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過...借過....”
攤位被圍得嚴嚴實實的,李鐵錘喊了幾聲,也沒有人讓路。
“誒,那邊有發雞蛋的!”
好家夥,圍觀的那些大爺大嬸們齊齊散開了來,扭過頭四處瞧,“在哪裡呢?發雞蛋的人在哪裡呢....”
嗖
李鐵錘拉著柳晏荷擠進了人群中,這會功夫那幫大爺大嬸們才發現上了當。
都一個個用憤怒的目光瞪著李鐵錘。
要不是這小子長得跟四九城大帥比一樣,真要暴揍他一頓了。
咳咳,帥就是有人權啊。
李鐵錘挺起胸膛,朝著人群裡麵看,頓時大失所望。
為自己出賣色相換得到的觀影位置感到不值。
隻見人群中間圍著一個攤位。
一張厚厚的破氈子鋪在地上,上麵擺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有煙鬥茶壺,香爐佛像,破舊的書籍,還有一些零碎的勳章和手把件。
攤主是一個體型消瘦的老頭,他身穿京城周邊社員常穿的寬敞大褂,漏著腳指頭的圓口布鞋鞋底子上沾滿了黃土。
這社員老漢此時正蹲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抽旱煙袋。
攤位前,一個身穿中山裝,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人拿著一尊木質佛像張眼。
原來是賣古董的....李鐵錘對古董郵票之類的素來沒興趣。
前世為了二兩銀子做牛做馬,穿越到這個年代,還想著掙錢,這也太沒格局了。
咱李鐵錘是個有格局的人,當時轉身就想離開。
卻被中年人和攤主的對話吸引住了。
“我說老頭兒,你這尊雕像就是前朝中期的木佛,品相一般,下麵還被蟲蛀了。
也不值幾個錢,我這個人心善,看你大老遠帶來,也不容易。
就給你五毛錢得了。”
那社員老漢是個拙言之人,吧嗒兩口煙袋鍋子,道:“同誌,這佛像是俺家家傳的寶貝。
要不是俺兒子要娶媳婦兒,對方要兩匹花布,一個搪瓷盆子,一個痰盂,俺還舍不得拿出來賣呢。
您給五毛錢太少了,太少了,同誌,您再加一點,俺就賣給你,咋樣...”
“五毛錢你還嫌少啊!這玩意要是被人看到了,不但給你沒收了,還得把你抓進去。”
中年人見社員老漢不同意,眼睛一轉,開始威脅社員老漢了。
“俺聽書記講,現在城裡允許賣東西了,俺才來賣的...”
社員老漢嚇了一跳,當時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左看右看,生怕真有人過來。
“你當這裡是你們鄉下啊,這是京城,知道嗎?
土包子,懂點規矩,今兒我心情好,給你五毛錢,你就知足吧。”
中年人見嚇唬住了社員老漢從兜裡摸出五毛錢扔在攤位上,拿著佛像就要離開。
這時候,一隻大手攥住了他的胳膊。
中年人掙脫了兩下,感覺到那手就像是鐵鉗一般,壓根無法掙脫。
他抬起頭看去,看到李鐵錘正冷眼盯著他,頓時有點心虛了。
“你,你乾什麼!咱們古董行的規矩,誰打眼了,那誰就算是倒黴,達成的交易不能反悔。”
“你這是交易嗎?你這是明搶吧。”
李鐵錘說著話,伸出左手掰開中年人拿著佛像的右手,中年人當然不想鬆手,但是他還是低估了李鐵錘的力氣。
隻聽得哢嚓兩聲,中年人疼得直吸溜嘴,佛像被李鐵錘輕易拿到了手中。
李鐵錘將佛像還給社員老漢,笑道:“老大爺,您啊彆怕,京城現在早就沒有紅袖箍了。
這種古董您要是賣到信托商店,至少能賣兩塊錢。”
“真的嗎?謝謝您嘞,您真是大好人啊。”
社員老漢這時候也意識到自己上當了,雙手緊緊攥住佛像,抱在了懷裡麵。
中年人看到佛像被搶走,當時就麵色赤紅起來。
不過讓李鐵錘驚訝的是他並沒有發火,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五塊錢,我出五塊錢!大爺,您把佛像賣給我怎麼樣?誰讓我這個人心善,看不得窮人受苦。”
中年人很大方的從兜裡摸出了五塊錢。
這下子引起了李鐵錘的注意。
這中年人明顯是個混古董行當的。
正像他所言,這年月清朝的古董並不值錢,木製佛像就算是在黑市上最多也就賣三塊錢。
他為何會舍得出五塊錢呢?
李鐵錘心中一動,看向了社員老漢:“大爺,您方便讓我看看這佛像嗎?”
此時中年人已經著急得直跺腳了,將五塊錢揮得嘩嘩作響。
“方便,咋不方便呢!”社員老漢看都沒看中年人一眼,將佛像遞給了李鐵錘。
李鐵錘拿過來細看。
這是一尊無量壽佛,這也是佛像之中最經典的造型之一。
佛像呈現暗黃色,應該是由梨花木製成,表麵遍布黑斑,底座已經熏黑了,好像是被火燒過。
佛像入手後,李鐵錘便覺察了異樣,佛像比他預料的要沉重很多。
梨花木製成的佛像不會這麼重!
難道是另有玄機?
李鐵錘看到中年人緊盯著自己瞧,嘿嘿一笑,摸出鑰匙在佛像上蹭了下。
伴隨著鑰匙的摩擦,佛像上黑乎乎的底座上出現一道暗紅色的痕跡。
圍觀的那些群眾紛紛發出驚呼。
“變色了?這玩意不是黃色的,難道是紅木?”
“看顏色更深一點,也不像是普通的紅木。”
“應該是紫檀木。”
中年人此時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變得無精打采起來。
“兄弟,你太不仗義了。是我先撿了漏,你又來橫插一杠子!”
“這麼著吧,我再加兩塊錢,一共七塊錢買下這尊紅木佛像,這價格已經不低了!”
這時候社員老漢也有些動心了,七塊錢足夠他兒子娶媳婦兒了。
那些圍觀群眾也點頭道:“清中期的紅木佛像,底座還被燒過,七塊錢已經不少了。”
中年人此時已經又從兜裡摸出了兩塊錢,準備把佛像收入囊中。
這時候,李鐵錘突然用鑰匙連續在佛像上蹭了幾下,隨著紅色麵積的擴大,依稀能看得佛像表麵浮現出星星點點的金星。
嘶
現場頓時一片倒吸氣聲。
一個老同誌指著佛像喊道:“是金星紫檀的,這是一尊用金星紫檀的雕刻的佛像!”
金星紫檀是小葉紫檀的一種,因為隻能在特殊的土壤中形成,比一般的小葉紫檀更加稀少。
在前朝的時候,已經是極為稀有的木材,等到了後世,更是千金難求。
現在竟然被雕刻成了一尊佛像。
李鐵錘拿著佛像,淡淡的看了看那中年人一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早就看出來了,對吧?”
“你....”中年人此時已經將牙齒咬碎了。
這尊佛像年代和做工全都一般,貴重的地方就是木材,本來想著撿了漏,轉手能賺個幾塊錢。
現在全完了。
他最後還是有些不死心,又取出了十塊錢:“老大爺,我身上就帶了十七塊錢,全給你,你把這佛像賣給我怎樣?我是確實喜歡這佛像。”
話音剛落,老大爺的麵前就多出五張大團結。
“五十塊錢,我要了!”隻見李鐵錘神情平淡的說道。
中年人皺眉頭:“年輕人,就算是金星紫檀,也不值這個價兒。五十塊錢你到信托商店裡,能買一張張大千的畫了。你是不是傻啊。”
圍觀的群眾這會看不懂了,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李鐵錘。
一道道目光中,李鐵錘淡淡的笑了笑:“我這人沒有彆的愛好,就是喜歡收藏點稀奇古怪的玩意。今兒啊,我還就看上了這尊佛像。”
“傻子,你就是個傻子!”
遇到一個拿錢不當錢的爺們,那中年人也隻能自認倒黴,罵罵咧咧的走了。
社員老大爺並沒有接李鐵錘的錢。
“這位好心的同誌,我這佛像壓根不值那麼多錢,如果不是你的話,這佛像已經被人用五毛錢騙走了,這麼著吧,我隻要十塊錢,怎麼樣?”
“老同誌,古董這東西沒有什麼值不值的,隻要看對了眼,再多的錢我也願意。”
李鐵錘素來看不起那些撿漏的穿越者。
你們撿了漏,占了大便宜,就等於彆人吃了大虧。
也不嫌丟人!
李鐵錘見人越圍越多,直接將五十塊錢塞到老大爺的手裡麵,叮囑道:“拿上錢趕緊離開,現在雖然沒紅袖箍了,街道辦的同誌還盯著這邊呢。”
老大爺聽到這個,衝著李鐵錘感激的說道:“同誌,謝謝您了。”
他這會也顧不得賣剩下的東西了,拿包袱卷起來,扛在肩頭上一溜煙的跑了。
回到家,柳晏荷看著正在擺弄佛像的李鐵錘,笑著說道:“鐵錘哥,你知道你今天像什麼嗎?”
“什麼?”
“地主家的傻兒子。”
“......”
李鐵錘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鄙視了,還是被誇獎了。
不過他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吃虧。
張大千的字畫隨時都能買到,像這種由金星小葉紫檀雕刻的佛像估計全世界就這麼一尊了。
不過....拿著雕像,李鐵錘意識到一個問題。
誰舍得用金星小葉紫檀雕刻如此大的佛像。
難道
李鐵錘的目光著落在黑乎乎的底座上,心中一動,衝著柳晏荷招了招手:“媳婦兒,拿根蠟燭過來。”
柳晏荷雖不明所以,還是點了根蠟燭端了過來。
李鐵錘把佛像的底部放在蠟燭的火苗上。
“鐵錘哥,你想把佛像燒了?這可是五十塊錢買的.....”柳晏荷話還沒說完,佛像下麵竟然流淌了一滴滴的蠟液。
“這,這佛像的底座竟然是空的?”
柳晏荷目瞪口呆的盯著佛像。
“我原本以為佛像是被破壞的時候,無意中燒成了黑色。
看來是我想錯了,是有人在佛像下麵藏了東西,故意用熏黑的辦法來掩飾蠟封。”
吹滅蠟燭,李鐵錘將手伸進佛像的底座裡,從裡麵摸出了一根竹筒。
竹筒的表麵全都被蠟封了起來,看起來裡麵藏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柳晏荷此時也來了興致,催促道:“鐵錘哥,快打開看看。”
看著那個竹筒,李鐵錘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在開盲盒。
他用手指摩挲掉蠟封,擰開竹筒。
小心翼翼的將手指頭伸進去。
摸出來一團卷好的絲綢。
絲綢攤在桌子上,能看得到上麵遍布密密麻麻的用楷書撰寫的繁體字。
大部分字比較晦澀難懂,好在柳晏荷以前跟著柳宗山學過古文,倒是能認識一些。
【耶臥中指十上半寸許案商。食指中指雙牽宮商。中指急下與拘俱下十三下一寸許住末商起。食指散緩半扶宮商。食指挑商。又半扶宮商.....】
字跡倒是認識,上下文聯係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柳晏荷也搞不明白,隻能歪著小腦袋:“鐵錘哥,這是什麼啊?”
“可能是什麼古籍吧,上麵的楷書在魏晉時期比較流行。”李鐵錘道。
“呀,這還真是古董啊!”柳晏荷本來以為五十塊錢吃虧了,現在一聽說五十塊錢買了張魏晉時期的綢緞,頓時興奮了起來。
李鐵錘拿著那張綢緞,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這綢緞上明顯塗有防腐爛的藥水,要不然早就泯滅在滄桑的歲月中了。
還特彆藏在了珍貴的佛像中,足以說明這玩意的貴重。
隻花了五十塊錢就買到如此貴重的東西....那隻能說明李鐵錘撿漏了!
這很明顯違反了咱李鐵錘做人的原則。
作為一個有原則的人,李鐵錘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不賣。
隻要不賣,就等於沒有掙錢。
就不存在撿漏一說了。
機智如我李鐵錘!
柳晏荷也讚同李鐵錘的觀點,如此貴重的東西,要是流落到海外,那就太可惜了。
這年月人心浮動,很多販子都開始打起了古董的主意,他們把國內的古董倒賣到港城,甚至是海外,賺得盆滿缽滿。
等到了後世,搖身一變,變成了古董專家,文物保護者,簡直是無恥至極。
古綢緞不賣,但是還是得搞清楚上麵的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嫂在大學裡工作,那裡麵有很多老教授,應該認識。”柳晏荷出了個主意。
“這樣吧,我找個照相機,把綢緞上的字拍下來,洗成照片交給大嫂。”
李鐵錘擔心綢緞風化了,找來了照相機,拍了照,委托大嫂幫忙找人辨認上麵的字跡。
忙完這些事兒,第二天一大早,李鐵錘和柳晏荷扛著大包小包,登上了前往遼省的火車。
此時,拿了爆裂子彈圖紙的李雲山,出現在了羊城的一座大院裡。
大院的圍牆由灰色的石塊砌成,圍牆上方,青瓦排列整齊,宛如歲月的鱗片,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古樸的光芒。
庭院中,石板的縫隙間長出了嫩綠的青苔,為這古樸的大院增添了一抹生機。庭院的角落裡,擺放著幾盆盛開的菊花。
這大院看起來就像是一座農家大院,除了大院的四周遍布全副武裝的衛兵。
一向喜歡耍混不吝的李雲山此時站得筆挺。
一個身穿老式將服的老人坐在藤條椅子上,拿起了那張子彈圖紙。
“雲山,你的意思是,這種子彈可以打飛機?”
“報告老團長,拖拉機手同誌是這麼講的!”
老人端起茅台酒痛飲了一杯。
他也不用酒菜,就這麼乾飲,臉上卻浮現出愜意的表情。
李雲山目光落在角落裡,那裡堆滿了酒瓶子,從最便宜的二鍋頭到外銷的茅台酒都有。
老團長這陣子酒癮又大了。
李雲山擔心老團長的身體,想要勸說兩句,想了想又閉上了嘴巴。
在解放前,隊伍曾經發布過一條禁酒令,不讓大家喝酒。但是唯有一人可以例外,就是老團長。
因為老團長可以打仗喝酒兩不誤。
當然了,老團長也給自己立下了“三不喝”的規矩:打仗前不喝酒,打仗時不喝酒,打敗仗不喝酒。
“拖拉機手?有點意思,你給我講講...”老人放下酒杯,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