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陽光下,兩輛拖拉機冒著黑煙奔馳在烏黑的土地上。
“劉文貴加油!加油!”
地頭有來自紅旗公社的女社員為劉文貴喊加油。
這些女同誌是趙書言特意派人從紅旗公社拉過來的,為的就是要造聲勢。
這場比賽勝利之後,她將寫一篇文章再投到省農報。
文章的名稱已經想好了,那就是《先進拖拉機手劉文貴同誌再顯神威,力壓農民發明家一頭》
一旦文章發表,她進到縣城電視台就多了幾分把握。
就在這時,旁邊的女社員突然“咦”了一聲。
“俺怎麼覺得劉文貴的速度放慢了不少呀?”
聞言,趙書言嚇了一跳,抬頭看去。
隻是一眼,她便有些愣住了。
兩輛拖拉機分彆在兩個地塊中犁地,劉文貴那台拖拉機的速度更快,但是翻過的麵積卻比李鐵錘那邊要少。
這種反常識的一幕,不但鎮住了趙書言,就連圍在地頭那些領導和拖拉機手也竊竊私語。
“不應該啊,拖拉機的耕地麵積跟速度有關係,李鐵錘是怎麼辦到的?”
“好像跟他行走的路線有關係。”
“你們看,劉文貴是常規的走法,直接先從耕區中線的左邊進入,耕第一犁(開墒),耕到地頭後,起犁向右(順時針方向)回轉,沿耕區中線右邊耕第二犁。”
“李鐵錘則是從右側進入耕第一犁,然後耕到地頭後,起犁向左......不行,李鐵錘那台拖拉機的行進方式太複雜了。”
分析兩輛拖拉機行進方式的是農機站的田師傅。
他是省城農機站專門派駐鬆原,教導拖拉機手們耕地的大師傅,是鬆原數百名拖拉機手的總教頭,負責考核拖拉機的技能,負責頒發拖拉機手駕駛證。
田師傅出身農墾軍團,耕了大半輩子地,又進過大學進修過,可謂是鬆原農機第一人。
現在連田師傅也看不明白李鐵錘的行進方式。
所有人都產生了好奇心,齊齊盯著那台冒著黑煙的拖拉機,一時間田間地頭一片安靜。
周站長暗暗給張能手比劃了一個手勢:“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張能手沒有想到李鐵錘竟然能翻盤,隻是並沒有大意,比出一個手勢。
“彆高興得太早,劉文貴那小子特彆狡猾。”
“不是還有你張能手嗎?農機站裡還有人能在你麵前搞鬼?”
“......”
張能手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劉副站長,嘴角勾起一絲陰狠。
現在李鐵錘已經給他打開了無比美妙的開局,要是有人敢搞事兒,那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趙書言本來臉上浮現出一絲鬱悶和擔心。
在聽了田師傅的話之後,現在反而興奮了起來,一雙美眸緊盯拖拉機上那個偉岸身影。
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溜亂轉。
此時的田地中,兩台拖拉機已經耕了一大半田地,劉文貴哼著小曲神情嘚瑟。
突然。
他感覺到有點不對,田地邊的加油助威聲怎麼消失了。
劉文貴一手抓住方向盤,一邊朝著一旁瞅去,雖然隔得比較遠,無法看清楚李鐵錘的具體耕種麵積。
但是作為一個有經驗的拖拉機手,劉文貴還是瞬間覺察出,對方的耕地麵積不比自己少。
這個結果就像是一記重拳,捶在了劉文貴的心臟上,他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場必贏的局,現在竟然陷入了僵持中,劉文貴一下子慌了神。
他的拖拉機更加先進,速度更高。
要是真輸給李鐵錘那個大老粗的話,肯定會成為全鬆原的笑柄。
他先進拖拉機手的稱號也會成為笑話,旗手的位置更加保不住。
想到這些,劉文貴瞬間慌了手腳,方向盤抓歪了,本來耕的直線現在竟然變歪了。
犁歪之後,劉文貴反而輕鬆了起來,偷偷朝著田邊瞄了一眼,然後一腳油門踩下,拖拉機的速度增加了幾分。
“劉文貴的速度又提起來了,快看,麵積量馬上要攆上去了。”
“反超了,劉文貴超過了李鐵錘!”
“害,李鐵錘那套花裡胡哨的玩意,在真正的實力麵前壓根不堪一擊!”
田邊那些紅旗公社的社員們剛才沉寂了一陣子,此時見到劉文貴領先了,再次大聲歡呼起來。
一時間現場加油聲不斷,圍觀的那些群眾們也開始為劉文貴加油鼓勁。
在這年月“先進”是光榮的象征,他們自然要替劉文貴站台。
至於那個李鐵錘.....他是誰啊?不認識。
隻是沒有人注意到,主持“宣傳”工作的趙書言卻沒有了剛才的激動,隻是一直盯著拖拉機瞧,誰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突突突突
傍晚時分,夕陽低垂樹梢,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比賽,兩塊田地中未犁的地方越來越少。
兩輛拖拉機看上去不分高小,現場的老百姓都把心臟提到了喉嚨眼裡,雙眼緊緊盯著兩輛拖拉機。
東方紅拖拉機在這時候,速度突然再次增加幾分,搶先抵達了地頭。
嘩!
現場就像是沸騰的水一樣翻滾了起來。
“劉文貴!!獲勝了!”
紅旗公社的女社員們抄起銅鑼和大鼓,哐哐哐咚咚咚起來。
有幾位年輕的女社員紛紛朝著劉文貴鼓起了掌,她們眼中的愛慕之意無法掩飾。
劉文貴此時就像是一個獲勝的將軍,停下拖拉機後並沒有立刻跳下去,而是爬到了拖拉機輪殼上。
他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威武。
“文貴啊,乾得好,祝賀你這次發揮出了拖拉機手不怕苦不怕累的風格,取得了比試的勝利!”劉副站長走上前,跟劉文貴握了握手。
劉文貴一邊握手一邊偷瞄趙書言。
趙書言站在樹蔭下,衣角隨風擺動,俏麗的身影在粗糙黑土地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
在以往,每次他耕完地,趙書言總是第一個衝過來祝賀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劉文貴並沒有多想,這次他贏了,旗手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他馬上就能跟趙書言結婚了!
想到這裡,劉文貴抬頭看看劉副站長:“叔叔,你是不是該宣布了。”
劉副站長清了清嗓子,麵對拖拉機手和群眾們:“現在我宣布,這次比賽的獲勝者是紅旗公社的拖拉機劉文貴.....”
“吆喝,騙子獲勝了哈!”
突然一道粗狂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劉副站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