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知青點,儼然已經成了靠山屯最熱鬨的地方。
白家莊生產隊的十幾個壯勞力在生產隊長白贛火的帶領下,手持扁擔鋤頭,將知青點圍了個水泄不通。
好在靠山屯生產隊的社員們在生產隊長胡廣誌的帶領下,手持武器堵在了門口。
要不然的話,這幫社員早就衝進去,把周有誌從屋內揪出來。
白大奎、翠花兩口子,還有婦女主任白日產站在院子裡,跟胡廣誌交涉。
白大奎氣呼呼的說道:“胡隊長,這知青娃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竟然敢偷俺家的老母雞,可憐俺那老母雞,一天能下三個雞蛋呢!”
“這事兒還沒調查清楚,白畜牧你彆上火。”胡廣誌著急得額頭快冒出汗水了,隱晦地提醒白大奎的身份。
畜牧員雖然在公社裡沒有品級,好歹也是個職位,白大奎應該表現得大度一點,千萬不能胡來。
隻是白大奎這會正心疼老母雞,不依不饒地要進知青點檢查。
胡廣誌沒辦法,隻能儘力拖延時間。
他剛才已經派人去找白書記和民兵隊長了。
白家莊和靠山屯雖然同屬一個公社,卻因為經常互爭高低,關係並不和睦。
這次白大奎和白贛火帶了這麼多人來,要是這些人衝進去,把知青娃子抓走了,說不定會出大亂子。
“你不讓俺進去檢查,咋查清楚?”白大奎冷著臉說道:“老胡,你是不是想護著姓周的那個知青娃子?”
“哪能呢,咱可是多年的老夥計了!隻是你咋確定是周有誌偷了你家的雞?”
“這你不用管了!俺就是知道。老胡,俺就問你一句話,你讓不讓開?”
胡廣誌還想阻攔。
白贛火背著手走了過來。
“老胡,今兒這事兒可大可小。你讓俺們進去,找不出證據的話,俺給你們靠山屯賠禮道歉。怎麼樣?”
白贛火親自出麵,讓胡廣誌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特彆是白家莊的那些社員們,已經將扁擔高高舉了起來。
“你等會,俺跟周知青商量下。”
胡廣誌先穩住白家莊的人,走到知青點門口,把周有誌喊了過來。
“周有誌,你平日裡沒少配合俺的工作,現在俺問你一句話,你偷沒偷白大奎家的雞?”
“沒有,絕對沒有。”周有誌直到現在還一臉茫然。
早晨在公社食堂吃了飯,偷偷吃了兩片臘肉,周有誌便回到知青點準備繼續為李鐵錘繪圖。
誰知道白家莊的人氣勢洶洶的找上了門,口口聲聲指責他偷了老母雞。
要不是胡廣誌帶著生產隊的社員去水渠上工路過這裡,恐怕現在白家莊的人已經把他抓起來了。
“那好,你現在聽俺一句勸,讓那些人進來搜。”
周有誌見形勢逼人,遲疑地點點頭:“不過他們不能亂翻,有一些知青有私人物品。”
“你放心,那玩意在咱們這裡不算啥。”
胡廣誌清楚所謂的私人物品,是一些違禁的書籍,比如手抄本,詩書之類的。
城裡的學生娃子喜歡搞這種文藝調調。
都到了這種時候,這個知青隊長還想著彆人,胡廣誌也不相信他是偷雞賊。
胡廣誌放下了心,將周有誌的要求給白大奎講了一遍。
“你們最多隻能出兩個人進去搜,還有誰要是敢趁機偷知青的東西,彆怪俺不客氣!”
“你想啥呢,俺又不是小偷。”
最後經過商定,白大奎和白日產進到了屋裡。
此時知青點裡的知青全被堵在屋裡了。
張興,趙大明等幾個男知青,還有張春豔和王娟幾個女知青,也都在正屋裡。
看到兩人進來,趙大明眼神中閃過一道異色,縮縮脖子坐了回去。
張興走上前,攔住白大奎和白日產,冷著臉說道:“我覺得你們應該先搜查周有誌的東西。”
白大奎和白日產仔細一想,也是這麼個理兒。
兩人在胡廣誌的陪同下,來到了周有誌的鋪子前翻找了起來。
聽到男知青的屋子傳來翻東西的聲音,王娟有些擔心的對幾個女知青說道:“不會真被他們找到什麼吧?”
張春豔翻個白眼:“不能夠,周隊長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思想覺悟最高了。平日裡就算是掉在地裡的麥穗,他都撿起來,交給看地人,咋可能偷雞呢。”
張春豔雖然看不上周有誌,覺得周有誌出身不好,為人高傲,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的人品不錯。
張興湊到女知青們麵前,搓搓手笑著說道:“這個可不好說,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聞言,王娟深深的看了張興一眼,想起來前陣子聽到的傳聞。
現在有些地方的知青已經開始返城了。
返城名額有限,一般需要積極分子,並不看重出身,而知青隊長這個職位本身已經代表了積極。
張興這陣子一直在背後嘀咕周有誌,想讓知青們選他當隊長。
知青們都清楚張興的性子,沒有理會他。
今天偷雞的事兒,不會是針對周有誌的吧?王娟放在桌子下的小手攥得發白,心提到了半空中。
太可怕了,難怪當初爹娘在送行的時候,數次告訴她到了知青點,多長心眼、少說話,千萬不要得罪人。
很快,裡屋傳來一陣興奮的喊聲。
“雞毛!俺找到雞毛了。”白日產抓著兩根雞毛,興奮地從屋裡跑出來,“俺在周有誌的床下找到了兩根雞毛。”
雞毛
周有誌看著那兩根雞毛,臉色驟然白了,嗓子裡擠出一絲不可思議的聲音。
“不,不可能,這雞毛不是我的!”
“當然不是你的,這雞毛是俺家老母雞身上的。”白大奎衝上前,揪住周有誌的衣領子,惡狠狠的說道:“小子,你現在告訴俺,你是不是把俺家的老母雞偷吃了。”
“沒有,我沒有....”
“那雞毛怎麼在你床下。”白大奎咬緊牙,攥起了拳頭。少了這隻老母雞,每天就要少一個雞蛋啊。
“我....”
麵對那兩根雞毛,周有誌腦瓜子裡亂糟糟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屋裡的知青們此時也都看呆了。
幾個女知青麵麵相覷,“周有誌真偷了雞?”
張興冷哼一聲:“這就叫做知人知麵不知心,他這樣的人思想覺悟低下、道德敗壞,壓根不適合擔任知青隊長。”
那些想幫周有誌說話的知青,個個都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
隻有王娟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外麵靠山屯的社員們不由自主的將扁擔放下了。
這年月,生產隊裡沒有來錢的路子。
大家夥都靠著從雞屁股裡摳出來的錢,用來給老人買藥,給孩子交學費。
甚至還給這種情況起了個洋氣的名字,叫做雞屁股銀行。
咋能偷吃老母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