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8廠技術科破舊的會議室內。
“咳咳,沒有咱可以自己搞嘛。
多模引伸技術非常簡單,隻是在一個衝程內即可獲得比較小的變形量就可以了。”
看著擠眉弄眼的李鐵錘,周大海總覺得這貨好像是在忽悠自己。
他也算是技術專家了,非常清楚像這種涉及加工基礎的技術,想要更改已經特彆困難了。
更彆提現在要搞新技術了。
不過....周大海還是很配合的點點頭:“對對對,沒有槍沒有炮,咱們就自己造!”
開玩笑,但凡他現在敢猶豫一下,估計廠裡麵的軍代表就會找他談話。
那些技術員們也紛紛舉手表示讚同。
一團和氣嘛,很好,很好....就在李鐵錘準備拍板的時候,斜靠在窗台旁的那個年輕技術員舉起了手。
“李組長,咱們9608廠技術科上馬新項目,是不是該得通過黃廠長的批準?”這年輕技術員叼著香煙,吊兒郎當的看著李鐵錘。
果然,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更何況9608廠這麼大一個廠子,怎麼可能全都擰成一根繩子。
自己來到9608廠隻是為了工作,不想多事兒。
但是也不意味著能夠隨便被人拿捏。
“小同誌,你叫什麼名字?”李鐵錘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年輕人從窗戶台上跳下來,邁著四方步走過來,抽了口煙說道:“領導,我姓黃,名叫立人。是咱們9608廠的五級技術員,是老員工了。”
“黃立人....名字倒是個好名字,不過這裡是技術科,你沒看到牆上有嚴禁煙火的標語嗎?”
說著話,李鐵錘突然伸出了手。
黃立人一直盯著李鐵錘,想要躲閃,但是還沒來得及,煙頭就被李鐵錘從他的嘴巴裡薅了出來。
煙頭扔到了地上,用鞋底子踩滅了。
李鐵錘看也不看黃立人一眼,扭頭看向周大海。
“周科長,你們9608廠是軍工性質的廠子,職工的紀律性就這麼差嗎?”
李鐵錘自從來到9608廠之後,一直以好好先生示人,見了誰都麵帶微笑,看上去人畜無害。
此時猛地發火,身上那股匪氣再也遮掩不住了。
這會狗日的咋說變臉就變臉。
周大海竟然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李組長,這件事是我的責任,您放心,我今天就會整頓科室,嚴禁在室內抽煙。”
“行了,整頓的事兒以後再說吧。現在你先帶人,把新項目所需要的材料收集齊全了,送到我這裡來。”
李鐵錘衝著周大海擺擺手。
項目就這麼定了?周大海愣神了。
黃立人剛才被當眾摘掉香煙,感覺到就像是被當眾扇了一記耳光差不多。
隻是技術科內禁止抽煙,這是廠裡麵的規定,他也沒有辦法發作。
現在聽說要上項目,當時就找到了借口。
“李組長,剛才我提醒您的,您難道沒放在心上?
黃廠長是常務廠長,負責咱們9608廠的生產和技術研究工作。”
“按照程序,你應該先寫申請報告,然後交給黃廠長,得到批準之後,咱們廠裡麵還要組織討論後。”
“討論通過後,才能上馬新的研究項目。”
黃立人說得好像有理有據,周大海聞言皺起了眉頭,技術科隻不過是上馬一個新項目,用得著這麼囉嗦嗎?
那些技術員們也不約而同的皺起眉頭。
這一套程序走下來,至少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等上級的批文發下來,黃瓜菜都涼了。
難道黃立人跟李鐵錘有仇,才會故意為難李鐵錘的?
不應該啊,他們兩個人以前不認識啊。
李鐵錘也搞不明白,為何這個黃立人會如此地勢自己。
不過他並不在意。
揮了揮手,打斷黃立人的話:“我不認識什麼黃廠長,也不知道他負責什麼工作。
我來到這裡時候,李旅長交給我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解決穿甲燃燒彈的良品率問題。”
現在我正在執行自己的任務,請你不要阻攔!”
聲音宏亮!
神情嚴肅!
語氣嚴肅!
李鐵錘的話很明顯,就是告訴黃立人還有周大海,以及那些技術員們。
他現在就是要上項目,誰有意見,可以去找李旅長反映!
這話再簡單明白不過,我跟你一個技術員說得著嗎?
黃立人嘴巴張了張,想要再拿黃廠長壓人,卻有點心虛,最終他隻吐出了一句話。
“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去一趟廁所。”
黃立人離開後,那些技術員們互相對視一眼,現場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起來。
“大家彆站著了,趕緊忙去吧。”
周大海讓那些技術員們去查找資料,做一些準備工作。
他來到李鐵錘的辦公室裡,拎起鐵殼茶瓶倒了一杯搪瓷缸子茶水遞了過來。
“李組長,黃立人這孩子不懂事,您彆跟他一般見識。”
“大海啊,黃立人跟那個黃廠長有什麼關係吧。”李鐵錘沒有接搪瓷缸子,雙眼緊盯著周大海。
那目光猶如刀子一般,周大海被盯得有些發毛了。
“我,我不知道....”
“周大海同誌,你離開家鄉,告彆老婆孩子,來到這窮山溝裡,是為了咱們軍工發展做貢獻!”
巴掌拍在桌子上,李鐵錘的聲音越來越嚴厲。
“你身為技術科長,竟然容忍黃立人這種人待在技術科裡麵,就是失職!”
“你對得起組織對你的信任嗎?”
“你對得起為了建造三線廠,勒緊褲腰帶的老百姓嗎?”
周大海的臉色由紅變白,最後變得鐵青起來。
他轉過身關上了門,回來之後,長歎了一口氣。
“李組長,不是我不想承擔起技術科長的職責。隻是那黃立人是黃廠長的親侄子。”
“黃廠長是怎麼回事兒?我記得你們廠的廠長不是姓朱嗎?”李鐵錘見周大海道出實情,語氣也緩和了起來。
“朱廠長是老廠長了。去年咱們這裡爆發了山洪,淹沒了附近好幾個村子。
廠裡麵組織人幫助老鄉轉移,朱廠長衝在了最前麵。
結果在下山的時候摔斷了腿,被送到了京城治傷,至今還沒回來。”
“那軍代表呢?”李鐵錘知道,像這種三線廠,軍代表才是真正的廠長。
“劉代表這幾個月一直在羊城那邊學習,廠裡麵的事情就交給了黃副廠長。”
周大海解釋完之後,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李組長,黃副廠長那人是性格比較強硬的人,您可得小心點。”
“你甭擔心了。”
李鐵錘站起身說道:“大海,咱們的工作是把爆裂燃燒彈的生產設備和生產技術搞出來,彆的事情你甭管了。”
李鐵錘這次是受了老團長的委托,等於是拿到了尚方寶劍,還真沒把這個黃副廠長放在心上。
“李組長,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儘心儘力。”周大海此時也鬆了口氣。
誰不想跟著一個能幫自己遮風擋雨的領導呢。
在李鐵錘的堅持下,研發多模引伸壓力機成了技術組的首要任務。
周大海和那幫技術員們開始根據多模引伸技術的理論籌劃基礎設備。
此時李鐵錘已經置身於天宮空間站了。
多模引伸設備位於第六個艙室裡,李鐵錘在尋找插秧機的時候,曾經進去過一次。
他漂浮在失重空間裡,伸手拉著空間站牆壁上的抓手,向前飄蕩。
走廊一眼望不到頭,兩側都是數不儘的艙室。
艙室內擺滿了密密麻麻的設備,大型聯合整地機、寬幅鋪膜播種機等
如果說把這些艙室裡的設備和技術都弄出去的話....那豈不是無敵了嘛。
李鐵錘忍不住激動了起來,下一秒差一點一頭撞在了艙門上,好在他反應速度,身體作出一百八十度馬賽回旋,這才堪堪避過。
“現在就算是把這些設備帶出去,沒辦法大規模生產,等於是白費功夫。”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能著急....”
進到艙室內,李鐵錘的目光在箱子上掃過,最終在角落裡看到了一件特彆簡陋的設備。
“就是你了!”
手指點在懸浮在設備上空的光球上。
下一秒,李鐵錘的腦海裡多出了許多陌生的知識,那些知識在係統的幫助下,瞬間變得簡單易懂起來。
多模引伸壓力....操作手冊....內部結構圖
李鐵錘抄起扳手,看著那台黑乎乎的機器,嘴角勾起一絲獰笑。
“小寶貝,爺們兒來了。”
另外一邊。
“這個該死的家夥,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土包子,竟然一點麵子也不給我。”
“最關鍵的是,白月潔那傻女人好像還看上他了。”
黃立人借口尿遁,來到了位於小樓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前。
他在門上敲了敲,等裡麵有了回聲之後,這才打開了門。
黃副廠長正斜靠在椅子上,一邊看著報紙,一邊愜意的抽著煙。
看到黃立人進來,他連屁股都沒抬一下,抖了抖報紙,漫不經心的說道:“立人,告訴你多少次,上班時間不要總溜出來來,讓人看到了,影響不好。”
“叔,您現在可是代理廠長,誰敢在背後議論您呢。”
黃立人關上門之後,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了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
椅子咯吱作響,黃立人低頭看了看,撇撇嘴說道:“叔,您馬上要升官了,還用這破椅子,也太埋汰了吧?”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知道嗎,這叫做勤儉節約,叫做廠領導作風。”
黃副廠長放下報紙,拿出一包大前門擺在了桌子上,接著說道:“工人都是一些見不得廠領導過得比他們好的家夥。
要是我換上大沙發,那幫工人該怎麼議論我?”
“那您這長不是白當了嗎?還沒有我這個技術員過得舒服呢!”黃立人撇撇嘴。
“你啊,性子還是這麼著急,都是你嬸子把你慣壞了。”
黃副廠長看向黃立人的眼神中充滿了寵溺。
他把煙盒推到黃立人麵前:“你看看這個?”
“不就是大前門嗎,兩毛五一包,隻有那些窮酸工人抽這個.....”
黃立人見黃副廠長故弄玄虛,不耐煩的抽出了一根,仔細一看,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黃立人抬起頭看向黃副廠長,驚訝道:“是大中華?”
“不但是大中華,還是那種特供的,有錢都買不到。”
黃副廠長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剛才我還沒說完,那幫工人傻乎乎的,他們的腦瓜子都特簡單,隻要你表麵功夫做得到位,他們就支持你,擁護你。”
“看到你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鞋上破了幾個大洞,他們就覺得你是個勤儉節約的好廠領導。
其實他們不知道,那衣服上的補丁是我讓你嬸子故意剪出來的。
一件衣服在京城百貨的售價高達三十五塊錢,足足頂他們一個月的工資。”
老布鞋是京城內聯陞老師傅親手做的,那老師傅的父親據說當年專門為西宮老太太做鞋子的。
咱這叫做既享受了,那幫傻子還得稱讚咱呢!”
黃立人聽得目瞪口呆,抽了幾口煙後,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叔,高明,您實在是太高明了!”
“行了,也就是你是我們老黃家唯一的男丁,我才跟你講這些,這種事兒千萬不能講出去。”黃副廠長覺得自己今天話多了,提醒黃立人道。
“放心吧叔。我可是咱們老黃家的人,聰明著呢!”
“對了,你這會來找我乾什麼?”黃副廠長突然問道。
提到正事兒,黃立人氣憤的說道:“叔,咱們廠裡麵有人壓根沒把你的規定放在心上。”
黃副廠長的臉色嚴肅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咱們廠新來了個負責技術的人,您知道吧?”
“好像叫李鐵錘吧。是李雲山親自送過來的....此人好像是地方上的同誌,不過底細我還沒摸清楚。”黃副廠長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個李鐵錘到了技術科,立刻讓技術科上馬研究多模引伸技術。
您也知道,引申技術是基礎技術,咱們用了幾十年,從來沒有出過問題。
再說了,就算要研究新技術,也該先彙報給您這個大廠長啊!
我好心好意提醒李鐵錘,他竟然表示壓根不認識什麼黃廠長,直接把我從技術科攆了出來。”
聽著黃立人的話,黃副廠長的臉色一點點陰沉了下來,手指頭在桌子上輕輕敲擊,發出煩人的“嘚嘚”響聲。
“叔,您是廠長,可不能任由李鐵錘在咱們9608廠胡鬨。”見黃副廠長不吭聲,黃立人也顧不得抽煙了,站起身說道。
黃副廠長沉思片刻,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來。
“這人是李雲山送來的,李雲山跟老團長的關係很好,咱們沒有必要為了爭一口氣,得罪李雲山。”
“那..那就任由李鐵錘在廠裡麵肆意妄為?”黃立人不滿的說道。
“你放心吧,新技術哪有那麼好搞出來的。”黃副廠長點上根煙,深深的抽了一口。
伴隨著煙霧,吐出了一句冰冷的話。
“像這種技術人員,以為自己水平高,往往不把廠領導放在眼裡。”
隻是他們忘記了,廠領導現在需要他們,他們才是寶貝。
要是用不到他們,那他們就跟茅坑裡的石頭差不多。”
等到新技術研製出現問題,到時候.....”
黃副廠長沒有再接著說下去,黃立人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
黃立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夠狠了,現在跟黃副廠長相比,他那些手段就跟小孩子過家家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