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馬大夫(1 / 1)

黑龍會的人突然出手阻攔,梁紅英的心猛地一緊。她心中暗叫不好,莫非對方看出了破綻?

想來也有這種可能,畢竟百密一疏,說不定就有人記住了自已這張臉。但她還是告誡自已,不到最後一刻,務必保持鎮定。她悄悄把手伸入懷裡,摸到那把手槍,以防萬一。

“嘿嘿……”攔住她的人怪笑著,“彆偽裝了,一看就是個大姑娘,哪會有這麼俊俏的小夥子,細皮嫩肉的。把帽子摘了,露出你那一頭秀發吧!”

梁紅英站住不動,另外幾個人也緩緩向她圍攏過來。不過這幾個人看起來並不是很緊張,這些武士並沒有拿出武器,僅僅是把梁紅英攔住。從對方的口氣之中,她到沒聽出發現了自已逃跑者的身份,這才讓她的心稍稍穩定下來。

她站在原地,巋然不動,麵臨大敵卻穩如泰山,想用不變應萬變。一旦生變,就給他們來個全鍋端!她的目光迅速朝周圍掃視,想先找好退路。離她十幾步遠,正好有一個雕塑,她心想,如果打起來,就迅速躲到後邊。

盤算好進退之路之後,她就等著看對方接下來怎麼做。第一個攔住她的人隻是色眯眯地看著,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可後趕過來的一個人,居然想伸手扯掉梁紅英的帽子!梁紅英早已有所準備,用手按住帽子,一矮身,那小子抓了個空。

他當時就瞪起了眼,口裡不乾不淨地罵道:“八嘎!”隨後猛地一撲,又去抓梁紅英。梁紅英急退兩步,伸手擋住,粗著嗓子說道:“先生,你要乾什麼?”她儘量學著男人的聲音,但由於長得太白淨,還是被這幾個人看出了破綻。

“早看出你是個女子,花姑娘的!你女扮男裝想乾什麼?”那個沒抓到她的人訕笑著說。

梁紅英這才清楚,他們隻是發現自已性彆不符。當然,她這身裝束隻是臨時改扮,麵部沒做什麼偽裝,為的就是測試一下,自已這張臉會不會被認出來,因此被發現也不奇怪。

不等敵人進一步發難,她自已先把帽子摘掉,腦袋一晃,兩條麻花辮垂到肩頭,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展露在眾人麵前。那幾個黑龍會的人頓時雙眼冒光,似乎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一個個呲牙咧嘴,垂涎欲滴。

鬼子那副饞涎欲滴的樣子,惹惱了周圍的鄉親,他們紛紛簇擁過來。有個正義的大爺站出來,指著鬼子喊道:“你們想乾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還想對這姑娘無禮嗎?”

梁紅英見說話的是一位大爺,挺胸昂頭,非常有氣魄。雖然眼前的事態對自已很不妙,但隻要沒被認出,是去鬼子寓所搗亂的人,她就稍感放心。

大爺的話根本不起作用,鬼子反而哼了一聲,朝他橫眉立目。梁紅英怕事態擴大,便開始一步一步往後退,找準機會,想撒腿就跑。

可就在此時,不知道遠處發生了什麼事情,另外幾個黑龍會的人跑過來,大聲招呼他們。這些人知道有突發情況,轉身跟著來人,朝一個方向跑去。

梁紅英不清楚他們怎麼回事,反正自已眼前的危機解除了。周圍的鄉親都出了一把力,她很是感激,連忙向那位大爺道謝:“謝謝你,大爺,謝謝你剛才幫我。”

“這些該死的日本鬼子,淨做些喪儘天良的事!隻要我還有這口氣在,就不能看著他們胡作非為。姑娘你沒事就行。你出門把自已扮成男子,能很好地保護自已,就是你長得太漂亮了,臉上抹點黑灰更安全。”大爺一番語重心長的教導,讓梁紅英很是感動。

其實,如果她真想讓對方認不出來,自然有的是辦法,隻不過這次她隻是想驗證一下自已這張臉有沒有暴露。看來一切平安,她這才放了心。

不遠處發生的事情讓她十分擔憂,於是她問這位大爺:“那兒出什麼事兒了?”

大爺搖了搖頭說:“誰知道呢?這兩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幫穿黑衣服的鬼子到處亂抓人,想必又是什麼人遭了殃。”

梁紅英一聽大爺的推測,頗為擔心。她想不如去看看,如果需要幫忙,自已也可出把力。她趕緊辭彆大爺,順著鬼子去的方向緊跟過去。

離著不太遠,便到了現場。大路旁有一塊開闊的地方,道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有兩個黑衣人,還有兩個不知身份的人。顯然,剛才這裡發生了激烈的交火,其他人早已不知去向。路上除了有人匆匆而過,周圍的商戶都躲開了。

梁紅英走過去查看情況,有兩個黑龍會的人已經死透了,而這兩個不明身份的人,居然有一個嘴唇還在動。梁紅英一摸,這人還有體溫,心臟也在跳,說明還沒死。看他的穿著打扮,像是個普通的鄉下人。

再檢查傷勢,發現他胸部中彈,雖然流的血很多,但仔細觀察,那子彈隻是穿過了鎖骨位置,沒中要害。梁紅英知道這人還有救,既然自已碰到了,就不能坐視不管。如果不趕緊搶救,光流血也得流死。

她迅速把那瓶藥掏出來,給這個人在傷口上敷了一些。小姑娘的藥果然靈驗,這人猛地吸了一口氣,居然緩緩地睜開了眼。一看有人在救他,還是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子,他勉強說道:“姑娘,謝謝你,我不行了,救不活了……”

梁紅英趕緊問他的身份:“大哥,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和這些鬼子發生火拚?”

那人吞了口唾沫,張了幾次嘴,有氣無力地說:“我們……”話沒說完,他就暈了過去。

梁紅英一看,情況不妙,他的傷勢比較重,雖然都是槍傷,但江萬全大哥傷在腿上,而他傷在胸部,這就嚴重多了。光憑這點藥是救不了他的命的,必須背著他找一個能醫治槍傷的地方。

梁紅英沒多加思索,拽住他的胳膊背在肩上,想先把他背離開這個地方,以免鬼子再回來補一槍,那就麻煩了。

梁紅英背著他,朝著最近的一個胡同跑去。等進了胡同之後,那人好像又有了意識,拍打著梁紅英的肩膀說:“謝謝你,姑娘,你在救我……”

“大哥,你彆動,我帶你去看醫生。”梁紅英說。

那人有氣無力地說:“我們是山裡遊擊隊的。”

梁紅英順口問道:“你們是哪個遊擊隊的?”

那人蹦出來兩個字,讓梁紅英吃了一驚,“北山。”

“北山”這兩個字,驚得梁紅英頭發根都炸起來了。這不是張紫陽大哥那支部隊嗎?她找了堵牆,先把那個人放下來靠住,想認真問一問。仔細觀察這個人,她並不認識,然後開口問道:“是不是薑連長、鄭指導員領導的那支隊伍?”

那人慢慢點了點頭。

她又問:“那張紫陽大哥這次行動他來了沒有?”

那人又點了點頭。

梁紅英既驚喜又擔心,她知道在他們的隊伍裡互相稱呼同誌,於是立刻改口說道:“那你這位同誌貴姓?我怎麼稱呼你?”

這個傷員點著頭說:“我姓張。”

梁紅英趕緊說道:“張同誌,我想背你去最近的醫院幫你治療槍傷,可我還不知道醫院在哪裡,你知不知道?”

那人睜開眼向周圍看了一圈,又有氣無力地說:“有一個馬醫生,他能給我治療。我不知道這裡離他的診所有多遠。”

梁紅英一聽“馬醫生”,不敢遲疑,趕緊對這個傷員說道:“張同誌,你等等,我去打聽打聽。”

她把這個傷員安頓好之後,就四處觀察看有沒有人。胡同口的位置有人在擺攤,她疾步跑過去。原來是一個賣紅薯的大爺,正在一個圓爐子裡烤紅薯,紅薯的清香撲鼻而來,讓人食欲大增。

她跑過去問這位大爺:“大爺,我想問一問,有一個姓馬的醫生,你知不知道他的診所在哪裡?”

那老頭一聽,先詫異了幾秒鐘,然後皺著眉說:“姓馬的我不太清楚,不過離此不遠,倒是有一個診所。”他用手一指南邊,“第二個胡同口往裡走,有一個小診所,你去那兒看看。”

梁紅英一想,如果從胡同繞過去也不太遠。她覺得也彆管他姓馬不姓馬了,先把傷員背過去,趕緊給他醫治,要是耽誤時間長了,命都沒了,還找什麼姓馬的?

打聽好消息之後,她沒敢在這裡耽誤,跑回去把那個張同誌背起來,一邊往前走,一邊對他說:“行了,我找到了一家診所,彆管他姓馬不姓馬,我先帶你去看看,要不然你這條命都保不住了。”

那人一個勁地咳嗽,鮮血還在滴滴答答地流,不知為什麼,這次他的血都止不住。梁紅英知道有可能傷到了血管,這傷勢有點兒棘手了。既然碰上了,她就不想眼睜睜看著這個同誌喪命,彆管他們是什麼行動,梁紅英知道一定是正義的。

同時,她的心中也牽掛起了那位紫陽大哥,不知道他現在如何。這兩個同誌受傷了,一死一傷,紫陽大哥現在是什麼情況呢?帶著這複雜的心情,她繞過一道胡同,進了第二個胡同口。

那人說就在這胡同的深處。梁紅英於是挨家挨戶地看,果然,一麵牆上有一個鮮紅的十字,十字

門開著,裡麵是一個小院落,還有人說話。她想也沒想,就背著張同誌進去了。等推開診所的屋門,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大夫,正在給一個人拔牙。

梁紅英一下子就愣住了,原來這是一個牙科診所。那個男人回過頭來,一眼看到梁紅英背著一個人,嚇了一跳,拔牙的病人也嚇了一跳。

沒想到的是,那大夫很快就鎮定下來,就像事先知道這件事情一樣,對梁紅英說:“快快快,把他放到裡邊。”然後就引著她穿過一道布簾,裡麵有一張床,把人放到了床上。

大夫問梁紅英:“怎麼樣?他傷在哪裡?”

梁紅英趕緊扒開他肩頭的衣服,指著他的傷口說:“就在這裡,子彈穿過了他的左上胸。”

那大夫看了看,皺著眉,長出了一口氣:“好家夥,差點沒打中心臟,肺也沒有傷到,不幸中的萬幸。”

這時候,梁紅英才有機會打量這個大夫。約莫四十歲左右,麵容很白淨,她不得不先問一句:“大夫,你能給他治療槍傷嗎?”

那大夫皺了皺眉,問道:“他是什麼身份?”說到這兒的時候,他又往外走,然後對那個坐在凳子上等著拔牙的人說:“你先稍等一會兒,我幫這位病人處理一下,再給你拔。”

那人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趕緊點頭說:“沒事沒事,馬大夫,你忙你的,我多等一會兒不要緊。”

聽到“馬大夫”三個字,梁紅英的頭發根又豎起來了,她渾身就像觸了電一樣,太興奮了。這怎麼瞎打誤撞就找對了?雖然還不能確定,是不是這個同誌口裡說的那位馬大夫,但從他的表現來看,他能治,這就讓梁紅英很放心了。

大夫讓她幫著先把傷員的衣服扒下來,然後又端過來一個托盤,裡麵有各種各樣的藥品、藥液。他先拿出一個帶藥液的瓶子,對傷口進行衝洗,疼得那位張同誌腦袋不停搖擺,身子也在動,梁紅英幫著把他摁住。

衝洗完之後,大夫告訴梁紅英,必須馬上手術,否則會有生命危險:“來來來,你幫我把他抬到裡邊。”大夫推開了旁邊的一扇門,隨後梁紅英幫他把病人抬了進去。

她見這裡邊,頭頂上有一盞明亮的燈,周圍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醫療器械,看樣子這大夫很有經驗,好像從事這一行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由此推斷,他拔牙隻是假招牌。

大夫讓梁紅英先到外邊等著,做完手術再叫她進來。梁紅英隻能先聽馬大夫的,走出手術室在外邊等著。與此同時,她也有機會和這個拔牙的老頭閒聊幾句。

沒等她開口,那個拔牙的老頭先小聲問:“是受了槍傷的同誌嗎?”

梁紅英一聽,有點警惕。老頭怕她誤會,壓低聲音解釋:“沒事,咱們都是自已人,我是住在周圍的鄉親,馬大夫的所作所為我們都佩服,我們大夥也都保護他。有時候他的傷員沒地方安置,就放在周圍鄉親家裡,我家裡還放著個傷員呢,都是一些部隊上處理不了的傷員,拉到他這裡來的。”

聽到這裡,梁紅英才放了心,彆管這大爺是什麼身份,反正不是壞人。她安下心來對他說:“我和他並不熟,把他從大街上背過來的。他們殺了幾個黑龍會的武士,自已也中了槍,我看他還有一口氣,就趕緊找最近的診所背了過來。”

這老頭一聽很吃驚,伸出了大拇指說:“行啊,姑娘,你可真有膽子,彆人躲都躲不及,生怕惹事兒,你竟有膽量把他背過來,這太讓我佩服了。不過,你注意觀察後邊了嗎?有沒有鬼子跟隨呢?”

梁紅英斬釘截鐵地說道:“絕對沒有,我沒有直接背到這裡來,而是先把他背到其他的胡同,放了一會兒,觀察沒什麼情況才把他背過來的。”

老頭長出了一口氣,放了心。他又小聲說:“我們在這裡看病、拔牙,這也都是在給小馬打掩護。”

梁紅英聽了之後很受感染,她心想有這麼多熱心的鄉親們同心協力,共同對付這些敵人,那可就是一堵牢不可摧的銅牆鐵壁。

他們兩個又聊了一些彆的話題,梁紅英現在心情比較複雜,她就坐在這張凳子上等著,也聽著大爺說話。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等到了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對麵的牆壁上。

她見大夫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出來,這顆心就懸起來了,擔心那位同誌會不會有什麼不測。更擔心紫陽大哥的處境,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