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本來應該平靜下來的靠山屯,現在卻熱鬨非凡。
社員們和知青們,還有公社裡的領導齊聚在李鐵錘的小院裡。
人數太多了,院子裡站不下,有些人爬到了院外的大樹上,還有幾個爬到了牆頭上。
大家夥都雙眼緊盯那台電視機。
李鐵錘指揮李鐵鉤接上最後一根線頭。
然後看著白得寶說道:“白參謀長,接下來最重要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和全體社員的希望。”
“李隊長,您放心吧!”
白得寶走過去,騎在改造過的自行車上,呼哧呼哧的蹬起了腳蹬子。
鏈條帶動車輪,車輪再帶動發電機,安裝在發電機旁邊的白熾燈閃爍兩下,發出昏暗的光芒。
估計電壓應該穩定了,李鐵錘緩步走上前,輕輕打開電視機的開關。
啪嗒。
電視機的屏幕上閃爍出蒙蒙亮光。
“亮了,你們看,真亮了,這電視機還真厲害。”
“隻是屏幕亮了,沒有畫麵算怎麼回事兒啊。”
“甭著急,你沒看人家李鐵錘還在調棍棍嗎?”
“土包子,那叫做天線!”
李鐵錘拿著天線來回調整,然後輕輕轉動換台旋鈕,電視屏幕上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畫麵。
他又調整了幾下,畫麵逐漸清晰了起來。
“各位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大家夥,今天是1976年十一月十一號.....”
清脆的聲音從電視機中流淌出來,小院內瞬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李鐵錘站在旁邊,點上根煙愜意的抽了一口。
柳晏荷悄默默的溜過來,胳膊砰砰糙漢子。
“鐵錘哥,你真厲害。”
“是嗎?等晚上我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厲害。”李鐵錘嘿嘿笑。
柳晏荷翻了個可愛的白眼。
“就喜歡欺負人。”
李鐵錘在靠山屯享受難得的閒暇時光時,鬆原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采訪節目引起的風浪,在有心人的扶持下,越來越大,最終引起了縣裡麵的高度重視。
調查小組進駐鬆原供銷社,對供銷社的職工進行調查,同時走訪附近的住戶。
經過調查,包括陳立明在內的七位供銷社銷售員被抓走了。
涉及的罪名包括故意毆打顧客,裡應外合倒賣供銷社物資,欺壓顧客
一時間,鬆原供銷社內風聲鶴唳。
供銷社劉雀德主任從省城回來之後,原本打算安穩住局麵,見到老家被人抄了,頓時急眼了。
他先是去縣大院裡麵去見領導,卻被直接趕了出來。
然後又去找幾個老關係,那些以往經常從他那裡拿好處的關係,現在對他卻是避而不見。
劉雀德發現自己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中。
他馬不停蹄,來到了改造廠,找到了自己的堂哥劉副廠長。
“哥,你這次可得幫幫我啊,我是為了你出氣,才會去對付李鐵錘的。”
看到一臉狼狽的劉雀德,劉副廠長皺著眉頭說道:“雀德,慌什麼慌,你現在不是還沒被開除嘛。”
劉雀德:“哥,現在調查組已經開始調查我的情況了。
這些年我為了給你送禮物,可是從供銷社裡搞出來不少東西。
萬一被查出來的話,肯定會牽涉到你的。”
聞言,劉副廠長的臉色陰沉下來。
“雀德,你這是在威脅我了?”
“哥,我也是沒辦法啊.....你認識的領導多,級彆高。
隻要願意出麵,我肯定會沒事兒的。”
“要是有用的話,我能不幫你嗎!事實上,在節目播出後,我就跟有關單位的領導打了招呼,尤其是電視台那邊,結果卻沒有任何用處。”劉副廠長一臉無奈的說道。
“這....”
劉雀德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說道:“李鐵錘就是一個小科長,憑什麼有那麼大的能量?”
提起這個,劉副廠長決定給劉雀德透一點底細,免得這家夥真鬨出什麼亂子來。
“雀德啊,你在省城裡應該已經聽到了風聲,上麵要對你們供銷係統進行整頓。
李鐵錘隻不過乘著這股風罷了。
要怪,隻能怪你們平日裡太囂張,得罪的人太多了....”
劉雀德在省城裡開會,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抬起頭看看劉副廠長:“哥,那我現在該咋辦?”
“抵死不認!隻要你咬緊牙關,就算是被抓進去也關不了幾年。
等你出來後,有我幫助你,你還能過上好日子。”
劉副廠長循循誘導。
他很清楚,在有心人的關注下,劉雀德這次是死定了。
最好讓劉雀德把一切都承擔下來,這樣的話,才能保住他自己。
“你放心,你被關進去了,我會照顧弟妹,保證不會讓彆人為難她。”
“每個月,我會想辦法給她二十塊錢,保證她能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還有你爹娘那裡,我也會幫你儘孝。”
劉副廠長說完後,壓低聲音說道:“當然了,這些都需要錢....我手裡有點錢,但是你嫂子看得嚴。”
“你這些年攢了不少錢吧,要是交給你媳婦兒,她肯定擋不住調查小組的調查。”
“要不,你把錢放在我這裡吧。”
劉雀德身為鬆原供銷社主任,這些錢確實攢下了不少錢。
他也確實打算把錢留給自己媳婦兒.....可是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啊。
現在聽了劉副廠長的建議,劉雀德變得猶豫了起來。
“雀德,我是為了你好啊,幫你這些忙,我也是要冒風險的,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吧。”劉副廠長見狀板起臉說道。
劉雀德頓時慌了,將所有的顧慮拋到腦後,連忙點頭說道:“哥,我都聽你的,等會我就把錢給你送來。”
劉副廠長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在靠山屯休息了一天後,李鐵錘騎上自行車重新回到了鬆原。
剛回到改造廠,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水,張廠長便把他請到了辦公室裡。
辦公室裡。
除了張廠長外還有兩個身穿灰色中山裝的男人。
“鐵錘啊,最近兩天供銷社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縣裡麵對供銷社進行了調查。
就在昨天下午,供銷社主任劉雀德已經被抓起來了。
現在縣裡麵要整頓供銷社,想征詢你的意見。”
張廠長指著兩人介紹道:“這位是供銷社的陳主任,這位是省城的同誌。”
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張廠長覺得難以理解。
劉雀德身為供銷社的主任,算得上是鬆原的中層領導了,竟然因為一個節目被拉下馬。
現在供銷社的領導還要專門找上門,征詢李鐵錘的意見。
李鐵錘倒是不以為然。
現在這年月的人還沒有意識到電視節目的重要性。
他站起身跟那兩位領導打了招呼。
“鐵錘同誌,我身為供銷社的主任,要為你在供銷社裡發生的不愉快跟你道歉。”張主任站起身跟李鐵錘握了握手。
“主任,您言重了,犯錯的是劉雀德,是陳立明,跟您和供銷社的關係並不大。”李鐵錘笑著說道。
張主任心中鬆口氣,不由得高看李鐵錘一眼。
“鐵錘同誌,我們供銷社正準備進行整頓,不知道你有什麼意見?”張主任拿出鋼筆和本子。
“我哪能提什麼意見,隻是身為顧客,隻要售貨員們能熱情一點就可以了。”李鐵錘知道這些人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
在現在這種物資配給製度下,你費勁巴拉的講了一大堆建議,上級直接束之高閣。
當然了,李鐵錘還是提了幾點簡單的改進建議。
他並不奢望供銷社對顧客像後世那樣能做到‘七天無理由退貨’,隻求不要過分為難顧客。
“這些建議都很好。我回去後會讓那些售貨員認真學習的。”張主任見李鐵錘如此配合,讚賞的點點頭。
他跟李鐵錘握了握手,正準備離開。
李鐵錘握住他的手沒有鬆開。
“張主任,聽說你們供銷社裡有個名叫小德的臨時工對待顧客挺熱情的。”
“臨時工...小德?”
張主任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此人,點頭道:“小德平日裡的表現挺好的。”
“既然表現好,這樣的人不當正式工,實在是太可惜了,你覺得呢?”李鐵錘淡淡的說道。
“也是啊....”
張主任雖然搞不清楚小德跟李鐵錘的關係。
但是現在供銷社開除了七個售貨員,急需要人補上。
為何要在這種小事兒上得罪一個能夠在電視上講話的人呢。
小德在接到供銷社的通知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張哥,你說啥?俺要當正式工了?你彆跟俺開玩笑了。”
“我還能騙你嗎。這是張主任親自說的,現在報告已經遞上去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轉正了。”
老張是供銷社辦公室乾事,消息十分靈通。
小德對這個消息不再懷疑,興奮的攥起了拳頭。
在供銷社工作了五六年,他已經失去了轉正的希望,誰承想機會竟然毫無聲息的來了。
老張左右看看,見沒有彆人,壓低聲音,用豔羨的目光看著小德:“小德,你是不是跟哪個大領導拉上關係了?”
“大領導?張哥,您彆開玩笑了,俺一個臨時工哪能認識大領導啊,就算是認識,人家也不搭理俺啊。”小德一臉茫然。
老張上下看了看小德,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鬱悶的撓撓頭,小聲嘀咕:“不應該啊,能讓張主任親自打報告給上級要名額,要不是有更大的領導出麵,怎麼可能呢。”
老張離開後,供銷社裡那些售貨員們也齊聲恭喜小德,豔羨小德撞了大運。
小德陷入了疑惑中。
他左思右想,最終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身影。
“難倒是他幫了俺?”
這個世界就是那麼的不公平。
有人歡樂,就有人悲傷。
就在小德歡喜萬分的時候,張春豔也接到了一紙通知。
“辭退通知書....”
張春豔看著老張,一臉憤怒的說道:“我又沒犯什麼錯誤,你們憑什麼開除我!我要去找劉副主任。”
老張冷聲道:“可以啊,不過劉副主任現在已經被抓了起來,你要是想見他估計得去大牢裡了。”
聞言,張春豔最後的希望消失了。
她看著老張說道:“張乾事,平日裡我對你不錯,你看看能不能想個彆的辦法,讓我留下來。”
張春豔實在是不願意再回到貧窮的靠山屯知青點。
老張是辦公室乾事,劉雀德當權的時候,積極配合劉雀德的工作,對張春豔也是畢恭畢敬。
現在張主任回來了,他對張春豔便不客氣起來。
“張春豔,你彆以為自己跟劉雀德事情沒有人知道。這次你沒有被追究責任,已經是上級法外開恩了。”
“可是我是知青身份,現在能去哪裡呢?”張春豔不死心。
“這個我們管不著。”老張甩下一句話,背著手離開了。
張春豔氣得直跺腳。
“這老東西,當初對我笑臉相迎,現在劉雀德被抓了,就換了臉色。狗,你就是條狗!”
張春豔罵了一頓,卻清楚自己的處境。
要是沒有辦法在城裡找到一份工作的話,隻能返回靠山屯知青點了。
張春豔在城裡出了劉雀德外,就隻認識李鐵錘。
想到李鐵錘,張春豔心中一動。
“李鐵錘現在是技術科長,也算是領導,改造廠裡說不定也要招臨時工,我可以去當女工啊。”
打定注意後,張春豔決定暫時不回靠山屯知青點。
送走了供銷社的領導,李鐵錘立刻把這些俗事拋到了腦後。
因為第一拖拉機製造廠已經將生產掛車所需要的設備運送了來。
第一拖拉機製造廠很有老大哥風範。
留下了技術人員幫助改造廠組裝設備,並且將各種型號的掛車圖紙送給了改造廠。
掛車的設計並不複雜,李鐵錘帶著技術人員隻花了不到兩天時間,就吃透了技術細節。
這個時候,張廠長將李鐵錘和一杆子廠領導集合起來,召開了一場會議。
“現在設備已經就位了,我已經跟上級打了報告,要不了多久,上級就會把生產計劃交給咱們。
在各位的努力下,咱們改造廠這次打了一場打勝仗!”
現場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大家夥都清楚,隻要拿到了生產計劃,工人們有了工作,改造廠就能壯大起來。
張廠長雙手下壓,等會場平靜下來之後,接著說道:“為了更好,更順利的生產出符合條件的掛車,經過上級同意,咱們改造廠內要成立一個專門生產掛車的車間。
今天把大家夥聚在這裡,就是為了討論,掛車車間的乾部配置問題。”
此話一出,會場上各個領導的臉色當時變了。
掛車車間承擔掛車的生產任務,在鬆原改造廠內具備特殊的地位,車間主任的人選相當關鍵。
像這種具備實權的車間主任,非但大權在握,還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改造廠的權力格局。
所以,這個位置,必須要搶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