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的小河堤壩有一種神秘莫測的朦朧美。
在夜風吹拂下,河水發出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聽來就像是一對好朋友在竊竊私語。
知青張興懂得寫詩,自詡為文藝青年。
在以往,張興肯定會即興賦詩一首。
回到知青點後寫在筆記本上,等回了京城能夠發表在文學雜誌上。
隻是,此時環境不允許啊。
一條洋辣子不允許他有那麼好的心情向往詩和遠方。
張興來到靠山屯好幾年了,早熟悉了這種可愛的小動物,隻要被被洋辣子蹭住,身上就會奇癢無比。
在以往,張興會一腳踹在洋辣子身上,將這種弱小的動物碾得稀碎。
隻是,此時環境不允許啊。
張興被麻繩子捆在樹乾上,雙手被捆綁在身後。
那些二道溝子的社員手勁很大,麻繩子幾乎嘞進了肉裡麵,他連動彈都很難。
“社員大哥,洋辣子...快,快....”
張興看到洋辣子幾乎快爬到自己臉上了,也顧不得擺城裡人的譜了,跟站在他身旁的社員求助。
社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你們城裡人,啥都會。還會講洋話,你現在跟它打個商量不就行了嗎?”
“洋辣子是動物,不是外國人,也聽不懂洋話啊....你們這些土包子還真是....”
張興下意識的嘟囔幾句,看到社員的臉色變得鐵青起來,連忙閉上了嘴巴。
這個社員是二道溝子的張老實,人跟名字一樣老實,辦事兒可靠,所以被牛壓茬派來看守偷挖水渠的小偷。
張老實本來對知青沒啥意見。
這些都是苦命的娃子,應該多照顧一下,最開始捆綁的時候,特意綁得很鬆。
但是張興被捆上之後,開始給他普法。
他挖水渠的行為,就算是不對,就算是犯了法,也該由派出所的同誌處理,而不是由公社處理。
這些土包子為難他,其實是嫉妒他們城裡人能吃得到商品糧。
“行吧,洋辣子聽不懂你的話,等明天,你可以去報告給派出所,讓治安特派員來處理洋辣子啊。你現在也可以教育洋辣子,要遵紀守法,不能胡亂蹭人。”
“啊....”
張興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了。
這不關鍵。
關鍵是洋辣子此時已經爬到了他的衣領子上,他似乎看到了洋辣子那五彩斑斕的絨毛。
啪!
這時候,洋辣子被一隻大手拍了出去。
一個五十來歲,黑黑胖胖的中年人麵對微笑看著張興,他整個臉像個大皮蛋,眼睛眯成一條縫,臉胖得多出一個下巴。
張興知道此人就是把自己抓起來的二道溝子支書牛壓茬。
“謝了啊....”
“害,你這娃子咋那麼倔呢!”
牛壓茬用他那胖乎乎的手,從兜裡摸出一根大生產,塞進張興的嘴巴裡,給他點上。
拍拍張興的臉,替他整整衣領之後說道:“俺對你們這些城裡來的知青同誌素來尊敬。隻要你承認是受了靠山屯老白的指使,來到俺們二道溝子挖堤壩,俺就放了你。”
“休想,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張興也是讀過書的人。”
“你啊,是不是想著靠山屯的人來救你,實話告訴你吧,今兒俺可是把二道溝子的民兵都調過來了。”
牛壓茬見張興不懂事,也不生氣,捧著肚子哈哈笑。
“就算是你不承認,俺隻要說你是靠山屯派來的,那你就是!
老白那老貨這次非得大出血不可。俺這次劃拉點啥好呢?現在靠山屯有個農機站,要不然搞一台拖拉機....那玩意可比老黃牛有勁兒多了。
另外,公社裡糧食不多了,老白那家夥會過日子,比俺富裕多了,再要五十斤苞米麵....”
看著掰著指頭盤算把自個賣個好價錢的牛壓茬,張興的腸子都悔青了。
李鐵錘請來了電影,贏得了社員們的一致讚揚,更關鍵的是博得了柳晏荷的芳心。
張興便想著乾一件能轟動整個公社的大事兒,讓柳晏荷瞧瞧他比拖拉機手厲害多了。
誰承想,他剛摸到水渠上,還沒有挖一鏟子,就被挖水渠的人抓到了。
這真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也不會知道白支書會不會出麵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從遠處大步走了過來。
“大侄子,弄啥咧?!”
大侄子?張興看到出麵的是拖拉機手,心中頓時一陣憋屈。
聽到這話,卻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誰誰誰....誰是你大侄子啊!”
牛壓茬看到李鐵錘的身影,圓乎乎的小臉上笑意消失了,一雙小眼睛翻著白眼說道:“李鐵錘,俺告訴你,俺是二道溝子的支書,你要是再跟俺沒大沒小,俺可要繩子你了。”
“支書咋地了,彆說你是支書了,就算是縣長,也改不了是俺大侄子的事實。”
李鐵錘說話間已經走到了牛壓茬麵前。
看到他手裡的土噴子,牛壓茬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左右看看那幫民兵。
二道溝子的民兵還是第一次聽說兩人的親戚關係,各個嘴巴張大,支起了耳朵,一副吃瓜摸樣。
“劉隊長,被人偷家了!”牛壓茬看到李鐵錘舉起了土噴子,嚇得臉色大變,想要躲閃又不敢。
五米之內,土噴子無敵!
劉隊長和二道溝子那幫民兵正在看戲,看到這幅情形,都嚇了一跳。
窩艸,叔叔對大侄子動槍了啊!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將槍舉在手裡,烏黑槍口瞄準李鐵錘,現場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兩個公社圍觀的社員本以為今晚是一場磚頭瓦塊外加棍子的肉搏戰,沒有想到竟然直接動起了土噴子,變成了一場高端戰。
他們個個都瞪大眼睛,屛住了呼吸。
有幾個抱孩子看熱鬨的小婦女,還捂住了孩子的嘴巴,生怕發出一絲聲音。
幾個知青這會也趕來了,柳晏荷看到李鐵錘被幾十杆獵槍懟著,當時就想衝上去。
劉曉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你現在上去就是添亂,我相信拖拉機手有辦法的。”
柳晏荷也清楚這一點,隻能咬著嘴唇,站在遠處為李鐵錘擔心。
她越過李鐵錘的目光,看到被捆在樹上的知青竟然是張興,心中湧出了一股怒火。
柳晏荷的手指甲嵌入了劉曉慧的手掌中,劉曉慧輕輕拍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