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她爹媽因為她被人抱了摸了,就得把她沉豬籠?”李鐵錘瞪眼,“他們要是敢那樣做,明兒我就到金陵去,拿獵槍斃了他們!”
“是京城....柳晏荷是京城人。”張有誌糾正道。
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
跟這土匪說得著嗎?這土匪知道金陵在哪嗎?
“要是這女娃的父母,現在能把她沉豬籠倒是好了,也不用這麼麻煩了。”白書記沉聲說道:“鐵錘,具體的情況,老叔不方便透露,總之,你要是不娶這女娃,她就活不下去了!”
聞言,李鐵錘眼睛眯了眯。
他已經表現得如此粗魯無腦了,白書記還是沒把實情說出來,隻能說明....柳晏荷的父母有大麻煩了。
對於柳晏荷,李鐵錘隻有模糊的印象。
身材嬌小,紮著馬尾辮,聞起來就像是路邊的貓兒眼。
說起話來也斯斯文文,那聲音跟雪白的精白麵一樣細膩,不像靠山屯的女人那樣滿嘴的苞米味,又粗又糠。
隻是娶了她,也許、估計、可能....有麻煩。
李鐵錘窩在靠山屯五年,隻為等待春風到來。
他想直接拒絕,可是發現自己竟然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可是一條性命啊!
李鐵錘自認為不是啥好人。
但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就此香消玉損。
“不娶!”
“你敢!”白書記手裡的煙袋鍋子差點掉了,重新攥起來後,拿在手裡,要夯向李鐵錘的腦門子。
“咱們靠山屯幾百年了,從來沒有逼死。當年鬼子進屯,把你二奶奶搶走了,俺也帶著全村老少,又搶了回來!咋地,到了你這輩兒,學會見死不救了!”
“叔哇,不是俺不娶,俺是娶不起啊。”李鐵錘無奈的攤攤手。
周有誌正想上前阻攔。
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這小子想要好處?
煙袋鍋子停滯在空中,白書記額頭上的皺紋跟李鐵錘犁過的田地一樣。
“你家裡條件還不錯吧?”白書記道:“你是拖拉機手,每個月能拿三十工分呢!”
“叔啊,您隻看到賊吃肉,不見賊挨打啊。”李鐵錘抹著眼淚,可憐兮兮的說道:“俺能掙工分,但是俺家裡人多啊。俺從小沒有了爹,俺奶奶,俺娘,俺大哥,俺大嫂,俺二姐,俺三弟,俺四妹,俺兩個侄兒,兩個外甥,一個姐夫,俺家大黃....”
“等等,你大哥已經分家了,他們一家跟你沒關係。”
“叔啊,您一個大書記,全屯子的領頭人,咋能說出這種不利於團結的話呢!”李鐵錘義正詞嚴道:“他們是俺的家人,俺不哪能不照顧他們呢!”
白書記也看明白了李鐵錘打算了。
不過並沒有在意。
事情隻要能談,就有解決的希望。
就怕連談都沒得談,比如那女知青父母的事兒。
周有誌也說:“結婚是人生大事確實得好好籌備。我們知青點能拿出一部分資金。”
“咱們公社裡,今年收成不錯,也可以替你解決一些困難。”白書記感覺到心很累。
全公社那麼多能人,怎麼偏偏讓這個土匪立了大功勞呢!
現在需要這個有功勞人來頂雷。
“謝謝白書記,謝謝周大哥!”李鐵錘挺起胸膛:“俺是個聽組織話的人,保證完成組織交給俺的任務。為了任務,俺寧願犧牲自己!”
周有誌:“.....”
白書記:“......”
他們總覺得李鐵錘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秋風蕭瑟。
知青點屋子上的稻草隨風飄舞,有幾根打著旋兒奔向自由的天空,卻落在了不遠處的臭水溝裡。
李鐵錘收回目光,拎著硫磺棒子,轉過身往家裡走去。
剛走兩步,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去路。
年輕人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應該是用了司丹康頭油。
他身穿深藍色學生裝,腳上穿著城裡最流行的黃膠泥鞋。
李鐵錘認得此人名叫張興。
他是知青點的男知青,也是從京城來的,家裡好像挺富裕,每個月都會給他寄來好東西。
當然了,有時候張興的郵包,在半道裡也會掉進小河裡。
嗯,李鐵錘最喜歡吃稻香村的槽糕。
張興本來想發火,可是接觸到李鐵錘的目光後,身上那股勇氣頓時消失了。
“李拖拉機同誌,我希望你不要娶柳晏荷!”
李鐵錘滿臉歡喜,拍拍手說道:“俺也是這樣想的,你趕緊去勸服白書記和張隊長。”
“.....”張興臉色憋得漲紅,憋出一句話:“就算是結了婚,你也不準跟她同房!”
“啥是同房?”
“就,就是睡覺...”張興感覺此人太沒文化了。
“嗷....這個詞兒用得好,俺又有文化了。”李鐵錘虛心受教。
“那你不跟她睡覺了?”張興大喜。
原來是個沸羊羊啊!李鐵錘像看弱智兒童似的看著他:“在俺們屯子裡,那種男人叫做窩囊廢!你覺得俺一個光榮的拖拉機手,是窩囊廢嗎?”
張興:“......”
李鐵錘背著手哼著小曲往家走。
知青們乾活兒不行,掙不了多少工分,結婚的事兒在家裡麵肯定會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
此時張興已經回到了知青點。
周有誌正在指揮知青們拾掇廚房。
那個李拖拉機雖然沒有文化,但是提醒得對,消防無小事。
看到張興回來,周有誌想起答應李鐵錘的事兒,將他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道:“柳晏荷馬上要跟李鐵錘結婚了,咱們是柳晏荷的家人,應該出一些陪嫁。
你家裡情況最好,應該多出一些。”
“啊?陪嫁.....”張興接觸到周有誌鬱悶的目光,一下子炸毛了,張口結舌地說:“那個大老粗娶了咱城裡的漂亮媳婦兒,他還敢要陪嫁?!”
“大興,我知道你喜歡柳晏荷,但是我現在讓你娶她,你敢嗎?”
“我....”
張興一下子就蔫了,他乖乖地坐下來,不吭了。
周有誌的目光中閃爍出一絲鄙夷的眼神。
在柳晏荷的父母出事兒之前,這位公子哥整天跟在柳晏荷屁股後轉悠,口口聲聲等回了京城,一定要他家人到張家提親。
誰承想,前幾天京城剛傳來信兒。
張興就每天躲得遠遠的,生怕彆人知道他跟柳晏荷是一個知青點的同誌。
不知為何,周有誌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個土匪的身影。
相比之下,那個頭腦簡單的拖拉機司機,比張興更值得信任。
也許柳晏荷嫁給他,是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