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一看到小立田來了,立刻興致大增。
先是街頭的青皮們,然後對方喊來了工廠的保衛乾事,緊接著直接提升了檔次,連京城有名的頑主也來了。
爭凶鬥狠什麼的,群眾們最是喜聞樂見了。
這要是目睹了全過程,喝酒聊天時可就有話題了。
小立田騎到人群中間,也不紮自行車,直接把自行車推倒在地上。
他接過趙二牛的煙,摸出打火機點上,聽趙二牛講了幾句,又圍著保衛乾事們轉了一圈,最後走到了柳晏荷跟前,說:“你的房子?”
柳晏荷瞥了一眼小立田:“是我的房子。”
小立田說:“說吧,你想怎麼樣?”
柳晏荷剛要開口,陳處怕她不知深淺,湊上前嗬嗬笑:“我們可以賠償點錢。”
小立田說:“賠償?剛才你們怎麼不賠償?現在晚了!讓那個鐵錘來親自給我兄弟道個歉。”
聽到這句,站在一旁的柳晏荷不乾了。
“你是啥人啊,總不能不講理吧,這事兒本來就不是我家的責任。”
大嫂這會也鼓起勇氣,挺起胸膛,大聲嚷嚷:“你這種小混混,遲早會被抓進去!你囂張什麼啊。”
聞言,小立田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安定的氣息。
如同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
他的眼神瘋狂而閃爍不定,時而凶狠地瞪著,時而又神經質般地四處亂瞟。
隻見他身體前傾,一隻手指著大嫂,嘴裡不乾不淨地叫嚷著:“你給我聽好了!要是敢不聽我的,有你好看!”他的聲音尖銳而刺耳,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他一邊說著,一邊神經質般地揮舞著手臂,整個人如同陷入癲狂的狀態,讓人不寒而栗。
這人是個瘋子吧!大嫂嚇得臉色發白,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陳處湊到柳晏荷和大嫂身旁,小聲說道:“小立田這人本來就有點神經病,還曾在精神病院住過好幾年。要不然大家夥也不能這麼怕他。”
柳晏荷這會總算是明白了。
為什麼保衛乾事們剛才沒有敢攔著小立田,圍觀的那些群眾們聽到小立田的名字為什麼會麵帶懼色。
一個敢於囊人的神經病,除非你把他送進去吃槍子,否則你得罪了他,得時時刻刻防著他。
要不然,搞不好哪一天,你走到道上,就被打了黑槍。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趙二牛現在見柳晏荷和大嫂害怕了,當時就支棱了起來。
“怎麼著,剛才讓你們賠一百八十塊錢,你們還不願意出錢。現在我大哥來了,你們後悔了吧。”
啪!
小立田反手甩了一記耳光,甩在了趙二牛的臉上。
趙二牛正得意著呢,被這一巴掌甩懵逼了。
“大哥,您這是....”
小立田甩了甩並不存在的偏分頭,斜睨著他:“我談事兒的時候,需要你插言嗎?”
趙二牛:“.......”
他倒是忘記了,這位爺是個精神病發作,敵我不分的主兒。
小立田點上根煙,叼在嘴巴裡,指著柳晏荷說道:“你現在馬上讓那個錘子滾過來,跪在地上給我磕個頭。”
“啪!”
柳晏荷聽到有人侮辱自己男人,骨子裡的虎性也發作了出來,揮出一巴掌,甩在了小立田的臉上。
小立田嘴裡的煙頭飛出,落在了中年人手上。
疼得他想要喊出來,但是感覺到情況不對,隻能強忍了下來。
小立田也是被驚住了,捂著臉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意識到自己給女人打了之後,撩起衣服下擺抽出了土噴子。
“你找死啊你!”他雙眼猩紅,脖頸青筋攢動。
柳晏荷這會也後悔剛才有些衝動了,但是跟李鐵錘結婚那麼久,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膽小怕事兒的姑娘了。
她指著大院門口說道:“滾,你們現在全都給我滾!”
“嗬,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啊。”小立田舉起土噴子就要瞄準柳晏荷。
黃副科長和那兩個保衛乾事見事情不妙,隻能抽出手槍攔在了小立田跟前。
小立田壓根就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惡狠狠的說道:“開槍吧,除非你們今天當場斃了我,要不然我殺你們全家。”
黃副科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就算是把小立田關起來,能關幾天呢?
還有,像小立田這種頑主,身邊都有不少青皮。
那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下手沒有分寸,萬一真鬨出事兒來,就會有大麻煩。
但是他又不可能讓開,要不然沒辦法跟李組長交代。
雙方一時間在大院裡僵持住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
眾人扭頭看去,隻見兩輛嘎斯卡車從外麵行駛進來。
卡車墨綠色的塗裝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晃人眼。
卡車哢嚓一聲停在路邊,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身穿便裝的孫臣山拉開車門,從車上跳下來。
看到小立田手裡的土噴子,再看到保衛乾事手裡的手槍,他眼睛微微眯了眯,不過並沒有詢問。
孫臣山大聲問道:“這裡是中關村六號樓吧?”
陳方德慌忙舉手:“同誌,這裡就是,你要去誰家啊?”
孫臣山指了指身後的卡車,說道:“我們是來給李鐵錘同誌拾掇房子的。”
聞言,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迷茫。
趙二牛那夥人是拾掇房子的,紅星機械廠後勤處的人也是來拾掇房子的,現在這個開著大卡車的家夥也是來拾掇房子的?
李鐵錘這家夥是不是有毛病啊。
柳晏荷也有些懵了,明明拾掇房子的事兒,交給了紅星機械廠,這會怎麼又冒出了一夥人?
隻是她身為女主人,也不能不過問。
柳晏荷無視小立田的土噴子,走過去,麵帶笑容說道:“我是李鐵錘的媳婦兒,同誌,這是怎麼回事兒?”
“原來是弟妹啊,鄙人姓黃,我跟鐵錘是朋友,你稱呼我為黃哥就行了。”
孫臣山很熱情的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我是奉了上級命令,來給你們拾掇房子的。你把門打開,這裡的事兒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柳晏荷還是不明白。
李鐵錘不是把拾掇房子的事兒交給紅星機械廠了嗎?
怎麼又來了一群人。
還想追問,小立田不乾了。
他抄著土噴子晃悠著走上來,惡狠狠的說道:“咋地了,想拾掇房子,問過我沒有啊!滾,你們全都給我滾蛋!”
孫臣山眉頭微微皺了下,上下打量小立田,又扭頭看向柳晏荷。
“弟妹,這人是?”
柳晏荷無奈的把情況講了一遍。
“他讓我家鐵錘給他下跪道歉,還要訛詐一百多塊錢,才讓我們拾掇房子。”
“讓鐵錘老弟下跪?”孫臣山嚇了一跳。
李鐵錘這個名字可是在上級那裡掛了號,現在竟然被一個小混混威脅下跪,要是傳到上麵的耳朵中,他作為辦事兒的,免不得也得挨責備。
就算不為自個著想,孫臣山也不能任由一個小混混欺負三等功獲得者。
小立田看到孫臣山沒有動靜,心中更加得意了,舉著土噴子說道:“我看你大小也是個領導,是個懂事兒的,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麻溜滾蛋。”
孫臣山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小立田這種人,差點被氣笑了。
“你是不是舉著槍對準了我?”他突然問道。
小立田本來隻是拿著土噴子,聽到這話,還以為是挑釁,當時就舉起了土噴子對準了孫臣山。
“我就是對準你了,怎麼著吧!”
“企圖傷害大兵!”孫臣山突然舉起手:“開槍!”
咋個滴就開槍了?
圍觀的群眾個個麵帶疑惑,陳處長和那幾個保衛乾事也都摸不著頭腦。
大嫂更是有些納悶,李鐵錘這個朋友是個傻子嗎?
小立田更是差點笑出聲來。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槍響。
土噴子飛了出去,落在了旁邊的草地上。
鮮血灑了一地。
小立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看到土噴子落在草地上,看看自己手掌裡的彈孔,這才算是反應過來。
“嗷!”
他疼得抱著手掌蹲在地上大聲呻吟起來。
趙二牛的目光落在車廂後麵,隱約看到了一根烏黑的槍管子,再看看卡車上掛的特殊車牌,他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
這時候,一隊大兵從卡車上跳下來,手持步槍將小立田圍在了中間。
“參謀長,目標已經被消除威脅,請指示!”
“抓了吧。企圖襲擊大兵,直接交到駐地,然後通知地方上調查他犯的其他事兒。”孫臣山淡淡的說道。
小立田聽到這個決定,嚇得臉色發白,差點暈倒在地上。
他此時已經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
他仗著自己是個神經病,是個頑主,敢於玩命,能應付地方上的同誌。
但是在這些大兵麵前,卻一點機會都沒有。
要是這些年他殺過十幾個人的事兒,被調查出來,那肯定得吃花生米。
隻是這時候想要逃走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大兵走上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用紗布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
這種貫穿傷沒有傷及到大動脈,出不了人命。
這時候,趙二牛跟那幾個小混混正準備溜走,孫臣山伸手指了指他們:“這些人跟小立田也是一夥的,也抓了吧?”
既然地方上不好管這些事兒,就由他們代勞了。
趙二牛幾人麵對一般群眾敢耀武揚威,麵對大兵卻嚇得雙腿發軟,老老實實的跪倒在地上,等著被綁上繩子。
整件事解決得很快。
從小立田被開槍擊中手掌,到小立田和趙二牛幾人被扔到卡車上拉走,總共也就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
等卡車身影消失在大門口,圍觀的那些群眾們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誰先鼓了掌,現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群眾們都齊聲讚揚大兵們為民除害了。
孫臣山走到柳晏荷跟前,問道:“弟妹,現在能帶我們去拾掇房子了嗎?”
“好...好....”柳晏荷也驚住了,愣了下後才反應過來,帶著孫臣山進到了樓裡麵。
陳處長看到那些大兵們從卡車上扛下各種各樣的裝修物資,鬱悶的撓了撓頭。
張師傅小聲問道:“處長,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回去了,現在大兵已經接手了,你想跟人家大兵掙啊?!”陳處長苦笑著搖搖頭。
那幫工人師傅們也個個都神情古怪。
回到紅星機械廠後,陳處長把中關村大院裡發生的事兒報告給了柳宗山。
柳宗山聽說有頑主找麻煩,還動了土噴子的時候嚇了一跳。
當得知大兵出麵幫忙帶走了那幫小混混,他這才鬆口氣。
陳處長小聲問道:“柳廠長,這李組長到底是什麼來頭啊?咋跟大兵還拉上關係了呢。”
“也許是上次的狙擊槍吧,好像被軍械所的領導看上了。”柳宗山道。
“不可能,那些人明顯是駐軍部隊的同誌,並且幫著裝房子,這不是軍械所能搞定的。”
陳處長話說一半,突然猛地一拍大腿說道:“我知道了,李組長是某位首長的女婿!我今天見到了李組長的媳婦兒,那姑娘長得很有氣質,一看就是將門之後。”
柳宗山目瞪口呆。
他咋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從了軍,並且還當上了首長呢。
唉,有這麼一位女婿,柳宗山也覺得無奈。
現在他要是公布出去的話,彆人說不好會以為他抱了女婿的大腿。
這跟他當初讓李鐵錘當贅婿的設想,截然相反了。
柳宗山苦笑著搖搖頭。
李鐵錘沒有想到自己拾掇個房子,惹出來那麼多事兒。
即使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因為此時他已經跟著張隊長來到了位於京城石景山區黑石頭西邊7312廠。
在這個備戰備荒的年代,為了防止泄露消息,很多工人都隻有代號沒有名稱,對外的聯係地址,隻有一個信箱。
就算是再地圖上,也找不到工廠的所在。
7312廠就是這樣的一座工廠。
它是京城資格最高的軍械所,原名為後勤部軍械部修炮所。
曆史上該廠以修理大炮為主業,所以人們都俗稱其為炮廠。
之所以上麵把紅星狙擊步槍交給炮廠來生產,那是因為紅星狙擊步槍所需要材料和技術工藝遠超一般槍支,隻有生產火炮的材料和技術才能滿足需要。
接待李鐵錘的是鞏華清副所長。
雙方簡單介紹後,鞏華清便開始介紹所遇到的困難。
“目前我們已經根據紅星狙擊步槍的特點,重新設計了一套生產流程,以達到大規模生產的效果。隻是膛口製退器的結構太複雜了,目前我們7312廠很難大批量生產。”
李鐵錘跟著鞏華清進到設計室內,看了他們的生產設計。
現在7312廠雖然算得上是國內設備最先進的炮廠了,但是在生產一些高精尖設備上,依然力有不逮。
不過倒不用著急,膛口製退器屬於狙擊步槍的非關鍵性部件,作用是在開槍的時候,為狙擊手提供緩衝力,讓開槍的狙擊手更加舒服。
這種不影響性能的部件,完全可以去掉。
當然了,為了消除狙擊步槍的後坐力。李鐵錘還是建議鞏華清在步槍的槍托位置,添加了棉布護墊。
“樣子雖然不好看,但是效果跟膛口製退器差不多,鐵錘同誌,你果然是有點辦法。”
解決了困難後,李鐵錘原本打算回去,後來在鞏華清的邀請下,視察了7312廠的內部。
不得不說,7312廠確實是國內最先進的炮廠。
鏜床、銑床、鑽床、熔煉爐、鑄造機、壓力試驗機、三坐標測量儀...等生產火炮,加農炮的設備應有儘有。
最引起李鐵錘注意的還是一座氣體淬火爐。
淬火爐主要用於對各種金屬材料進行淬火處理,以提高工件的硬度、強度、耐磨性和耐腐蝕性等性能,是生產高強度炮管的必要設備。
但是這年月的淬火爐大多數是高溫淬火爐,再先進一點的是電淬火爐,像氣體淬火爐直到九十年代才算普及。
看來國內的軍工也隱藏了不少家底。
鞏華清也頗為這座爐子感到驕傲:“鐵錘,你是懂行的,咱們這爐子,能利用氮氣作為冷卻介質對加熱後的工件進行淬火。
這些氣體具有良好的導熱性和冷卻性能,能快速帶走工件的熱量,實現淬火。氣體冷卻均勻,可減少工件的變形和開裂。”
李鐵錘突然想到一件事兒,問道:“副所長,這爐子能給子彈淬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