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師講過:“人是一種意識動物,所有的行為都有目的。”
在發現了拖拉機飛輪螺絲被人故意擰動後,李鐵錘便開始根據魯大師的指引尋找嫌疑人。
很明顯,嫌疑人並不希望拖拉機改造順利完成。
這一點將排除那些因為得到掛車設備的職工們和大部分技術員,領導們。
嫌疑人能夠選擇飛輪螺絲這種既隱蔽又破壞力巨大的方式,足以說明他懂得技術。
這又排除了保衛科、後勤處的絕大部分人。
嫌疑人明知道改造一旦失敗。
李鐵錘和張廠長都會受到牽連,這說明嫌疑人站在劉副廠長那一邊。
綜合種種線索,李鐵錘已經將目的鎖定在了胡副科長身上。
現在看到他準備悄悄溜走,淡淡的喊了一句:“老胡啊,劉乾事正好也拉了肚子,你們一塊去吧。”
胡副科長呆愣在了原地。
保衛乾事小劉神情卻有些茫然:“啥?俺拉肚子了,俺咋不知道....”
小劉剛要否認便被張鐵副科長瞪了一眼。
他立馬明白了過來,立刻捂住肚子,痛苦的呻吟了起來。
“哎吆吆,李科長,你還真是個神醫,隻是看了俺一眼,就知道俺在食堂吃壞了肚子,不行了,俺也要去廁所。”
食堂主任:“.....”
他有點想要罵人的衝動了。
胡副科長明知道李鐵錘已經盯上了他,卻沒有一點辦法。
隻能帶著一個尾巴去了廁所,又老老實實的回來了。
此時全廠的職工基本到齊了。
張鐵副科長讓人點了名之後,拿起一個鐵皮喇叭大聲說道。
“各位領導,各位工人同誌,今天之所以把大家夥聚在這裡,是因為咱們農業改造廠發生了一件破壞生產的大案子!
改造小組正在改造的東方紅拖拉機被人蓄意破壞了。”
此話一出,廣場上那些人頓時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拖拉機的改造關係到咱們改造廠的未來,誰這麼缺德冒煙啊。”
“是啊,要是讓俺知道了,那一定扒了他的褲衩子。”
“.....劉翠花,你可彆借機占人家便宜啊。”
現場頓時亂糟糟的,張鐵科長拍了拍手:“好了,都靜一靜。”
工人們安靜下來之後。
張鐵科長接著說道:“為了能夠抓出那個破壞拖拉機的壞人,現在大家夥都委屈一下,配合我們保衛科和鬆原公安局的同誌,進行搜查。”
在後世要想搜查一個地方,需要各種各樣的手續。
在這年月卻不需要。
甚至不需要征得對方的同意。
李鐵錘之所以把這些工人聚集在廣場上,隻是為了免得他們破壞證據罷了。
工人們也早有這個覺悟,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有幾位刺兒頭想表示反對,立刻被工人們口水淹沒了。
“你不讓保衛科搜查,是不是心中有鬼啊。”
胡副科長本來還想著舉手反對,見此情形,連忙放下了胳膊。
他並不認為李鐵錘能找到任何證據。
所以在這個時候,沒有必要當出頭鳥,引起彆人注意。
全廠工人和領導、臨時工加起來,有八九百人。
一個個的搜查工位,辦公室,宿舍是需要耽誤許多時間。
所以在李鐵錘的建議下,搜查小組分為十支隊伍,每次同時對十個人進行搜查,
如此一來,搜查的進度便大大加快了。
隻是搜查的結果並不理想。
足足花了兩個小時,已經到中午時分了,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李科長,張鐵,我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不過我要提醒你們的是,要是找不到證據的話,彆怪我不客氣了。”
劉大虎見此情形,頓時又支棱了起來,昂著腦袋大聲嚷嚷。
李鐵錘突然笑了:“劉科長,我倒是忘記了,你還沒被搜查過吧?”
“搜就搜吧,我站的正,不怕影子歪,你們可以跟我去辦公室裡麵,隨便搜!”
劉大虎冷哼一聲,雙手抱懷得意洋洋的說道。
“那倒是不用,我看你身上的中山裝挺寬大的,說不定藏了什麼東西。”李鐵錘見工人們這會也急躁了起來,大聲說道。
果然,工人們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目光紛紛投向劉大虎。
劉大虎臉色一變,嚇得後退了兩步:“你,你要乾什麼?”
“當然是搜身啊!剛才那些工人們都被搜了身,怎麼著,你想搞特殊。”
“李鐵錘,我是保衛科長,你要是敢胡鬨,等廠長和副廠長回來了,我告你去我!”
“隨便吧。”
李鐵錘喊來兩個保衛乾事,衝著劉大虎一指:“把他拉到旁邊的小屋裡,扒光了檢查,全身上下都要檢查一遍。
特彆是什麼洞啊,縫隙啊之類的,千萬不能放過。”
那兩個保衛乾事都長得五大三粗,平日裡備受劉大虎的欺負,聞言雙眼頓時放出光芒。
他們挽起袖子,走到劉大虎跟前拱了拱手說道:“劉科長,今兒哥們對不住了哈。”
兩人衝上去抓劉大虎,劉大虎感覺到不妙,還想反抗。
但是就他那小體格子,哪是這兩位保衛乾事的對手。
一人抱著雙腿,一人夾著兩條胳膊,將劉大虎牢牢的控製住,抬起來朝著小屋走去。
“李鐵錘,我不會放過你的!”
屋內緊緊關閉。
“啊~”
裡麵傳來一陣發自靈魂的聲音。
廣場上的那些工人們的表情個個跟地鐵老人看手機差不多。
胡副科長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劉大翠則一臉惋惜:“這麼好的事兒,咋輪不到俺呢?”
站在她旁邊的工人,紛紛挪了幾步,遠離她幾分。
片刻之後。
屋門打開,劉大虎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從裡麵走了出來。
他衣服淩亂,褲腰帶隨便係在腰間,臉上掛滿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兩個保衛乾事走過來報告道:“報告張副科長,李科長,對劉科長的檢查沒有什麼發現,隻發現了兩盒乳膠套,一盒火柴。”
“是嗎...”
李鐵錘走到劉大虎跟前,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略帶關切的說道:“劉科長,看來是誤會你了,讓你受委屈了,不過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局考慮。”
“大局....”劉大虎想要痛罵李鐵錘一頓,可是接觸到那淡然的目光,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個農村來的拖拉機手,手段實在是太狠毒了。
一切都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讓他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要是反對的話,等於是跟全廠的工人對著乾。
並且,剛才的事兒,傷害性不強,侮辱性極大。
就算是告到了張廠長跟前,隻能落得笑柄罷了。
想到這裡,劉大虎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劉科長,你看看,就你這身體素質,怎麼好意思擔任保衛科科長呢。來人吧,把他扶到椅子上。”
“不,不用了,我還能站得穩。”劉大虎聞言差點哭了出來。
他現在連暈倒的權利也被這個該死的拖拉機手剝奪了。
“是嘛,那你可要堅持住啊,加油!”
李鐵錘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把他拍倒在地,然後扭過頭看著那些工人們說道:“好了,繼續搜查。”
剛才有些焦躁的工人們現在一個個變得老老實實的,乖乖的聽從張鐵的指示開始進行搜查。
現場的氣氛重新安定下來。
一直站在旁邊盯著的盛天放讚賞的點點頭。
他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李鐵錘隻是為了整治劉大虎而鬨了那麼一出。
現在看來,這個土匪還是個有腦子的,竟然將殺雞儆猴玩出了新花樣。
倒也不負他親自帶隊趕來的這片苦心。
隻是....真的能找到所謂的證據嗎?
盛天放心中也沒有譜。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已經過了飯點,廣場上的人一點一點的減少,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李鐵錘坐在椅子上,一邊跟盛天放閒扯著北麵戰場上的往事,一邊喝著茶水,神情相當的愜意。
“胡副科長,該你了。”
就在張鐵將胡副科長喊出來的時候,李鐵錘拋下盛天放站起了身。
“老胡是我們技術科的副科長,我身為領導的,不能讓他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這樣吧,我跟你們一塊去。”
張鐵不明白李鐵錘的用意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胡副科長連忙擺手:“科長,您忙了這麼多天,正該好好的休息一下,我的這點小事就不用勞煩您了。”
“哎呀,老胡啊,看你這話說的,我是個體貼下屬的好領導,哪能置你於不顧呢。”
李鐵錘體貼入微的樣子,讓旁邊的工人和領導們看得眼饞。
“你瞧瞧,人家李科長對下屬太好了。”
“是啊,要是我有個這麼好的領導,我就算是死了都願意。”
“咳,小王啊,你可以去死了。”
“啊。是張主任....”
議論聲中。
胡副科長目光閃爍,額頭冒出冷汗,那副樣子一看就是做賊心虛。
此時盛天放也看出了不對勁,站起身走了過來。
“我也一塊去吧。”
胡副科長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重新鎮定了下來。
“那就有勞兩位領導了。”
他自認為沒有露出馬腳,此時心中充滿了勇氣。
事情的發展跟胡副科長預料的一樣,辦公室內並沒搜查出任何有線索的物件。
“我的住處也用搜嗎?李科長?”胡副科長覺得李鐵錘是在炸胡他,此時又支棱了起來。
“當然。”
一行人來到筒子樓裡,保衛乾事們進到屋裡翻找起來。
胡副科長的媳婦兒在外地,平日裡一個人住,家裡的家具倒是簡單。
屁股大的屋子,隻花了不到十分鐘便翻了一遍。
“彆的沒有什麼可疑的,隻有幾把錘子,扳子之類的工具,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張鐵親自帶隊,抱著一堆工具從屋裡出來。
“我是技術科副科長,家裡放點工具也很正常吧?難倒你們想告我偷偷將廠裡麵的工具夾帶回家?”胡副科長瞪大眼說道。
李鐵錘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從裡麵取出一把扳手,冷聲說道:“那倒不至於,不過這把扳手應該就是你拆卸拖拉機飛輪的扳手吧?”
此話一出,胡副科長臉色驟變。
“李鐵錘,你少誣陷人,這種扳手咱們廠裡麵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你憑什麼指控我。”
“就憑上麵的油漆!”
李鐵錘將扳手高高的舉在空中說道:“大家夥可能不知道,為了能夠及時發現螺絲鬆動情況,我們改造小組的趙師傅,特意在那輛東方紅75拖拉機上的螺絲表麵,都塗了藍色油漆。
而咱們改造廠裡,除了那些螺絲外,再沒有彆的地方使用到藍色油漆。
大家夥可以看看,這扳手的虎口上,恰恰有藍色油漆。”
走廊裡那些工人和領導們齊齊看去,果然在扳手上看到了藍色油漆。
胡副科長壓根沒有想到這一點。
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竄後腦勺,連忙說道:“開玩笑,就算那油漆咱們廠裡麵沒有,我不能從彆的地方搞來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提醒你的是,每一罐油漆的化學成分都有所不同。
隻要將扳手上的油漆跟拖拉機上的油漆對比一下就可以了。
對了,第一拖拉機廠那邊就有這種化驗設備。
你要是不願意承認的話,我不介意親自到第一拖拉機廠跑一趟。”
這番話就像是一枚炸彈,將胡副科長內心的防禦陣線炸得粉碎。
他身子晃了晃,就像是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了地上。
“竟然真是胡副科長乾的,太可惡了。”
“他這是有意要害咱們改造廠!”
“大家夥上啊!”
那些工人們一想到改造失敗帶來的後果,一想到今天受到的折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從旁邊衝了上去。
他們對著胡副科長就是一頓猛踹。
張鐵本來想上前攔著,卻被盛天放拉住了。
“你看看李鐵錘。”
張鐵不明所以抬頭看去,隻見李鐵錘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遠處,淡淡的抽著煙,就像是沒有看到這一幕。
“怎麼了?”
盛天放繼續解釋:“工人們心中怒氣需要一個宣泄口。
要是不在胡副科長身上宣泄出來,那就會在彆的地方爆發。
李鐵錘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沒有阻攔。
你啊,以後多學著點。”
張鐵明白這是老上級在提點他,連忙點頭。
李鐵錘留著胡副科長還有大用,當然不能讓他被打壞了。
見時間差不多了,走上前攔住了那些工人。
“行了,這事兒說不定還有幕後指使者,大家夥都收著點。”
隻是簡單的一句話,那些憤怒的工人們竟然瞬間清醒了過來。
一個個鬆開了拳頭,轉身走站了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