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玖很早就發現了念汐身上的蝕心之毒,準確的說,是第一次救下她的時候,他就隱隱猜到了。
作為西疆人,西疆的毒他自然了解的更透徹,隻不過解毒之法很早之前就已經失傳,就連西疆的皇室也不敢說一句能解的大話。
起初他也沒有在意,
念汐與他隻是萍水相逢,他沒義務幫她,也或許是因為宸元皇後的原因,他心底裡很不喜歡和女子相處。
可他慢慢發現,他有點喜歡和念汐呆在一起,
她總是少言寡語,埋頭看那些醫書,一點點學著認識那些藥物的形狀和習性,笨拙而又耐心。
眉間雖然總暈著一點清愁,也會和他說笑,也從不多問他的神出鬼沒。
和她相處,裴玖感覺到一種溫熱的安定。
她也對他很好,每一次他來鍋裡總有他的飯,他們二人之間,就好像形成了一種默契,
她不問,他也不說。
相逢是緣,或許這緣會隨著日後他回西疆而徹底了斷,可這些日子裡他想護著她。
念汐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裴玖對麵,看他品著粥,像在品味山珍海味一般,
裴玖看著桌案上切好的豬肉,隨口問了句,
“準備做什麼好吃的?”
念汐隨口道,
“今兒是十五,按我們的習俗是要吃湯圓包餃子的,我不會做湯圓,就包一點餃子給李家兄妹送過去。”
裴玖皺眉,看著自己碗裡的清粥,視線落在那隻發釵上,十分不滿的說,
“我就說你偏心,你還不承認,那李家兄妹哪有我好,阿念,你可要對我好一點。”
俊美的麵上竟隱隱閃爍著著醋意,惹的念汐哭笑不得,給他夾了一筷子鹹菜,
“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
裴玖不再說話,看著念汐吃過飯去揉麵,他熟練的把桌上的殘羹剩飯倒掉,然後一個一個洗乾淨擺放好。
念汐看著那雙修長又十指分明的手,他的手很好看,卻不像是養尊處優沒做過粗活的手,虎口處有一層厚厚的繭,是常年手握兵器的原因。
做這種洗碗刷鍋的粗活,實在格格不入。
念汐皺著眉頭,
“下次還是我洗吧。”
裴玖側頭看過來,
“為何?”
念汐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
“畢竟你剛送了我禮物,再讓你乾活,我心裡過意不去。”
裴玖沒在意,視線落在女子晶瑩剔透的耳珠上,
某一瞬間,他突然想把世間所有的首飾都收羅來,一股腦送給阿念,
可他知道,阿念不會要的。
她會溫柔的拒絕他,並說自己住在這村子裡,實在沒必要裝扮。
裴玖沒再說話,
可還是把念汐手裡的菜刀接過來,將那些肉一點點剁碎。
一切準備完成後,
裴玖還擼起了袖子,想試著包幾個餃子,卻被念汐攆到了一側,
他不服氣又委屈的控訴,
“阿念你小看我。”
念汐看著他手心那個皺皺巴巴的“餃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走過去,熟練的包了一個小巧又漂亮的餃子給他做示範,
裴玖誇了一句,發自內心的覺得念汐心靈手巧。
他正要按著念汐的手法包一個,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又有力的敲門聲。
這樣的情況很少見,
念汐在村子裡也很少與人打交道,除了李明珠和李大仁兄妹,剩下的阿婆阿公們從不來打擾她。
這是來找裴玖的,念汐心知肚明,她繼續忙著手上的動作,沒有朝門口看過去。
裴玖朝念汐看了一眼,放下手上的東西溫聲說了句,
“阿念,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包。”
念汐點了點頭。
裴玖大步走出去,
一推開小院的門,桑劍和幾個暗衛正拔劍對著門外的大隊人馬。
裴玖抬眸看過去,
謝淮聿一身玄衣立於馬上,光線照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硬挺的眉骨更加丘壑分明。
他看著裴玖,氣勢逼人。
裴玖也在看著他,絲毫不退讓。
兩個氣勢相當的男子就這樣隔空對視。
平靜的村莊依舊平靜,沒人敢出來看熱鬨。
裴玖覆手垂立,心中已經猜出了謝淮聿的身份,
他沉聲道,
“想不到,謝國公這般有興致,親自來了。”
謝淮聿眸色未動,淡淡回答,
“不親眼來看看,怎敢相信堂堂西疆國太子,竟瑟縮在這樣一個人煙罕見的村落裡,到真叫人覺得太子不是有利可圖,而是來避世的。”
裴玖勾了勾唇角,很隨意的說,
“隨國公怎麼認為。”
謝淮聿抬眸看了一眼裴玖身後的小院,
小院寧靜靜謐,像繁雜世間的一處閉世棲息之地,隻看一眼便叫人覺得心境安穩。
他揮了揮手,
讓長術帶人進去搜,並睨著裴玖說,
“去查查這院子,若有我東樾之臣做西疆細作,不必回稟我,直接斬殺。”
長術領命,提劍而去,
裴玖自桑劍手中接過長臉,還不等長術近身,長劍就從他的臉側飛過,不見劍身,隻在他的臉上留下一條血痕。
這樣的功力,可見深厚。
長術不敢輕舉妄動,
裴玖俊美的麵色驟然沉下,他回眸看了一眼小院,挪動身軀立在門口,像是門神般護著這個院落。
這個院子包括裡邊的人,他都要護好,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阿念。
“國公日日派人追查,要的不過是孤這個敵國太子,孤既已在這裡,國公帶走便可。”
“不必牽連無辜百姓。”
謝淮聿冷笑一聲,輕嗤點眸,
“太子何必裝傻,你我相見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麵,有國仇擋著,我不會讓你活著離開東樾。”
裴玖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說,
“不必國公刻意提醒,孤敢來,就不怕死。”
桑劍不死心,握著劍大有同歸於儘的意思,他朝裴玖說了句。
“殿下,謝淮聿和我們西疆可是生生世世的死對頭,落在他手裡殿下就九死一生了!不如我們衝出去,總有一線生機。”
裴玖用手按住桑劍提劍的手,
“無妨,國公大老遠追來,我們總不能辜負了他的心意。”
桑劍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隻見裴玖束手就擒般坐上了囚車。
這樣坦然,到令謝淮聿覺得,他一定留有後手,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小院,然後帶著大部隊和裴玖離開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