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這還是沈流羽第一次和爹娘見麵,之前隻能看他們的畫像。
隻是未曾想,見到他們時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景。
“小羽。”母親溫和地看著他,手輕柔地撫上他的臉。
她看了一會兒後,紅著眼眶道:“你怎麼這麼瘦啊,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父親也哽咽著開口:“我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人欺負你?”
“定是有!”他娘早已淚流滿麵,抱怨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宗門裡那些人的秉性,小羽不被他們欺負才怪。”
他爹哭著說:“對不起……把你一個人留在世上,你不會怨我們吧?”
沈流羽看著麵前的兩人,眸光輕微的晃動了一下。
說起爹娘,他是恨的。
因為他們生而不養,將他帶到如此殘忍的世界,讓他活得這麼痛苦。
但更多的,則是思念和依賴。
對於未曾謀麵的兩人,他隻能從師長那裡提過他們的隻言片語,還有留下來的玉笛。
每當他快要堅持不住,想要放棄生命的時候,他都會抱著笛子,獨自度過一個個難熬的時光。
有一次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他跑到靈堂抱著兩人的牌位嚎啕大哭。
崩潰,絕望過後,繼續一個人麵對一切。
但一切的愛與恨都隨著那場大火湮滅了。
恍惚過後,沈流羽的眼神再次恢複以往的平靜,手中的劍握緊了幾分。
靈初看著這一幕,急得團團轉。
“不行!不能再讓他這樣殺下去了。”
這是活活要把人逼瘋的節奏啊。
她不認命,再次拿起幻天鏡嘗試著。
左拍拍,右拍拍,但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正值絕望之際,她的手似乎被鏡子吸了一下。
不確定,再試試。
靈初將手放在鏡子的畫麵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再將她往裡吸。
她頓時喜笑顏開,想都沒想,直接將幻天鏡往自己頭上套。
靈初整個人都被吸入,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沈流羽正提著劍,準備朝著他的父母刺去。
“不要!”
她三步並兩步,急速飛奔過去擋在兩人麵前,劍直接刺入她的胸膛,再偏一寸就會傷到心臟。
一口鮮血從她的嘴裡噴湧而出,她低下頭,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她妹想死啊。
在原本的預想裡,是跑過來直接將劍握住,廢一雙手總比沒命強。
可是衝過來後,卻發現沈流羽出劍實在是太過於凶猛,握是肯定握不住的。
正當她思考對策的時候,卻發現身體再一次背叛了她,直接擋了過去。
沈流羽貌似有些意外,將劍抽出後對著她的脖子,警惕地問:“你是誰!”
哎呦媽呀,她的脖子是有金子嗎?怎麼全都用劍指著這裡。
上次穆安是這樣,現在他又這樣。
小命跟著她未免也太坎坷了吧,靈初發誓,隻要度過這道難關,以後一定對它好。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殺了他們。”
“為何?”
靈初勸道:“他們是你的父母,就算沒有教養,也有生育之恩。就算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也不能隨便殺吧。”
雖然她知道這隻是幻境,他的爹娘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但沈流羽還活著。
彆說是人,就連動物花草也皆有情。
他不能做一個沒有感情的石頭。
殺了他們,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我殺誰,關你何事!”說完,他又調轉劍頭往他爹娘的方向刺去。
這次距離短,靈初終於截下了沈流羽的劍。
隻見她用手緊緊地握住劍身,鮮血順著掌心源源不斷地流出。
窩那個去,這什麼劍,咋這麼痛呢?
被此劍傷及之處,感覺有滾燙的岩漿不斷翻滾,血肉也漸漸被腐蝕。
沈流羽不想搭理她,再次抽動手中的劍想要繼續殺人。
靈初看出了他的意圖,另一隻手也加入進來,兩隻爪子用力握住利劍。
就算痛得她腦仁嗡嗡的,也絕不撒手。
沈流羽貌似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眉頭跳動了一下。
“你究竟想要乾嘛。”
“你聽我說……”她剛一開口,鮮血再次從嘴角湧出。
可儘管如此,她也死死的握住劍身,不讓沈流羽有任何殺人的機會。
“我知道你苦,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他們好歹也是你的親生父母,他們如此愛你,你能不能不要殺他們。”
“愛?”沈流羽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嘲諷道,“如果你是想說他們為了救我,而自相殘殺的事情,就不必開口了。”
每次修煉沈流羽一有懈怠,師長就會用這件事情來教導他,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
靈初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父母不愛你,他們又為什麼要將玉笛留給你?”
那個笛子有靜心除祟的功效,而修煉無情道的人則需要自己克服心中的欲望和情感,這樣才能修為大成。
如果借助外力,功效就會大大減弱。
沈流羽的眉頭微蹙,這才沉思起來。
以他的聰明才智不難猜出其中的意思,可他就是沒有勇氣麵對。
靈初看他如此糾結的樣子,直接道破真相。
“你爹娘為無情宗之人,深知無情道的不易。所以將此笛給你,是想要你少受些痛苦。
就算代價是成為一個碌碌無為之人,也希望你此生能夠平安喜樂。
你師長為了逼你修煉,雖然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但要是他對你毫無情意,又為什麼要告訴你爹娘的事情,還縱容你將玉笛留在身邊?
不如直接撒謊說他們厭極了你,將你拋棄來得快?”
沈流羽作為沈氏唯一的血脈,無情宗其他氏族為了爭權奪勢,肯定不會放過他。
而他的父親又殺了魔族的將領,他們雖然敗退,但總歸沒有滅族。
隻要找準機會也一定會前來複仇,到時候要是沈流羽沒有強大到足以自保的能力,其下場簡直難以想象。
所以,就算沈流羽恨他,王師長也必須逼迫他強大。
沈流羽的神色逐漸複雜起來,像是從小被禁錮在牢籠中的困獸,受儘了折磨後剛報複完整個世界。
最後卻猛然發現籠子沒有上鎖,而那些曾經以為是傷害他的人,卻也是為了他好。
他感覺自己活得像個小醜,真是太可笑了。
這些年他努力學習著麻木,學著冷血無情,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畢竟他親手殺死了身邊所有人。
可是現在,無數種強烈的情感報複性地在冰凍的內心中翻湧,不斷肆虐叫囂著它們的存在。
劍落在了地上,沈流羽痛苦地抱著頭,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不停喃喃自語著。
“不……不是這樣的……不!”
靈初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擔憂地看著他:“你……你沒事吧?”
他的額頭不停地冒著冷汗,青筋暴起,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
突然,沈流羽紅著眼睛,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怒吼著。
“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你就是在騙我!”
“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