家三口溫馨的用餐,是她祈求已久的,就像老夫人所說,謀心要徐徐圖之,急不來的。
——
年初十,顧清牧獨自駕著馬車朝顧家祖墳的方向駛去,按照風俗,本應在初一就去祭拜祖母和阿姐的,可顧家的祖墳在郊外,大雪封山,馬車根本駛不到祖墳跟前。
剛出城門,他就看見了沈嘉白,溫潤的眉眼儘添風霜,如鬆般立在馬旁靜候著他。
顧清牧心中感念,這五年來,每一次祭拜他都沒有缺席過。
論對阿姐的長情,沈嘉白比那人要強的多。
“沈大哥。”
沈嘉白點點頭,沒有多說話,“我們走吧。”
通往祖墳的山坳裡滿是積雪,二人隻能下了馬,徒步走進山中。
祭祀過後,顧清牧把顧老夫人和顧懷夕墳上的枯草拔安靜,然後站在沈嘉白旁邊,二人一言不發的同時看著那座青石墓碑。
顧清牧不免想起了阿姐的音容笑貌,鼻頭隱隱泛酸。
餘光中他看見沈嘉白倒是鎮靜的很,顧清牧想了想,還是說了句,
“日子過的真快,清芷都已經嫁人了,沈大哥,你準備何時娶妻?”
沈嘉白輕撫了下冰涼的墓碑,並沒有作答。
顧清牧心中暗歎,當年阿姐選了沈嘉白該有多好。
祭拜過後,顧清牧和沈嘉白告了辭,他照例去了白芷墳前祭掃。
一到跟前,他發現白芷的碑前有三柱燃儘的焚香,青煙隨著風向散去,他沒看到山根下有一排腳印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