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靠山屯這戶普通的人家迎來了兩件喜事兒。
一件是有出息的兒子從城裡回來了。
另一件事,兒子帶回來了一台電視機。
這可是電視機啊,就算是靠山屯以前那個地主也沒有的稀奇玩意。
李母生於解放前,小的時候打豬草,給地主看孩子,長大後當長工。
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能夠過上比地主家還好的日子。
電視機擺在八仙桌上。
李母站在旁邊看得兩眼放光,連聲說道:“體麵,這電視機真體麵。”
李鐵鉤和李鐵梅對於這種隻在課本上見過的玩意更感興趣。
“哥哥,咱們現在打開電視機吧,俺聽說上麵有很多好看的節目。”
李鐵錘正要一口答應下來,李母走上前攔住了他。
“鐵錘,這是體麵事兒,是喜事兒。咱們得把親戚朋友都喊過來。”
聞言,柳晏荷覺得李母太過張揚了。
隻是她身為兒媳婦兒也不好多說什麼。
李鐵錘也清楚李母愛麵子。
反正電視機這玩意瞞不住人,並且來曆正當,也不怕彆人議論。
“行吧,你們忙活吧。俺現在先去洗洗。”
李母見李鐵錘答應下來,喜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立刻要派李鐵鉤和李鐵梅去把大哥一家,大姐一家都請過來。
“二叔家呢?”李鐵梅小聲問道:“二嬸子要是知道了咱不請她該不高興了。”
這時候,躺在床上的奶奶說話了。
“你二嬸子怕是馬上就要來了。”
話音未落。
外麵便傳來一道高亢的聲音。
“大嫂啊,鐵錘這次真出息了,竟然搞了一台電視機回來。”
二嬸子如同一陣黑旋風似的衝了進來。
一進門就直奔電視機,盯著那光滑的外殼和12寸超級大屏幕,眼睛不帶眨一下的。
李母看到二嬸子的樣子,心中一跳,忙說道:“老二家的,鐵錘結婚後,我們兩家就分家了,這電視機是鐵錘家的,隻是暫時寄放在這裡。”
二嬸子確實在打電視機的主意。
在她看來,電視機是李家的。
她是李家的兒媳婦兒,那電視機就有她一份。
沒有想到李母這次變聰明了。
二叔這時候也跟了進來,臉皮有些發燒。
“大嫂,看你說的,俺們還能貪圖小輩兒的東西?”
兩人以前來鬨過事兒,李鐵鉤對他們的印象很不好,雙手掐腰,瞪大眼說道:“你們不是想占便宜,那你們來乾什麼呢?”
“鐵鉤,彆沒大沒小的。”
李母訓了鐵鉤一句,拎起熱水瓶給兩人倒了茶水。
二叔笑嗬嗬的接過來,小眼睛眨巴眨巴:“大嫂,今兒我來是給你送錢來了。”
“你....送錢給俺?”李母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李母就算是相信小河倒流、後山崩坍,也不會相信出麵不撿錢就算丟的李建雙,會給她送錢。
李鐵錘本來打算去洗澡,聞言,停住了腳步。
他衝著二叔伸出了手:“錢呢?”
“......你這孩子,都當領導的人了,還這麼沉不住氣。”
二叔李建雙屁股挪了挪坐了個舒服的姿勢。
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水,擺足了派頭,這才繼續喝說道:“這台電視機就跟電影機差不多。
俺可是聽說了,城裡麵的電影院重新開放了。
電影票一張兩毛五分錢,每一場電影都擠得滿滿的。
咱家的電視機雖然比不上電影院的大電影。
但是咱們可以便宜點啊,就每個人一毛錢一張票吧。
等到晚上,咱們把電視機搬到院子裡。
咱這院子至少能站一百多人,那就是十塊錢!
”
說完,二叔放下搪瓷缸子,挺起胸膛說道:“鐵錘,怎麼樣,我一個晚上就給你們送了十塊錢,還不夠嗎?”
李鐵錘:“.......”
要論雞賊,李建雙在靠山屯排第一。
二嬸子掰著手指頭算道:“一個晚上十塊錢,一年就是三百六十塊錢。
這主意是我家建雙出的,給你們要一半主意錢,不多吧。”
她對著李母伸出了手:“大嫂,你先給俺一百八十塊錢吧。”
李鐵錘:“......”
李母:“.......”
片刻之後。
李建雙從溝裡麵撿起鞋子穿到腳上,朝著身後喊去:“鐵錘,價格可以商量,我隻要一百塊錢怎麼樣,這可是個發財的好機會啊,你錯過了會後悔的。”
哐。
院門緊緊關上了。
李建雙埋怨二嬸子:“你怎麼能獅子大開口呢,現在好了,咱們錯過了發財的機會。”
二嬸子剛才被李鐵錘踹了一腳,這會屁股還疼著呢。
揉了揉屁股說道:“我看啊,你那侄兒是想吃獨食,拿了咱的主意,卻不想出錢。”
李建雙皺皺眉頭:“不能夠,鐵錘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不過不要緊,隻要他晚上放電視收錢,俺就來跟他鬨!”
二嬸子打定主意,一定要讓李鐵錘知道自己的厲害。
兩人離開後,李母無奈的歎口氣。
“這兩人淨想著掙錢了。
看來,咱家的電視機要惹下不少麻煩了,乾脆也彆去請親戚們看電視了。”
李母此時也從興奮中清醒過來。
跟體麵相比,她更在意家裡麵的安寧和李鐵錘的前途。
柳晏荷建議道:“娘,咱們這次不但要請人看電視,還要把所有人都請過來。”
李母皺著眉頭仔細思索片刻,扭頭看向了李鐵錘。
“鐵錘,你可是娶了個好媳婦兒。”
李鐵錘嘿嘿直笑。
柳晏荷心中也跟喝了蜂蜜一樣。
事實上。
結婚之前,柳晏荷就特彆擔心跟李母相處不好。
她以前在公社裡下地乾活兒的時候,經常聽那些小媳婦兒們談起自家的公婆。
什麼早晨起來得給公婆打洗臉水。
中午去大食堂吃飯要先給公婆盛飯。
晚上還要給公婆端洗腳水之類的。
誰知道,柳晏荷結婚後,才發現李母是非常好的人。
平日裡,她忙著學校的教學任務,李母總會幫她乾家務活。
李鐵錘去了縣城後,擔心她一個人睡覺害怕,李母還讓李鐵梅晚上跟柳晏荷睡在一個屋裡。
李母在想明白之後,立刻把自家想請鄉親們看電視的消息,告訴了公社白書記。
白書記點頭道:“老嫂子,你能夠想到請大家夥看電視,可以看出你的思想覺悟是越來越高了。”
“哪是俺啊,是俺家兒媳婦兒的想法。”李母不好意思的說道。
“是柳老師啊,難怪了。”
白書記感慨一句,看著李母說道:“你是咱們公社裡的廣播員,就把這條消息,通過廣播播放出去吧。”
李母重重點了點頭,朝著播音室走去。
“各位老少爺們,今天晚上李鐵錘家要請大家夥看電視,請大家夥吃了晚飯後到李家,記得搬上板凳。”
村裡的社員們聽到廣播聲,個個興奮的點點頭。
“這個李鐵錘還真不錯,俺還以為拿了電視機後,他會自己躲在家裡麵看呢。”
“鐵錘是民兵副隊長,現在還是城裡麵的領導,那思想覺悟是一頂一的高。”
“大家夥都彆吵吵了,趕緊刨完這塊地,晚上能早點去看電視。”
社員們都得知了李鐵錘拿到電視機的事兒,隻是誰都沒好意思開口。
畢竟那玩意太金貴了,聽說一台要好幾百塊錢呢,要是看壞了,事兒就大了。
現在李鐵錘一反常態請鄉親們看電視,立刻獲得了鄉親們的一致讚揚。
平靜的靠山屯沸騰了起來,社員們個個精神高漲起來。
傍晚。
橙色的夕陽把整片靠山屯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
小樹在晚風的輕撫下,仿佛在輕柔地擺動著舞蹈,泥土的香氣撲鼻而來。
靠山屯裡彌漫著生活的氣息。
知青點的知青們回來之後,突然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不速之客。
“張春豔,你怎麼回來?”知青隊長周有誌扛著鋤頭走上前。
張春豔笑了笑說道:“今天供銷社裡放假,我想咱們這些老朋友了,所以回來瞧一瞧。”
那些知青們雖然有些不滿張春豔的不辭而彆。
不過畢竟是在一塊生活了多年的知青,他們很熱情的把張春豔請到了知青點裡。
張春豔拿出了一些糖果分給大家夥,知青點內歡笑聲不斷。
跟幾個女知青閒扯幾句後,張春豔悄悄把知青隊長周有誌喊出了屋子。
“隊長,你覺得我要是再調回來了,怎麼樣?”
周有誌嚇了一跳,上下打量張春豔:“你沒毛病吧?”
話出了口,周有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了表情,說道:“張春豔,你在供銷社裡,雖然隻是個臨時工,但是不用下地乾活兒。
每個月還能拿到工資,日子比我們好過多了。”
周有誌雖然對張春豔有意見,卻不願意看到她再回來受苦。
“隊長,我就是問問,還沒打定主意呢。”張春豔尷尬的說道。
“是這樣啊....”周有誌皺著眉頭說道:“你走了之後,咱們知青點又補充了一個知青,倒是還有一個空床鋪,不過調動的事兒,比較複雜,我希望你三思而後行。”
“謝謝隊長了。”張春豔鬆口氣。
她今天之所以回到知青點,其實也隻是為了找一條後路罷了。
事情還要從李鐵錘大鬨供銷社說起。
供銷社非但沒能拿下李鐵錘,反而讓李鐵錘喊來的記者,把他們都拍了下來。
當天晚上,采訪畫麵出現在了電視節目上。
供銷社劉副主任還有那幾個售貨員囂張的樣子,立刻引起了觀眾的不滿。
當天晚上,劉副主任就接到了省城裡麵的電話,讓他把工作先交給供銷社的陳會計,到省城裡麵開會。
劉副主任意識到了大事不妙,放下電話後,將張春燕從房間裡趕了出來。
張春豔雖然不清楚這件事會鬨多大,但是看到劉副主任害怕成這個樣子,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她覺得劉副主任可能指望不上了。
如果張春豔是正式工的話,倒不用過於擔心,但是她隻是個臨時工,隨時能被辭退的那種。
一旦失去了臨時工的崗位,就得重新回去當知青了。
當然了,張春豔並沒有完全放棄。
劉副主任也是有根底的人,在鬆原和省城都有人脈關係。
她覺得李鐵錘就算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輕易扳倒劉副主任。
“隊長,眼看天黑了,今天晚上,我能在這裡住一晚上,明天再回縣城嗎?”張春豔問道。
“反正有一個空鋪位....”周有誌說道這裡,朝著屋裡喊了一聲:“張飛燕,出來一下。”
片刻之後,張飛燕從屋裡出來,周有誌跟她介紹了張春豔的身份。
張飛燕上下打量張春豔:“你就是那個喜歡跟男同誌亂搞關係的女知青?”
張春豔聞言臉色驟變:“你胡說什麼呢!”
張飛燕:“這些事兒大家都知道,你裝什麼裝。”
最開始的時候,知青點的知青們對於張春燕突然調到縣城供銷社都感到奇怪。
但是。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比如,社員白糧食的二叔是鎮上飯館的廚師,他親眼看到張春豔跟一個中年人在飯館裡吃飯。
隔壁公社知青點的有個知青在縣城有親戚,那人在縣城供銷社裡有關係,據那親戚講,張春豔的崗位是劉副主任親自給的。
而劉副主任這人是個好色的家夥。
綜合種種線索,知青們很快就從各種渠道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張春豔的這種行為在後世不算什麼,甚至有些女人還以此為驕傲,但是在這個年月,卻是被鄙夷的。
今天要是換成彆的知青的話,肯定不會理會張春燕。
但是張飛燕性格耿直,最看不上靠身體上位的女人,當場對著張春豔就是一陣狂噴。
張春豔想要收拾張飛燕,隻是....她看了看張飛燕的體型,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
甭說打架了,張飛燕隻是壓在她身上,就能把她壓得半死。
張春豔沒有辦法,隻能看向周有誌,冷聲說道:“周隊長,張飛燕的態度如此之差,看來你們是不歡迎我了,那好,我現在就走!”
張春豔裝模作樣挎上帆布包就要離開,可是走了一段路之後,她覺得不對勁。
周有誌是個顧全大局的知青隊長,一般不會任由她一個女知青在晚上離開,今天怎麼不攔著她呢。
張春豔沒有辦法,隻能停下腳步,衝著周隊長喊道:“周隊長,你就這麼讓我走了?”
“張春豔,請你注意,你已經不是我們知青點的知青了。”
周有誌道:“況且,我們等會還要去李鐵錘家看電視,沒有功夫理會你。”
張春豔:“.....”
又是李鐵錘,你怎麼陰魂不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