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公安和李鐵錘要尋找獨眼龍是土匪的證據,很快就驚動了二道溝子的社員們。
他們放下鋤頭從田裡奔過來湊熱鬨。
一時間現場熱鬨極了。
李鐵錘帶著民兵們和那好幾千人進到了山裡,按照獨眼龍的交代,從懸崖下麵的山洞裡麵搬出了一具骸骨。
今年已經五十多歲的劉二蛋本來擠在人群中看熱鬨,看到那具骸骨,臉色驟然變了。
啪嗒。
煙袋鍋子掉在了地上,劉二蛋踉踉蹌蹌的跑過去,跪倒在了骸骨前。
“秀華,你是秀華.....”
淚流滿麵,那慢慢滑落的淚珠仿佛在他的臉上刻下了無儘的歲月。
那從心底發出來的聲音,觸及到了在場所有人的靈魂,本來喧鬨的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梁家老大媳婦兒見到骸骨本來就嚇了一跳。
現在看到劉二蛋指認這具骸骨是二蛋媳婦兒張秀華,頓時感覺到不妙。
她提了提褲子,緩步走上去,彎下身看著嚎啕大哭的劉二蛋說道:“二蛋,秀華不是在解放前上山被狼吃了嗎,你會不會認錯了?”
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淚,劉二蛋用顫抖的手從骸骨上取下了一個桃核做成的小框子。
桃核框子用繩子係在骸骨的脖頸上。
經過這麼多年了,原本紅色的繩子早就變得黯淡腐朽,輕輕一拉,就扯了下來。
劉二蛋摩挲著桃核框子,悲傷的說道:“當年俺跟秀華結婚的時候,俺隻是黃地主家的長工,壓根買不起啥金銀首飾,就把黃地主吃剩下的桃核用刀子雕了個桃核框子,送給了秀華。
秀華非但不嫌棄,反而興奮得表示要永遠隨身攜帶。
她從鎮上的針線鋪裡買了根好線將桃核框子串起來。
學著地主婆佩戴珍珠項鏈一樣,戴在了脖子上。”
說到這裡,想起以前的事情,劉二蛋再也壓抑不住情感了,再次嚎啕大哭了起來。
梁家老大媳婦兒臉色蒼白了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圍觀的社員們此時也明白過來了。
“看來秀華當年是被獨眼龍害了,要不然獨眼龍也不知道藏屍的地方。”
“造孽啊,秀華是個好姑娘,她會用草藥,沒少幫長工們看病。”
“二蛋還真可憐,一直覺得秀華沒死,堅持不再娶,現在卻落得這麼個結果。”
李鐵錘雖然早就知道答案。
但是真的看到那具被折磨得不像樣子的骸骨,心中還是一陣沉悶。
在後世的影視作品中,經常出現土匪劫富濟貧的情節。
簡直是扯淡。
山上的土匪其實就是一些有些破獵槍,土噴子的流民罷了。
地主為了防備土匪,組織有家丁,建築了碉堡。
像鬆原的黃地主家,就擁有五十多人的家丁隊伍,黃地主整天躲在防守嚴密的深宅大院中。
土匪不傻,明知道討不到什麼好處,自然不會去招惹黃地主。
倒黴的還是普通老百姓。
土匪尤其喜歡劫未出嫁的女孩。
隻要綁到山上,女孩的家人就得老老實實的繳納贖金。
要不然他們就壞了女孩的身子,然後將女孩賣到城裡麵的煙花之地。
曆朝曆代,土匪都是極大的禍害。
要不然解放後,大軍也不會專門花費好幾年時間,花費無數人力物力用來剿匪了。
二道溝子的社員們有不少從解放前走過來的,也深受土匪們的禍害。
“梁家出了個土匪,竟然還敢鬨事,打他們!”
那幫子社員看向梁家老大媳婦兒的眼睛頓時紅了,揮舞著鋤頭就要衝上去。
梁家那些人剛才還嗚嗚喳喳,現在嚇得站在那裡不敢動彈了。
“行了,當土匪的是獨眼龍,禍不及家人。”
李鐵錘走上前攔在了他們中間。
這個時候牛壓茬真為李鐵錘捏把冷汗,這些暴怒的社員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誰承想,那些社員們聞言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當然了,他們也沒有放棄發泄心中的憤怒,紛紛衝著梁家人啐起了吐沫。
在公社裡,啐吐沫是表示蔑視的辦法之一。
梁老大的媳婦兒臉色變得煞白了起來。
她很清楚這次雖然逃過一劫,梁家以後在二道溝子公社的日子肯定會變得艱難起來。
她有些後悔了,當初要是不仗著人多勢眾攔路的話,說不定也不會引來這麼大的麻煩。
隻是後悔也晚了。
劉二蛋在社員和民兵們的幫助下,將張秀華的屍骸運到了山下,埋葬在了劉家的祖墳地裡。
所謂的祖墳地隻不過是田間的一塊荒地罷了,一個大家庭的老人死亡之後會埋在一起。
前幾代的墳墓早被後人遺忘了,因為沒有人打理,墳頭已經坍塌了,過不了幾年就會重新被社員們犁掉。
被犁掉的墳頭區域長出的莊稼格外壯實。
即使沒有人刻意規定,人在大自然的規律下,也無意識的完成了一個輪回。
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麼奇妙,一座墳墓剛剛堆起來,另一座墳地卻需要被刨開了。
為了找到獨眼龍藏在梁家祖墳旁的罪證。
李鐵錘和馬公安商量了之後,決定直接將墳墓東北角的老柏樹下麵刨開。
要不是梁家剛才被狠狠收拾一頓了的話,這個時候也會跳出來阻攔。
現在梁家人隻能站在旁邊看著。
隻是民兵這邊卻出現了狀況。
現在雖然已經是新社會了,到處講文明,樹新風,不興封建那套子玩意。
但是,人卻是解放前走過來的老人,而思想具備慣性。
那些民兵們還有二道溝子的社員們都覺得刨墳地太晦氣了,可能會遇到不好的事兒。
李鐵錘看到民兵們不願意動手,給白得寶使了個眼色。
“得寶,給大家夥鼓鼓勁。”
白得寶按照事先商定的,走上前,一指那個墳堆說道:“同誌們,咱們都是無產階級戰士,信奉的是唯物主義。
前幾年縣城裡麵那幫小夥子,乾出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現在咱們是為了找證據,俺就不相信了,那些魑魅魍魎敢找俺的麻煩!”
說著話,白得寶將紅本本高高舉在了手中。
燦爛的陽光照射在紅本本上,映襯出鮮紅的光彩,破敗陰暗的墳地頓時變得鮮亮了起來。
壓在民兵們心頭的那片陰霾似乎被陽光驅散了。
白書記也趁機說道:“事情關係到解放前的一些案子,誰要是敢當縮頭烏龜,那就是思想覺悟有問題。”
此話一出,那些民兵們紛紛抄起鋤頭忙碌了起來。
獨眼龍埋東西是二十多年前,並且當初為了防止被彆人發現,埋的非常深。
所以民兵們整整花了半個小時,才有了發現。
啪嗒。
一道鋤頭觸及到瓷罐子的聲音傳出,所有人都來了精神。
李鐵錘走上前,隻見坑裡隱約能看到幾個瓷罐子。
“全部挖出來!”
民兵們此時精神高漲起來,鋤頭揮舞得飛起,不大一會功夫,便從地下挖出了兩個陶瓷罐子,三把老式獵槍,兩盒子子彈,還有五枚老式手榴彈。
打開陶瓷罐子,裡麵是滿滿的現大洋。
看罐子的大小,兩罐子至少有四五百枚現大洋。
行動有了收獲,民兵和社員們都興奮起來。
有人提議把現大洋分掉,隻是馬公安走上前,這種聲音頓時消失了。
商量一陣子後,白書記做主將現大洋和獵槍,子彈,手榴彈全都上繳到縣城武裝部。
並且把獨眼龍的事情也彙報上去。
事關十幾年前的剿匪,武裝部的領導在得知消息後,立刻乘著一輛吉普車,來到了二道溝子。
隨行的除了武裝部長,還有一位當年參加過北麵戰爭,因為受傷轉業到地方上的同誌。
武裝部長給李鐵錘介紹了他的身份。
“這位是咱們縣城公安局的盛天方,盛局長。”
“這位是靠山屯的李鐵錘同誌,現在是縣農業機械改造廠的技術科科長。”
盛局長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花白,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聞言,上下打量李鐵錘一番。
“李鐵錘....等等,我好像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個名字,你等等。”
他拖著那條有點瘸了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回吉普車,片刻之後從裡麵取來一份報紙。
“昨天我在省城裡開會,廳裡的同誌特意給我了幾份報紙,說是上麵有鬆原的文章。”
盛局長拿著報紙,邊說,邊翻到了後麵,指著報紙上的報道說道:“找到了。”
白書記看到那份報紙是省農業報,頓時來了精神,湊過去。
“【從公社裡走出來的發明家——李鐵錘和內外翻交替耕法】,撰稿人紅旗公社農技站趙書言。”
白書記這位見過大世麵的老書記此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在這個年月,沒有自媒體,沒有網絡,報紙就是最大的權威。
報紙上的那些鉛字就是光榮的象征。
李鐵錘竟然登上了省報。
這不但在靠山屯,就算是在整個鬆原也不多見。
盛局長將報紙抖得嘩嘩作響:“李鐵錘同誌,報紙上的發明家,就是你吧?”
李鐵錘沒有想到趙書言撰寫的文章,竟然這麼快就見報了,笑著回答道:“俺隻不過在工作中,把工作經驗收集總結了起來,當得不到發明家的名號。”
“從勞動中來,到勞動中去!鐵錘同誌,這是在踐行上級的指示呀。”
盛天放這種老兵出身的地方領導思想覺悟特彆的高,對於這種能將工作經驗化為對農業生產有利的技術讚不絕口。
他當場寫下了自己家的地址交給李鐵錘,請李鐵錘有時間的話到家裡做客。
李鐵錘一口答應下來。
墳地那邊,民兵們已經將贓物清點清楚並搬運到了吉普車上。
武裝部長現場對民兵們和公社的領導進行了口頭表揚,並且表示等事情調查清楚之後,將在縣城召開一場慶功會。
因為確定了獨眼龍的身份,事情進一步升級,獨眼龍和梁家老大被押送上了吉普車,帶去了縣城。
牛壓茬看著吉普車消失在道路儘頭,心中一陣後怕,走上前拍拍李鐵錘的肩膀。
“叔,這次可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的話,說不定俺說不定也得受牽連。”
獨眼龍能夠在二道溝子公社隱藏這麼多年,跟牛壓茬的縱容是分不開的。
要是武裝部追究下來,牛壓茬也得做檢討。
剛才李鐵錘沒有提起這事兒,等於是挽救了牛壓茬的整治生命。
“看你這話說得,咱們兩是一家人,自然該相互幫忙。”
李鐵錘笑了笑。
他一向喜歡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從二道溝子回到家,事情已經傳回了公社裡。
李母有些擔心的問道:“鐵錘,獨眼龍真是土匪啊?”
李小妹則對李鐵錘登上報紙感到好奇,拿著報紙跑去跟小夥伴們炫耀了。
見到李鐵鉤耷拉著腦袋蹲在地上,李鐵錘走上去,對著他的腦袋上來了一巴掌。
“知道錯在哪裡了嗎?”
李鐵鉤低著頭小聲說道:“俺不該犯慫,當時就該跟獨眼龍打起來。”
“......”李鐵錘覺得自己的教育出現了偏差。
他將李鐵鉤拉起來,拍去他身上的灰塵:“人表麵犯慫也沒啥,遇到老虎獅子你還不跑的話,那不就成傻子了嗎?”
“關鍵是心中不能慫!”
“知道了,哥,俺以後聽你的。”李鐵鉤很乖巧。
李鐵錘:“......”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不適合當老師。
“行了,去玩吧。”
李鐵鉤離開後,一直靜靜站著不遠處的柳晏荷走過來,小聲說道:“鐵錘哥,鐵鉤年紀還小,不懂事兒,你彆著急上火。”
“這小子啊,算了,先不說他了。”
李鐵錘一把將柳晏荷拉進了屋裡。
“咱們時間緊迫,得趕緊造個孩子出來。”
“娘他們都在外麵呢...彆....”柳晏荷看到屋內關上,整個人身體繃緊繃直了。
“放心吧,娘會替咱們站崗的。”
柳晏荷:“......”
她隻能仰著臉,任男人為所欲為。
靠山屯知青點內。
周有誌有些著急上火。
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張春豔的身影了。
並且她還沒有請假,生產隊長點名的時候,已經批評了張春豔,要是再曠工的話,說不定會被處分。
“張興,你看到張春豔了嗎?”周有誌走進裡屋,看著躺在床上的張興問道。
張興放下書:“老周,我跟張春豔沒有關係,哪能知道呢?”
周有誌也知道張春豔最近好像跟張興鬨了矛盾,便轉過身進到了女知青的宿舍裡。
詢問了幾個女知青,隻有劉曉慧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
“今天早晨我去上工的時候,見張春豔在梳妝打扮,還換上了漂亮衣服。便順嘴為了一句,她好像是要去縣城。”
“縣城....”
周有誌頓時皺起了眉頭:“張春豔沒有路條,也沒介紹信,這屬於私自外出....這是要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