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錘在靠山屯逗留了一天時間,便接到了鬆原農業機械改造廠的信件。
信件是郵遞員捎來的。
在信件中,廠辦的乾事通知李鐵錘要召開廠大會,請他及時趕回去。
“廠大會....看來自己不在的這兩天,那些廠領導們已經劃分好了利益分配”
腹誹著,李鐵錘將信件揣回了兜裡。
柳晏荷得知李鐵錘馬上要離開,顯得有些依依不舍。
“不能多待兩天嗎?”
“暫時不行,這次廠裡麵開會肯定有大事兒。”
李鐵錘俯下身,在那淺紅色的嘴唇上啃了一口,捏住弧線優美的下巴。
“等這個項目完成了,廠裡麵肯定會多放幾天假,我到時候再回來。”
“嗯嗯。”柳晏荷投入李鐵錘的懷抱中,將這個糙漢子緊緊抱住。
其實李鐵錘現在在縣城裡有房子,柳晏荷完全可以到縣城工作,隻是她舍不得那幫學生們。
親熱一會後,眼看太陽一點點升高。
李鐵錘帶著柳晏荷回了一趟老宅,看望了李母和奶奶。
一番依依不舍中,騎上自行車,帶著大黃一塊回到了鬆原縣農業機械改造廠。
剛進廠,李鐵錘便從周副科長那裡得知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鐵迫於楊廠長的壓力,沒有聽從李鐵錘的意見,對原保衛科科長劉大虎動了手腳。
隻是劉大虎比張鐵想象得更加頑固,非但沒能拿到想要的口供,反而被劉大虎的媳婦兒知道了。
劉大虎的媳婦兒是供銷社的售貨員,也是個母夜叉,當天下午就衝到了保衛科裡麵,將張鐵罵得狗血淋頭。
“你說說,張鐵辦這事兒肯定很小心,母夜叉是怎麼知道的?”周副科長眉頭緊皺。
李鐵錘淡淡的笑了笑:“劉大虎當了那麼多年保衛科長,哪能沒幾個親信。
張鐵實在是太大意了,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劉副廠長的病,突然好了,是不是?”
周副科長驚訝的瞪大眼:“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唄,你還以為我是半仙啊。”
“嗬....”周科長繼續說道:“母夜叉大鬨保衛科,張鐵雖然在動手段的時候,特彆小心。
還是在劉大虎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母夜叉不乾了,口口聲聲要告到縣裡麵。就連張廠長出麵也不好使。
沒辦法,張廠長隻能把劉副廠長從醫院裡請了出來,母夜叉才算是消停。
不過張鐵也被臨時解除了職務。”
兩人說著話,已經走到了會議室的門口。
周副科長看著進出的領導們,壓低聲音說道:“動手段這種事兒雖然常見,但是畢竟上不得台麵,這次張鐵估計又得請長期病假了。”
“你啊,還真看走了眼。”
李鐵錘拋下一句話進到了會議室。
會議由張廠長主持,劉副廠長坐在下首,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
張鐵也出現在會場內,雖然身為保衛科代理科長,坐在了後勤科長的旁邊,但是臉色卻很難看。
張廠長見人都到齊了,輕輕的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靜一下,今天咱們開一個短會。”
等會議室內安靜下來,張廠長一改往日的風格,沒有講什麼大道理,直接宣布:“劉大虎因為玩忽職守,無視車間技術工人的生命安全,蓄意包庇原技術科胡副科長,經上級領導同意,給予免職處分。”
“散會!”講完,張廠長站起身背著手離開了。
劉副廠長的臉上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個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劉大虎身為保衛科長,犯下的錯誤可謂是十分嚴重,竟然隻是免職。
免職不是撤職,更不是開除,也就是說劉大虎還能調到彆的工廠裡麵的當領導。
李鐵錘雖然明知道雙方博弈後,會產生這樣的結果,依然感到惋惜。
胡副科長和劉大虎都是嘴巴很硬的人。
自從被抓後,盛天放和張鐵分彆對兩人進行了審訊,結果卻一無所獲。
其實想想就能明白,兩人犯事兒的證據確鑿,就算是把劉副廠長拉下馬,也沒辦法減輕他們的罪責。
死一個保全家,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是一種生存方式。
不過就算他們不交代,劉副廠長也會因此負上領導責任,以後隻能
盛天放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沒有對胡副科長動手段。
張鐵卻因為張廠長的壓力,對劉大虎動了手段,這才讓劉副廠長抓住了把柄。
劉副廠長借此機會,在跟張廠長的第二場博弈中占到了先機。
不但幫劉大虎逃過一劫,還離開了醫院。
周副科長看到這種情況,想起來李鐵錘在會議開始前的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真被李科長猜中了啊。”
不知不覺中,在他的眼中,李鐵錘的身影有些神秘莫測起來。
趁著前往車間的空擋,周副科長快步追上李鐵錘,臉上充滿了笑意。
“李科長,現在劉副科長又回到廠裡麵了,你覺得咱們廠會發生什麼變化?”
“這些跟咱們技術科沒有關係,咱們現在的首要目的是完成東方紅拖拉機的改造工作!”李鐵錘停下腳步道。
隻要完成了拖拉機改造,就等於是立了大功。
無論是張廠長還是劉副廠長,都得高看技術科一眼。
妥妥的陽謀啊!
周副科長想明白之後,重重點頭:“李科長,你放心,以後我老周就跟著你了。”
李鐵錘:“.....”
他看著一臉誠懇的周副科長,心道:難道俺的王霸之氣終於要來了嗎?
正好,食堂的胖廚子經過。
李鐵錘喊住了胖廚子。
“老胖,中午俺要吃豬蹄。”
胖廚子上下打量李鐵錘:“我看你長得挺像豬蹄子。”
李鐵錘:“.....”
得,看來咱還是得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夠成功啊。
劉大虎被免職後,不到兩天功夫,就在供銷社裡找到了新工作,擔任鬆原供銷社保衛科副科長。
鬆原公安局的盛天放做事情謹慎,沒有犯下任何錯位,胡副科長被送進了局子裡,七年後才能夠出來。
劉副廠長雖然離開了醫院,重新回到了鬆原農業機械改造廠,但是霸道作風收斂了不少。
鬆原農業機械改造廠重新陷入了平靜之中。
李鐵錘一邊繼續改造東方紅拖拉機,一邊繼續尋找液氨,一邊等待省城傳來消息。
等待總會得到結果。
一個星期後。
李鐵錘接到門房秦大爺的通知,來到改造廠大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映入眼簾。
“趙書言同誌,希望你這次能夠帶來好消息。”
李鐵錘將趙書言請進自己的辦公室內,坐在椅子上下打量趙書言。
幾天不見,這姑娘白皙的皮膚被曬黑了不少,少了幾分城裡姑娘的氣質,更像鄉下的女知青。
“李拖拉機同誌,咱們兩個之間除了交易外,就沒有一丁點感情了嗎?”趙書言坐在他對麵,大大咧咧的問道。
“沒有。”
“.....”
依照趙書言的脾氣,此時她應該站起身直接離開。
隻是不知為何,趙書言卻隻是笑了笑,嗔怒道:“你這人啊,看著年紀輕輕,其實是個老古板。咱們雖然是交易關係,但是也可以談談感情嘛,那樣以後相處起來,才足夠的愉快。”
趙書言明明是北方人,口音卻沒有一丁點苞穀味,反倒有點類似南方江南水鄉姑娘的襦糯。
那婉約的音調,勾得人骨子裡發酥,心裡癢癢,讓人忍不住打個哆嗦。
李鐵錘深吸一口氣,才壓抑住那莫名的衝動:“談感情可以啊,我也想跟你談感情,那這次的交易就算了,你直接把液氨送給俺得了。”
“......”
趙書言尷尬的笑笑:“我剛才隻是在開玩笑,咱們保持這種純粹的交易關係,對咱們雙方都有利,沒有必要再繼續一步了。”
她雖然有些心動,但是在利益麵前,依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利益。
不為彆的,就因為她是趙書言。
像趙書言這種人雖然不討喜,辦事兒能力卻很強,經過幾天的尋找,還真被她找到了液氨。
“我的一個遠房親戚在省城的化工廠擔任工程師,他們工廠裡麵存儲了一批液氨。不過那玩意特彆金貴,想要拿到的話,還得看你的本事了。”
“這麼說你準備空手套白狼?”李鐵錘眉毛橫挑。
剛才還好好的,眨眼就變了臉,這男人屬狗的吧。
“哪能呢,我找到了液氨的線索,並且還能幫你跟趙工程師拉上關係,也是立了大功的。”趙書言眨巴眨巴眼,可憐兮兮的說道。
這倒也是,在這年月國內工業不發達,化工廠都是國家重點工廠,不是鬆原農業機械改造廠能夠碰瓷兒的。
就算是以改造廠的名義發出請求函,人家估計連看都不帶看的。
在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走後門了。
李鐵錘並不是那種不懂得靈活變通的人。
世界上的路有成千上萬條,隻要能夠最終抵達目的地,就是一條好路。
“咱們什麼時間能到省城?”李鐵錘打定主意後,直截了當的問道。
“現在,我中午約了趙叔叔吃飯。”趙書言道。
李鐵錘抬起頭,盯著趙書言問道:“從這裡到省城,有四百多裡路,乘坐長途汽車至少要七八個小時,肯定趕不上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乘坐吉普車。你覺得我一個小科長,有那玩意嗎?”
“我相信你可以借到。”趙書言道。
李鐵錘:“要是借不到呢?”
趙書言:“那隻能抱歉了,你隻能另外想辦法了。我也幫不到你。”
李鐵錘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看來這個關係對你很重要吧?你差點舍不得用。”
李鐵錘猜的一點都沒有錯,趙書言這次要拜訪的人名為趙敬堯,是遼市化工總廠的四級工程師。
這年月工程師分為九級,九級最低,一級最高。
一級工程師又被稱為總工程師。
跟後世隨便一個工廠裡負責工藝的總工程師不同,這種工程師全國都沒有幾個,每個月的工資高達三百多塊錢,跟領導人的工資差不多了。
三級工程師以上都可以稱為副總工程師。
也就是說趙敬堯距離副總隻有一步之遙了。
地位不可謂不高。
並且,趙書言跟趙敬堯僅僅是遠房親戚,平日裡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有來往。
這種關係下,人情用一分少一分,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如果李鐵錘連一輛吉普車都找不到,那麼也沒有必要浪費這個人情了。
趙書言沒有想到心裡的小算盤竟然被李鐵錘一下子看穿了。
不過她沒有一絲慌張,非常坦然的說道:“不僅僅是不舍得,趙叔叔是個很正直的人,你如果連吉普車都弄不到的話,估計也沒辦法說服他把液氨送給你們廠。我是在幫你節省時間和力氣。”
“那俺先謝謝你了。”
李鐵錘站起身離開辦公室,找到了張廠長。
他將情況跟張廠長講了一遍。
“遼市化工總廠的工程師?鐵錘,這可是個好機會,要是接著這個機會,跟遼市化工總廠拉上關係的話.....”
張廠長聞言大喜,正要接著說下去,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尷尬的笑笑說道:“我是不是又貪大了?”
張廠長這種空降的領導,最大的特彆就是急於立功。
劉大虎的事件中,李鐵錘已經看出了他的性格。
“廠長,您也是為了咱們改造廠的發展考慮。”
“你啊,專撿好聽話講。”
張廠長沒有過多的考慮,便將廠裡麵唯一一輛嘎斯吉普車借給了李鐵錘。
在開具了介紹信後,又寫了一張條子遞給李鐵錘。
“這次你去省城是為了工作,路上的開銷,以及到了省城的花銷,按理說都該咱們廠報銷。你才剛工作,身上也沒多少錢,現在你去後勤科支取一百塊錢,再領一百斤全國糧票。”
聞言,李鐵錘心中大喜,連聲感謝。
錢倒是其次,關鍵是全國糧票太難得了。
這年月糧票分為兩種,一種是全國糧票,可以在全國範圍內使用,沒有時間限製和地點限製。
一種是地方糧票,像李鐵錘領到的糧票就是地方糧票,隻能在鬆原使用,有效期是三個月。
拿到其他地方,或者是超出了有效期,這地方糧票就作廢了。
一般來說,一斤全國糧票能夠換一斤二兩的地方糧票。
隻是鬆原這種小地方,全國糧票太少了,就算是出高價,也很難換到全國糧票。
這也是老武當年要劫張興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