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言啊,你剛才告訴我,一個改造廠裡的技術科長需要液氨,我怎麼不帶相信的呢?”
“趙叔叔,李鐵錘那人跟一般的技術科長不一樣,他搞出了不少成績。”
“是嗎?”
“他那人確實不是一般人,等會見到了,你就知道了。”
夕陽西落,趙書言陪著趙工程師從化工廠裡麵走出來。
看到吉普車前圍了密密麻麻的人,旁邊還有保衛乾事在維持秩序,現場一片亂糟糟的,趙書言嚇了一跳。
“這裡是省城,李鐵錘不會是又耍土匪性子了吧?”
這樣想著,趙書言也顧不得跟趙工程師解釋了,快步跑到了大門口。
此時的李鐵錘已經將幾十斤狼肉賣了個精光。
就連兩張狼皮也賣給了一個孝順兒子,那貨要買回去給他老娘做坎肩。
有些工人得到消息來晚了,沒能買到狼肉,有些不甘心的問道:“社員同誌,還有沒了?”
“沒了,沒了,趕緊回去吧。”
李鐵錘一邊將工人攆走,從兜裡摸出一根煙甩給張科長。
“張哥,今兒下午辛苦你了。”
張科長的臉上興奮得跟長了一朵菊花一樣,接過煙笑著說道:“不辛苦,我們工人跟你們社員是一家嘛。”
點上煙,張科長衝著李鐵錘說道:“鐵錘兄弟,改天一定要再來啊,到時候我讓你嫂子給你炒幾個好菜。”
說著話,張科長拎了兩掛狼腸子,狼心狼肺離開了。
“下次見。”
李愛國衝著張科長的背影擺擺手,將煙頭摔在地上,拿起一疊疊鈔票數了起來。
這麼一會功夫,竟然掙到了五十多塊錢。
果然,在這年月當獵人說不定真能發家致富。
李愛國一時間都有些想改行了。
這時候,趙工程師跟著趙書言走了過來,看看李愛國的摸樣,再看看吉普車的後備箱。
他笑著說道:“書言,這就是李科長吧,果然不一般啊,一個技術人員,竟然當上了賣肉的。”
言語雖然平等,但是鄙視的意味顯露無遺。
“趙叔叔....”趙書言知道像趙工程師這種知識分子,最鄙視的就是商賈之徒。
隻是李鐵錘這次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還被抓了個現形,趙書言想要解釋也沒辦法解釋。
咱李鐵錘可不是那種受氣包。
將鈔票卷成團,塞進口袋裡,瞪著眼說道:“俺乾掉了野狼,那是為人民除害,將狼肉賣給工人,是幫助工人改善生活。
工人們有了力氣,才能更好的搞生產。
俺這是在幫助你們化工廠。
你是化工廠裡的領導,應該感激俺才對。”
“......”趙工程師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總覺得有點問題,卻沒辦法反駁。
趙書言生怕李鐵錘惹怒趙工程師,湊到李鐵錘的身旁,在他的腰間擰了一下,疼得李鐵錘直咧嘴。
“你要謀殺親夫啊。”
“彆鬨,這是趙叔叔。”
李鐵錘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拿起毛巾擦擦手,對著趙工程師伸出了手。
“呀,你就是化工廠裡的大工程師吧?俺聽趙書言提起過您。
這些年,您能夠在艱難困苦的工作條件下,改良化工工藝,大幅度提高化工產量,非常值得欽佩。”
趙工程師畢業於京城大學化工係。
當初他畢業的時候還沒有起風,再加上他出身好,當時組織上給他了兩個選擇。
一個是進到一機部裡麵工作,不但解決戶口問題,還會分配宿舍。
第二個是回到剛剛籌建的化工廠裡擔任技術員。
無論從哪方麵看,留在一機部都遠好過回到省裡麵。
但是趙工程師有著知識分子獨有的清高。
為了能夠在化工領域作出貢獻,做一些利國利民的事情,最終拒絕了一機部的邀請,回到了省裡麵。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隨後的歲月中,那些前往一機部工作的同學中有不少遭遇了麻煩。
而化工廠地處偏僻,並沒有受到太大波及,趙工程師在實踐中一步步的前進,最終晉升為四級工程師。
趙工程師本來不屑於跟這個大老粗握手,但是李鐵錘的每一句話,都撓到了他的癢處。
“李科長,你的話有些過分了,我隻是做了份內的事情。”
趙工程師伸出手,跟李鐵錘握了握,謙遜的笑了笑。
趙書言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下來,連忙上前打圓場。
“趙叔叔,馬上就晚上了,我肚子早就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趙書言選擇的飯館檔次並不高,卻非常偏僻。
大堂內除了李鐵錘一桌人,再沒有彆的客人。
菜肴也是普通的家常菜,一盤小炒肉,一盤土豆絲,一盤花生米。
趙書言要了一壺黃酒,站起身給趙工程師倒了一杯。
“趙叔叔,你可能不知道,在來的路上,李科長還救了我一命呢。”
“嗬,怎麼回事?”一直擺著譜的趙工程師臉上浮現出一絲訝然。
“當時事情是這樣的.....”
趙書言見狀,連忙將路上遇野狼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
“趙叔叔,你不知道,那野狼凶猛極了,幸虧李鐵錘同誌特彆勇敢,我才能見到你。”
想起當時的情況,趙書言忍不住看了看李鐵錘。
她那種眼神瞞不過趙工程師的眼睛。
“咳咳。”趙工程師咳嗽兩聲,緩聲說道:“山林裡危險很多,書言啊,你以後要謹記這一點,彆再犯類似錯誤了。”
就這?趙書言本來想著會為李鐵錘在趙工程師麵前博點好感,然後提出購買液氨的要求。
現在看到這種情況,心中不免有些發緊,今天晚上的任務恐怕沒有辦法完成了。
李鐵錘似乎沒有察覺的樣子,隻字不提液氨的事兒,隻是一杯接著一杯的跟趙工程師喝著黃酒。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眼見天色全黑了。
趙工程師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歉意的笑笑:“書言,李科長,最近廠子裡上馬了新工藝,我這個工程師得去廠裡麵盯著點,今天就不能再陪你們了。
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聚。”
看到趙工程師要走,趙書言慌忙想要提液氨的事兒,卻被李鐵錘攔住了。
“趙叔叔,我差點忘記了,當時的那頭野狼有一頭是酋狼,我把那玩意割下來。
今天貿然拜訪,也沒有帶什麼禮物。那玩意就送給您吧。”
說著話,李鐵錘從帆布包中拿出狼鞭,遞到了趙工程師的麵前。
看到這一幕,趙書言嚇了一跳。
趙工程師是高級知識分子,是文化人,怎麼可能要這種埋汰玩意。
她剛準備嗬斥李鐵錘,原本已經轉過身的趙工程師,不知何時已經回過頭來,雙眼緊盯著那根褐紅色的玩意。
“這是酋狼的狼鞭?”
“千真萬確。”
李鐵錘將狼鞭從報紙包裡取出來,指著狼鞭說道:“你看看,粗細跟小棒槌差不多,呈現紅褐色,上麵有筋脈,上頭掛了倒刺....”
“確實是酋狼的狼鞭....”趙工程師沒等李鐵錘介紹完,接過狼鞭就裝進了文件包裡。
他輕輕咳嗽兩聲,說道:“鐵錘啊,這份禮物可是太貴重了。”
“趙叔,我對你們這些工程師最欽佩,有了你們,咱們國家的化工事業才能得到飛速的發展,人民的生活才能變好。”李鐵錘道。
“你這孩子,我是越看越順眼啊。”
趙工程師點點頭說道:“最近我們化工廠要處理一批過期的液氨,既然你們改造廠需要,就拉回去一罐子吧,明天到我的辦公室辦手續。”
“哎吆,謝謝趙叔叔。”
趙書言一直到出了飯館的大門,依然處於懵逼之中。
李鐵錘隻不過送了一根狼鞭給趙叔叔,趙叔叔怎麼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趙書言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聽說過虎鞭有效果,但是那隻是狼鞭啊。
她快步跟上李鐵錘的腳步,問道:“鐵錘哥,酋狼的狼鞭到底有什麼作用。”
李鐵錘附在趙書言的耳邊小聲嘀咕幾句,趙書言小臉頓時潮紅起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真有那麼神奇?”
“要是沒效果,你覺得趙老摳會把液氨送給咱?”
“趙老摳....你彆說,趙叔叔確實非常小氣,身為工程師他每個月有兩百多塊錢的工資。
嬸子想要買一件新衣服,都被他拒絕了。”
話說一半,趙書言突然停住腳步問道:“你是怎麼知道趙叔叔....需要那玩意的?”
一個大姑娘談論這種問題,總是令人感到難為情,即使趙書言個性開放,臉色還是羞紅了起來。
“這個簡單,趙工程師今年四十多歲,男人到了這個年紀,身體機能都會下降。
另外,在來的路上,你還告訴我,最近一陣子,你那個性格溫柔的嬸子,經常跟趙工程師吵架。”
“吵架跟那事兒有什麼關係.....”趙書言連忙閉上了嘴巴。
她覺得自己的思想好像不純潔了。
此時已經天黑了。
李鐵錘沿著街道,看到路邊有國營賓館,整了整衣領走了進去。
“同誌,還有房間嗎?”
李鐵錘將介紹信隔著鐵護欄遞進去。
那胖嬸子拿過介紹信仔細看看,又看了看李鐵錘和趙書言。
“結婚證呢?”
“啥結婚證?”李鐵錘愣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夫妻,開兩個房間。”
“不是夫妻啊?”胖嬸子一臉怪笑,站起身從架子上取出兩把鑰匙遞了過去。
“咱們這裡跟派出所的關係很好,你們放心在這裡住,不會有人來查房的。”
李鐵錘:“......”
他沉默片刻,接過了鑰匙說了聲謝謝。
趙書言感受到胖嬸子的目光,覺得沒臉見人了。
李鐵錘這次是出公差,有一百塊錢的餐旅費,住的賓館相當上檔次。
不但提供熱水,還能領到一個搪瓷盆子。
李鐵錘進到房間裡,坐在床邊美美的燙了個腳,這才鑽進被窩裡。
不多時,傳出一陣扯鼾聲。
隔壁的趙書言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準備推開門走進去。
聽到扯鼾聲。
抓住門把手的小手又縮了回去。
“趙書言,你跟這男人隻是正常的交易關係,千萬不要作出過分的事情....”
趙書言小聲嘀咕兩聲,轉過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夜。
漸漸深夜。
“早啊。”
休息一晚上,李鐵錘精神奕奕,拿著臉盆子打了洗臉水,看到趙書言走過來,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早...”趙書言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擰開了自來水龍頭,洗了把臉。
看到她黑眼圈濃厚,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李鐵錘好奇的問道:“怎麼了,晚上沒睡好?”
“你還說,昨天晚上你扯了一夜的鼾。”趙書言氣憤的說道。
話音剛落,一個腦袋從廁所裡探出來。
賓館的那個服務員胖大嬸衝著他們嘿嘿直笑。
那小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是說,你們乾壞事了吧?!
李鐵錘:“.....”
趙書言:“......”
趙書言這會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解釋不清楚了。
上午十點鐘,李鐵錘開著吉普車來到化工廠,通過趙工程師的關係,拿到了一張批條。
隨後,帶著批條來到化工廠後勤處,將批條交了上去。
“一罐子液氨?你等等。”後勤處的乾事拿起電話聯係了趙工程師,得到明確的回複後,這才喊來兩個工人,從庫房裡取出一罐子液氨幫著裝進了吉普車的後備箱裡。
“謝謝了。”
李鐵錘散了一圈煙,喊上趙書言上了吉普車。
吉普車經過幾個小時的奔波,於下午三點多回到了鬆原縣城。
因為趙書言下午要上班,李鐵錘先把她送到了鬆原電視台。
“鐵錘哥,咱們講好的,拖拉機改造好了,你要給我一個采訪的機會。”趙書言下了吉普車,隔著車窗戶衝著李鐵錘喊道。
“放心吧,俺說話算數!”
李鐵錘一腳踩下油門,吉普車轟鳴著離開了。
一直看到吉普車消失在道路儘頭,趙書言這才收回目光。
“趙書言,看什麼呢,剛才開吉普車那人是誰啊?”
一個身穿灰色中山裝的年輕人攔住了趙書言的去路,指著吉普車問道。
“陳選山,這是我的私事,跟你沒關係。現在我要上班了,趕緊讓開。”看到年輕人,趙書言臉色的笑意頓時消失了。
陳選山尷尬的笑笑:“我這不是關心你嘛。”
“我不用你關心,你真要有精力的話,還是趕緊把那份采訪稿做好。”趙書言說完,轉過身蹭蹭蹭地進了電視台大門。
看著那形狀優美的水蜜桃上下擺動,陳選山眼神中閃爍出一絲貪婪。
他啐了口吐沫。
“趙書言,你就一個臨時工,拽什麼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