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遠自然是聽懂了賈雨村話裡的意思。
林家五世列侯,更是姑蘇當地大族,林海殿試更是被點為探花,從翰林到禦史,到揚州巡鹽更是平步青雲。
相對於同科的王寧遠和賈雨村更是難以望其項背。
賈雨村現在不止靠上了林如海,又能再次進入京都賈家本家,還有王子騰給予助力自然是紅光滿麵。
現在為官能用心做事的人少之又少,多數都是由幕僚,師爺,胥吏做事,為官者用印即可。
官員見麵很多話題不能聊,一時之間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那愚就提前祝時飛兄再入朝堂展宏圖大誌!’
賈雨村再想攀談幾句,身後不遠處的爭論聲卻越來越大。
‘持正兄,改日時飛在登門拜訪。’
說完也不等王寧遠回應就轉身快步離開。
德哥兒走到父親身邊,‘爹,你們聊的不尷尬嘛?’
王寧遠低頭看了兒子一眼,伸手扒拉一下他的衝天辮。
‘不習慣吧!’
‘後世在企業裡聊的最多的是工作,是同事,交情,孩子,現在這些都不能提。’
看到德哥兒好奇的眼神,王寧遠這才解釋道。
‘在這裡為官很多都是禁忌,見麵稱兄,年紀就不能提。’
‘對於大家來說年紀是一個敏感的話題,這會牽扯到上麵對你的培養和提拔。’
看到兒子還迷糊著呢,王寧遠這才說道。
‘早說讓你看書認真點,老童生少進士,不陌生吧!’
德哥兒聽了立馬點頭。
‘你以為古人不知道培養人才的重要性,一個長期穩定的官員架構才能讓皇家安心。’
‘皇家對於權力和國家治理的理解才是頂級的,真以為他們不知道儒學對於國家治理的用處有限?’
‘年輕官員學習的速度更快,經翰林院修史就是從曆史中學習治國之道,然後從地方到中央,這才有了入閣的基礎。’
‘算算吧,這些需要多少年,歲數大了皇家哪有工夫培養他。’
德哥兒一愣,‘改年齡這事自古就有了,原來是傳統啊!’
王寧遠哈哈一笑,這才一甩袍袖蹲了下來,拍拍兒子的肩膀說道。
‘傳統,那多了,聽說過冒籍嘛?’
德哥兒點點頭,‘一聽這個詞就知道,不就跟高考學籍一樣嘛!’
王寧遠點點頭,‘沒錯,科舉裡的秋闈是以省為單位的,到了春闈才是全國性的。’
‘秋闈考舉人時冒籍的事就層出不窮了,北方由於氣候,戰亂的各種原因以至於在科舉學業上大大落後南方發達地區。’
‘可朝廷又要保持適當的公平性,在春闈時照顧各個省份,有些差點的舉人也會被點中。’
‘這裡麵的空子也就大了,所以一個陝西的進士時不時的說幾句吳儂軟語也就不奇怪了。’
‘大家心照不宣,也就不會在公共場合談起自己的家鄉。’
德哥兒聽完立馬說道,‘難怪明末黨爭那麼嚴重,官員以家鄉抱團也是傳統。’
‘東林黨不就是朝堂和地方學會一起養出來的怪物嘛!’
說著還疑惑的看了一眼父親,‘我怎麼感覺現在和明末的時候這麼像,爹咱們不會也成為墊腳石吧!’
剛說完,張穗就帶著一個丫鬟來到父子倆身邊。
‘你們父子倆聊什麼呢?’
然後埋怨的話不自覺的就帶了出來。
‘說了多少次了,注意一點,怎麼就蹲在這聊起來了!’
德哥兒哪有一點同甘共苦的樣子,鼻子一動,牽著細狗,嘴裡喊著阿桃就溜了。
王寧遠站起身子摸摸鼻子,‘這不和兒子聊到興致處了嘛!’
張穗斜了自己丈夫一眼,揮揮手打發了身邊的丫鬟。
‘我發現你自從接了信就很興奮,也給我說說唄。’
王寧遠抓住在自己腰間用力的手,‘夫人,官場上的事你又不感興趣。’
隻有經曆過才知道為了把媳婦改成夫人得付出多久!
張穗稍微一用力沒有抽回自己的手,這才問道。
‘紅樓夢裡也沒寫官場的事吧,你高興什麼?’
這怎麼解釋,一家三口在鄒縣老家聊的最多的就是紅樓裡賈家的人物了。
轉移話題是男人必備的能力,‘夫人,知道後麵船上的人是誰嘛?’
果然,女人就沒有幾個不喜歡林黛玉的。
‘不會這麼巧吧,剛才還聽福嬸說擋在咱家前麵的是榮國府的仆人。’
‘這麼說林黛玉要去賈府了!’
王寧遠點點頭,‘彆急你有機會去榮國府見見她們的。’
張穗聽到這話,眼裡的興奮真是肉眼可見。
到了這裡不得不說說王寧遠的家世了。
王寧遠的父親堂樹公,行三,娶妻李氏。
也就王寧遠的親娘,有一位出名的弟弟,就是前國子監祭酒李守中。
論起來李守中就是王寧遠的舅舅,嫁給賈家賈珠的李紈就是王寧遠的表妹。
鄒縣王家也是當地大戶,以法家門人自居,堂樹公正是靠秉公執法在壞事的義忠親王的案件中官居大理寺寺卿。
也正是這個位置才在三年前在任上離世。
到底是久曆官場,看出大兒子王寧化不適合官場,在考了舉人後就讓他在家鄉教書。
也算是造福桑梓吧!
至於二兒子王寧遠,稍微圓滑些,這才得入官場。
至於王寧遠是不是雍慶帝為了拉攏堂樹公才點為傳臚(二甲第一)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鄉黨,齊魯大地自然也有自己的鄉黨。
可見堂樹公在世時在齊黨裡也是有相當話語權的,隻是人走茶涼,隻三年也讓王寧遠兄弟倆看清了官場裡的世態炎涼。
既然已經收拾妥當,那就趕緊回家,雖然從兗州府到京都不遠,可現在的行船也真是一言難儘。
扶著媳婦上了馬車,轎子那玩意,一般家庭也養不起,更彆說一家三口都是叛逆的靈魂了。
媳婦坐安穩了,王寧遠這才把兒子抱上馬,看看自己的四輛馬車,這才翻身上馬。
德哥兒手裡抓著馬僵嘴裡嘮叨道。
‘福爺爺也是,多牽匹馬不行嘛,我又不是不會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