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雍慶十年十月,京都東便門在碼頭。
吵吵嚷嚷的碼頭邊,胥吏指揮著一艘掛著王家燈籠的官船靠岸。
隔著一艘官船的第三艘船上,一身青衣緋色披風的中年男子撫著黑須,看著忙碌的胥吏。
背在腰間緊握的左手卻不如麵上那般平靜。
其人腰圓背厚,麵闊口方,星眉劍目,直鼻權腮。
這位正是受蘭台大夫,揚州巡鹽禦史林海林如海所托送學生林黛玉到榮國公賈家的賈化賈時飛。
船剛停穩,邊上的的民夫手腳麻利的將跳板放好,嘴裡還吆喝著,‘官人,可以下船了!’
話音剛落,一聲童音就響了起來。
‘踏英,終於靠岸了,咱們走!’
隻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兒,頭上頂著一個通天辮,唇紅齒白,身著緋色灑花對襟棉襖,玄色小披風,手裡牽著一隻黑色細犬從跳板快步下到岸上。
臉上帶笑的頑童笑著對船上呼道。
‘阿桃,你快點,老是磨磨唧唧的!’
民夫和胥吏哪有工夫去看阿桃是哪個,眼光全被明目皓齒的小童和皮毛黑亮的細狗所吸引。
黑色細犬圍著小主人嗅了一圈,這才揚起腦袋對著被胥吏圍在外麵的人群吠了兩聲。
阿桃雙腿發軟的上了岸,這才走到小童身邊抱怨道。
‘德哥兒,能不能彆再叫我阿桃了,還不如桃子來的入耳。’
‘咱們都是在鄒縣長大,我怎麼坐個船就狂吐不止。’
說著麵色青白的阿桃還摸摸肚子。
德哥兒嘻嘻一笑,拍拍阿桃的肩膀,‘就你能和少爺我比嘛!’
阿桃如捧哏似的立馬附和道,‘德哥兒自然是彆人不能比的,既帥氣又聰明!’
說著間,一身玄色道袍,玄色披風,玄色網巾的中年男子小心的護著身邊的美婦也上了岸。
德哥兒看到嘴角直抽抽,心裡卻吐槽著,以前也沒見你們這麼恩愛,到了這裡卻是黏糊的緊。
想著又不由的笑了起來,讓你們高興,還想躲在一邊看戲,現在好了丁憂一完就被拎出來當牛馬了吧!
鄉紳,想快活的當鄉紳哪裡有那麼容易。
中年男子剛細聲的問過身邊的美婦,心明眼亮的胥吏立馬過來行禮。
‘小的見過王治中,真是三生有幸能服侍治中老爺。’
幾位胥吏躬著身子還小心的打量著治中老爺。
麵色比三年前黑了,這一抹黑卻遮擋掉了臉上的清秀。
隻悄悄打量了一眼目光就趕緊落在治中的鞋上。
這鞋真是好生漂亮,黑色圓頭,還有漂亮的鞋帶,說是靴子吧,卻沒有靴子長,卻也能將腳踝全部包裹在內。
王寧遠捋一下胡子,雖然已經來了三年,這才二十八歲就開始蓄須還是有點不習慣。
‘怎麼還這麼多規矩,都去忙吧,彆耽誤了其它旅人。’
說著指指其中一位胥吏,‘你留下!’
胥吏笑著拱拱手,‘小的徐二見過治中老爺。’
王寧遠擺擺手,‘現在奉天府治中已是旁人的大人,不可壞了規矩。’
徐二一撇嘴,這才回道,‘聽官人的!’
王寧遠皺眉看看忙碌的碼頭,這才問道。
‘某在丁憂前,奉天府不是已經謀劃好東便門碼頭的擴建嘛,怎麼還是老樣子!’
徐二一聽這話,小心的往王寧遠身邊靠靠。
‘回官人的話,這事說來話長。’
‘官人當時的方略本通過和工部和戶部堂官,隻是新上任的京營節度使王大人卻喊了停。’
‘通惠河也三年沒有通於,更彆說治理河工了。’
王寧遠點點頭,京營節度使,不就是王子騰嘛,兩皇並立,就是權力的爭奪。
節度使,軍政一把抓,這是侵蝕奉天知府的權力。
‘是應天王家嘛?’
徐二隻是點點頭,一句多餘的話也沒多說。
‘去忙吧,一會讓接了辛苦錢讓民夫們也有碗渾酒去去寒。’
徐二立馬躬身道謝,‘官人的規矩小的沒有忘,謝官人的賞。’
看到王寧遠沒有彆的表示,徐二這才離開。
王順扶著他的老父老母走到王寧遠身邊。
‘老奴王福見過二公子!’
王順聽了趕緊拉拉老父親的胳膊,‘該叫二老爺了!’
王寧遠擺擺手,‘福伯,說了多少次了,我這沒這麼多規矩。’
‘讓你們老兩口回京來照顧宅子,你們沒有暗地裡罵我就好。’
福伯搖搖頭,‘二公子的心意老奴豈會不知。’
說著瞪了一眼王順,‘老奴是怕順子到底年輕不能伺候好二公子。’
王寧遠搖搖頭,‘知子莫若父,順子如何您最了解才對。’
‘等我在京裡安頓好,明年春裡您就回鄒縣老家含飴弄孫吧。’
一番話說的福伯倆口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德哥兒牽著細狗,領著王桃溜達過來,嘴裡歡快的叫著福爺爺。
福伯倆口子臉上的惆悵如變魔術一般立馬消失了。
開始對著德哥兒問長問短,福嬸也拉著張穗(王寧遠的媳婦)小聲嘀咕起來。
看到令泰(王寧遠的大侄子)正指揮著家仆裝行李,王寧遠這才點點頭。
‘二老爺,那些是榮國府的仆婦。’
說著還指指紅呢小轎,‘聽說是接從揚州來的姑小姐。’
看到小轎王寧遠搖搖頭,真是一點規矩理法也不顧了。
想著扭頭看看從兗州府就跟在自己家船後的兩艘船,還真是巧了!
也就是說林黛玉因為母親去世,這才上京吧,她母親才去世多久,坐紅色轎子真就合適嘛?
一聲爽朗的笑聲打斷了王寧遠對分析了千萬遍小說的分解的回憶。
‘可是王傳臚?’
王寧遠看向出聲的人,立馬笑著拱手道。
‘難怪今早窗前有鵲兒吟唱,原來它們是替時飛兄給愚提示!’
‘時飛兄紅光滿麵,一身出塵,必有所得。’
賈雨村笑著拱拱手,‘借持正兄吉言,許能再次拜印一展心中所學。’
看到王寧遠看著身後,賈雨村也轉身看去。
原來是幾個婆子正在紅呢小轎前爭論。
賈雨村隻看了一眼就轉身對著王寧遠說道。
‘持正兄,這次正是受林大夫所托送愛徒去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