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高照。
一陣微風吹來,白家莊村外的樹林發出嘩嘩的聲響。
樹林樹木密集,地麵上鋪滿了雜亂的樹枝子。
哢嚓,哢嚓
看著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李鐵錘,白大有嚇得臉色蒼白,忍不住往後退去。
沒退兩步,他背部碰到了一顆大樹,再也無路可退了。
“鐵錘,小舅子....你千萬彆動手啊,你姐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白大有覺得雙腿有些發軟,想要逃走,卻看到李鐵錘手裡拎著一把土噴子。
如果換成彆人的話,他也不會如此害怕。
畢竟有了土噴子,但是不敢開槍的話,那土噴子還不如一根燒火棍。
但是。
麵對李鐵錘,白大有卻不敢賭。
“捆起來吧。”李鐵錘好像沒有聽到白大有的話,淡淡的說道。
白得寶衝上去對著白大有就是一腳,將他踹到大樹上,然後用麻繩子將白大有結結實實的捆在了大樹上。
白大有慌裡慌張的說道:“鐵錘,你誤會了,俺沒有不正經乾啊,俺是出去做生意了,做生意你懂嗎,現在南方有些地方已經有人開始做生意了,老掙錢了。
人家用雞毛換糖,一個月能掙幾十塊呢!”
雞毛換糖.....好家夥,自己這個姐夫還是個乾大事兒的人啊。
現在政策逐漸鬆動了。
周邊的公社裡也有腦瓜子靈活的人,從村子裡還收購雞蛋,然後冒著風險,高價賣到城裡麵去。
白大有說得有模有樣的。
一般社員要是不了解詳情,說不定還真會被他糊弄住,真以為他是什麼大生意人。
隻不過李鐵錘可是縱觀曆史的人,怎麼可能上他的當?
“你做了什麼生意?”李鐵錘決定先講道理。
“我...我去了趟南方,發現人家那裡有種水果叫做香蕉,味道特彆好。
香蕉在南方特便宜,每斤隻要一兩分錢,要是運到咱們這裡,至少能賣一塊錢一斤。”白大有眼睛一轉說道。
“你怎麼運回來,香蕉那玩意好像特彆容易壞掉吧?”
“啊....我跟白大奎商量好了,趕著他的牛車去,到時候分給他幾根香蕉。做生意嘛,不能管小氣。”
“......”李鐵錘沉默了。
他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白大有扯謊的能力。
“羊城那邊距離咱們這裡好幾千公裡,你趕著牛車去?真當俺是傻帽呢!”
白大有瞪大眼:“啥是公裡啊?”
李鐵錘:“......”
草草的走了講道理的過場,李鐵錘指指白大有:“得寶,打吧。”
“啊....鐵錘,你聽俺解釋啊,俺不用牛車,俺去借一輛拖拉機行不行?”白大有沒有想到李鐵錘會如此果斷。
“得寶,快點打吧,咱們很忙的。”李鐵錘沒理會他。
“好咧!”白得寶早就看白大有不順眼了。
他跟白大有是一個村子裡的,如果七饒八饒的話,還能輪得上親戚。
隻是這貨太不正經乾了,自己出去胡逛,讓一個女人照顧家裡麵,他身為遠房親戚也看不過眼。
白得寶抄起棍子狠狠揮下,白大有嗷的一聲,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砰!砰!砰!
棍子跟皮肉接觸發出的聲音,伴隨著白大有的慘叫聲,在樹林裡此起彼伏。
李鐵錘點上根煙,背著手站在旁邊。
這時候,有社員聽到慘叫聲從樹林外鑽進來,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待看到李鐵錘和白得寶的時候,他們再看看被捆在樹上的白大有,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哎呀,這是什麼蟲兒叫喚呢,俺咋找不到呢,走,咱們到那邊再找找。”
白大有本來還想喊救命,看到那些人裝出什麼都看不到的樣子,轉身就走,他也隻能熄滅了這個念頭。
白得寶下手極狠,七八棍子下去,白大有的屁股便開了花。
白大有開始求饒。
“鐵錘,俺再也不敢了,你放心,俺以後肯定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麵,老老實實的在公社裡乾活,俺再也不敢胡逛了。”
可是無論他如何求饒,李鐵錘就是充耳不聞,站在那裡淡淡的抽著煙。
隨著一棍子接著一棍子落下,白大有在慘叫的時候,心中也開始恐慌了起來。
今天不會被打死在這裡吧?
他感覺自己好像有些後悔了。
一直到白大有屁股的褲子上已經鮮血斑斑,李鐵錘這才揮了揮手攔住了白得寶。
他走過去,幫著白大有鬆開了繩子。
白大有正要求饒道歉,李鐵錘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夫,俺對你的話,一點都不相信,但是也不在意。”
“是嗎....”白大有有點搞不明白了,不相信他的話,為什麼要把放開啊?
這時候,李鐵錘接著說道:“俺就是想揍你一頓,你下次儘管去胡逛,俺接著揍。配合點哈?”
白大有差點哭出來,這玩意咋配合啊。
他從小到大還沒有挨過這麼狠的打,屁股上此時還火辣辣的。
隻是覷見李鐵錘那毒辣的眼神,白大有忍不住打個哆嗦說道:“是,配合....不對,俺再也不胡逛了。”
李鐵錘幫他整整衣領子,捏去他頭發上的枯樹葉子,笑著拍拍他的麵頰。
“走吧,你知道屁股上的傷勢,該怎麼解釋。”
“知道,知道....”
白大有慌忙不迭的點點頭,捂著屁股一溜煙的跑了。
白得寶看著白大有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
對於白大有和李家的事情,他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李鐵花願意跟白大有離婚,那麼什麼事情都好解決。
但是,這女人卻是個死心眼子。
李鐵錘雖是李鐵花的弟弟,但是總不能一槍崩了白大有吧。
他能夠做的隻有這些了。
至少有李鐵錘在,白大有不敢欺負李鐵花。
“鐵錘哥,你放心,就算我到了縣城裡,也會讓幾個堂兄弟盯著白大有,要是他敢胡鬨,看俺不收拾他。”白得寶笑著說道。
“謝謝了....兄弟!”
李鐵錘在白得寶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轉過身朝著小樹林外走去。
此時,白大有已經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裡麵。
白娘看到他的樣子,驚訝的問道:“大有,你這是怎麼了,誰打你了?娘去找馬公安。”
李鐵花正在收拾屋子,看到白大有受傷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黯淡了下去。
白大有抬眼看了看李鐵花,衝著白娘尷尬的笑笑:“娘,沒誰打俺,俺不小心摔到了溝裡麵,撞到了石頭上麵。”
“你啊,走路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俺去李先明那兒幫你拿點草藥。”
白娘離開屋子後。
李鐵花就像是沒看到白大有一樣,自顧自的忙著自己的活兒。
白大有想要坐到椅子上,屁股還沒挨上,就疼得忍不住吸溜氣。
他看到李鐵花還是不理會自己,尷尬的笑笑:“鐵花,明天俺就跟著生產隊去上工。”
“你屁股沒事兒?”聞言,李鐵花心中頓時軟了。
“沒事兒,俺這人就是鐵打的,當年爬火車,從火車上掉下來,差點摔死,這不也挺過去了嗎?”白大有有些驕傲的說道。
李鐵花咬著嘴唇點點頭:“那俺去找白隊長說說,看他能不能看在鐵錘的麵子上,幫你分個輕快的活兒。”
見白大有態度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李鐵花隱約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她歎口氣道:“大有,咱以後彆再去胡逛了,老老實實在家裡過日子,好不好?”
“俺聽你的,以後再也不去胡混了。“白大有重重點頭。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將整間屋子映襯得亮堂堂的,李鐵花的眼角浮現出晶瑩的淚花。
有高興,有委屈,有如釋重負,更多的恐怕是苦儘甘來的。
“鐵錘,姐謝謝你了....”李鐵花悄悄轉過身,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小聲嘟囔。
李鐵錘並不清楚白大有家的情況,即使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已經決定了,白大有要是再敢出門亂逛,那就再暴揍一頓。
一直揍到白大有老實為止。
如果白大有想要吃苦頭的話,咱李鐵錘也不會介意。
回到家之後,柳晏荷已經將行李準備好了。
李鐵錘輕輕摟住她的小腰:“媳婦兒,耕地去。”
“嗯~”柳晏荷乖巧的點點頭。
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整個靠山屯便活了過來。
因為要為前往縣城的臨時工們送行,白支書一大早就讓公社大食堂支起鍋灶,烙了十幾斤大餅。
平板鐵鍋上熱油滋滋作響。
大餅焦黃的顏色,以及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噴香的味道,都讓圍觀的社員們忍不住吞咽口水。
隻是他們知道,這些餅子都要留給那些前往縣城的臨時工在路上當成乾糧,所以便個個強忍住了。
但是。
也有人感覺到不滿意。
黃地主的大房周婆子饞得直擦口水,推了推二房王婆子的胳膊:“老二,這些人吃獨食也太不像話了!”
“一幫窮杆子還想吃烙餅,他們咋不上天呢!”
王婆子因為家裡沒有人乾活兒,整天隻能在公社裡喝清湯寡水,早就忍不住。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大步走上前,趁著社員們不注意,伸手就要往鐵鍋裡抓烙餅。
啪!
還沒碰到烙餅,手背便挨了一煙袋鍋子。
隻見白支書板著臉,瞪著她問道:“你要乾什麼,這是你吃的嗎?”
“哎吆吆,白支書,你是咱們公社的大領導,咋連政策都搞不清楚了。”王婆子見行動失敗,也不裝了。
她跳著腳,掐著腰,朝著那些社員們大聲喊道:“大家夥說,俺說得是不是有道理,當年俺隻烙餅的時候,沒有請你們吃,你們個個對俺都很有意見,還批評俺。
現在這些人自個吃烙餅,你們能忍嗎?”
周婆子聞言,忍不住衝著王婆子豎起大拇指。
她最清楚了,這幫社員就見不得彆人過上好日子,現在被王婆子鼓動了,肯定會跟白支書鬨起來的。
有好戲看了!
隻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些社員們在聽了王婆子的話之後,非但沒有響應,反而皺起了眉頭。
“這事兒能一樣嗎?這些社員是咱們公社派到縣城的,他們是為咱們公社做貢獻,吃好一點怎麼了?”
“是啊,當初黃地主可是壓榨咱們才吃上了烙餅,兩件事的性質完全不同。”
“我看啊,這王婆子就是想破壞咱們公社的生產活動,應該再好好的批評教育一下。”
王婆子正準備迎接自己的勝利。
聞言,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那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白支書考慮到社員們馬上要出發了,也沒跟她一般見識,隻是把她攆出了公社大院。
周婆子和王婆子蹲在公社大院門口,儘力的呼吸空氣中的香氣。
周婆子瞪了王婆子一樣:“都怪你,連累了俺,俺要是站在灶台旁的話,至少兩天不用吃飯。”
王婆子:“......”
社員們飽飽的吃了一頓,剩下的烙餅裝在袋子裡。
這時候,白大奎趕了一輛牛車走過來。
李鐵錘揮了揮手:“都上車沒出發!”
社員們上了牛車,老牛哞哞叫了兩聲,四蹄蹬地,牛車晃晃悠悠的朝著縣城的方向走去。
吱寧...吱寧的響聲,在鄉間的小路上回蕩。
白支書一直等看不到牛車,這才收回目光。
他看著那些社員們喊道:“好了,大家夥都去乾活兒吧,彆耽誤了生產。”
因為牛車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每小時隻有不到十公裡,等李鐵錘帶著社員們來到鬆原改造廠,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這時候正值工廠上班的時間,保衛科長張鐵在大門口帶領保衛乾事們維持秩序。
看到李鐵錘騎著自行車,他當時就想迎上去。
但是。
看到李鐵錘旁邊的那頭牛車,張鐵呆愣在了原地。
“鐵錘,這些人是咋回事兒?”
“他們啊,是俺招來的臨時工。你來的正好,俺給你們介紹一下。”
李鐵錘將張鐵拉到牛車前,指著張鐵說道:“這位是改造廠保衛科的張科長,就跟咱們公社的民兵隊長一樣。
你們以後要是再工廠裡受了彆人欺負,儘管找張科長幫忙。”
社員們有些迷糊了,哪有這麼介紹人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白得寶。
他從牛車上跳下來,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張鐵的手:“張科長,俺叫白得寶,俺早就聽鐵錘提起過您了,他稱讚您是改造廠的守護神,是定海神針。有您在改造廠,那些宵小都不敢放肆。
以後俺們還得您多多照顧。”
那些社員們這才明白過來,紛紛衝著張鐵打招呼。
張鐵看看站在一旁嘿嘿笑的李鐵錘,感覺到上了這貨的惡當。
不過,他關心的並不是這個。
而是....李鐵錘憑什麼把自己家的社員,帶到改造廠裡當臨時工。
他將李鐵錘拉到旁邊,有些擔心的說道:“鐵錘,劉副廠長知道了,肯定會鬨事兒的,你要小心一點。”
“放心吧,俺早有準備!”李鐵錘淡淡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