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喝點水吧,你真要是熱暈在這裡,傳出去,我們文藝隊可得被營長點名批評。”
李鐵錘接過閔中會遞過來的搪瓷缸子。
“頓頓頓”灌下去半搪瓷缸子,將搪瓷缸子遞過去,抹了嘴巴說道:“指導員同誌,天兒不早了,俺還得找電話,就先走了。”
“找電話?”
“哎呀,這事兒說來頭疼。”
李鐵錘給閔中會遞了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說道:“俺們靠山屯有個女知青,她老父親前陣子好像生病了,挺嚴重的,現在不知道死活,那女知青整天哭天抹淚,太耽誤搞生產了。
所以俺便想著幫她打聽一下情況。
另外,還想轉告他,女知青要結婚了,要嫁給了一個非常帥氣的社員。”
“知青啊,害,都是些可憐娃子。”
閔中會嘴角抽抽兩下,抖抖煙灰,沉聲道:“鬆原縣除了機關單位外,隻有供銷社有電話了,隻是得花錢
這樣吧,你幫我們修放映機沒有收錢,隊裡的電話機借你用了。”
“誒誒,這多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咱們軍民魚水情嘛,走走,電話機就在我辦公室裡。”
看著被閔中會拉走的李鐵錘。
白得寶和翠花都麵麵相覷,這貨還真借到電話機了。
在大門口的時候,三人就商量過到哪裡打電話。
這年月打長途電話,不但要有介紹信,一分鐘還得三毛錢。
李鐵錘當時就盯上了文藝隊。
兩人不相信,人家憑什麼要把電話機借給你。
關鍵是...李鐵錘好像也沒有忽悠人。
柳晏荷確實是女知青,她父親確實好像出事兒了。
怎麼從李鐵錘嘴巴裡說出來,就格外不一樣呢?
兩人感覺到被上了一課。
“電話機會用嗎?”閔中會指著一台老式搖動電話機問道。
李鐵錘搖搖頭。
他身為老實的拖拉機手,從來不說謊。
大哥大、BB機、安卓手機,蘋果手機都用過,還真沒有用過這麼古老玩意。
“這樣吧,你把號碼給我,我幫你撥打。”
閔中會嘩啦啦搖動電話,拎起電話機聽筒。
李鐵錘報出一串數字,閔中會把這個數字報給了電話局的轉接員。
片刻之後,電話接通了。
“喂,你們是哪裡啊?啥?京城紅星機械廠?我找柳宗山同誌。”
“我哪裡?這裡是一五六部隊....我說你管得著嗎。柳宗山同誌呢?請他接聽電話。”
似乎對麵那人的口氣有些不好,閔中會也發怒了。
片刻之後,閔中會放下電話,額頭擰出了疙瘩,看著李鐵錘說道:“拖拉機手同誌,柳宗山是京城紅星機械廠的廠長?紅星機械廠好像還是個大型國營工廠。
對麵接電話的人並不是柳宗山,好像是個年輕人,脾氣挺火爆的。
我讓他請柳宗山接電話,這小子竟然不同意,還質問我是哪個單位的。
你說說,一個大廠長還能被個年輕小夥子管著?”
李鐵錘眼睛微微眯起,現在拚圖一點一點的成型。
像這種大型機械廠級彆很高,廠內擁有上萬人,跟一個小型城鎮差不多,而廠長一般是正廳級乾部。
看來自己撿來的小媳婦兒來曆不小啊。
現在便宜老丈人,確實是遇到了點麻煩。
不過再過兩年就會多雲轉晴了,到時候柳晏荷並不會受到影響。
隻不過....如此一來。
他要是進京發展的話,豈不是變成贅婿了?
贅婿好像也沒啥。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贅婿叫做吃席的贅婿!
李鐵錘抬眼看看遠處的夕陽,目光堅定起來,金色的陽光灑落在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
咕嚕嚕....白得寶的肚子很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李鐵錘POS擺了一半,差點破了防。
“你咋搞的。”
“俺餓了一天了....”白得寶縮縮脖子。
閔中會將李鐵錘送到門口,正準備揮手告彆,聽到這話猛地一拍腦門子。
“你瞅瞅,我咋忘記你們還沒吃飯呢。”
他想吩咐食堂做飯,又感覺到時間來不及了。
“張大勺子,把食堂裡的饊子用報紙包了,給社員同誌們帶上。”
“啊?!”
張大勺子從食堂門口探出腦袋,嘴巴張大得能塞下勺子。
“十幾斤撒子呢?都給他們?多造孽啊。”
“胡說什麼呢!人家社員能夠跑幾十裡路給咱送窩窩頭,咱們也不能虧待了人家。”
張大勺子挨了一頓批,從食堂裡將饊子抱出來,遞給了李鐵錘,嘴裡還得說著“一路好走。”
搶了人家的電影,現在把準備藏起了一些的饊子也連鍋端了,李鐵錘這個土匪,是要吃乾抹淨啊!
夕陽西落。
李鐵錘幾人騎著自行車回到了靠山屯,剛走到水渠工地,就有十幾個社員圍了上來。
“鐵錘,咋樣了?”李建雙衝在最前麵。
白得寶扯著嗓子喊道:“搞成了!鐵錘搞成了!”
白書記聽說周末文藝隊將來靠山屯放電影後,興奮得花白頭發豎立起來。
他將鏟子撂在地上,走到高處,攏著手喊道:“大喜事,大喜事,咱們周末能看電影了!”
轟。
工地就像是一鍋開水沸騰開了,那些社員們紛紛舉起手高聲歡呼起來。
看電影....在這個貧窮的小山村,是件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沒想到鐵錘哥竟然真把電影找來了。”
勞累了一天,柳晏荷的白皙的小臉被曬黑了點,缺少點城裡女娃的氣質,看上去反而更加健康了。
她抬起頭看向站在白書記身旁那個偉岸身影,抬起袖子擦了汗水,眼眸中洋溢著幸福。
王娟打趣道:“瞧瞧,還沒結婚,就鐵錘哥,鐵錘哥的喊上了,羞不羞啊。”
劉曉慧也為柳晏荷感到高興,“人家兩人扯了證,那就是結婚了。”
“柳晏荷,你們周末辦婚宴,準備了些什麼菜啊?有沒有肉?”
“這個我也不清楚,都是鐵錘準備的。”
柳晏荷抿著嘴說道:“現在肉很難買到,到時候沒肉的話,你們可千萬彆生氣。”
“哎吆,還沒嫁過去,就開始護著人家。”
“你們欺負我,到時候你們結婚的時候,我也不放過你們。”
這邊鬨得歡樂,張興的心情卻十分不好。
李鐵錘就是個拖拉機手,咋能把電影拉過來呢!
還有柳晏荷,她是文化人、城裡人,現在好像也被李鐵錘同化了。
“張興哥,想什麼呢,是不是又在想柳晏荷,人家要結婚了,沒指望了。”
張春豔扭著屁股走過來,她看到周圍沒有彆人,裝作一副很熱的樣子,解開襯衫最上麵的扣子,湊過來在張興麵前晃了晃。
她嘴唇用紅紙染過,微微張著的紅潤小嘴,輕輕喘著氣。
波濤洶湧往往能引來驚濤駭浪。
到了張興這裡,卻不管用。
張興扭過頭:“張春豔,注意點形象,要是讓被人看到,你該被叫去開思想會了。”
精心準備的表演卻換來這種結果,張春豔怔怔地扭過頭,看著遠處盯著李鐵錘看的柳晏荷。
柳晏荷就那麼好嗎?
遠處傳來一陣烏鴉呱呱呱的叫聲。
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