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困難生活中奔波了大半輩子的人們最大的期望就是能看到新生活的希望。
現在希望終於來了。
每個人都想緊緊把它抓在手心裡,再也不放手了。
靠山屯磚窯廠就是這個希望。
自從磚窯廠開建,除了那些精乾的社員們擔任建築工人外,那些乾不動重活的老人和孩子也擔任起了後勤工作。
他們給社員們送水、送飯,甚至婦女主任還組織了一批婦女同誌專門為社員們洗衣服。
白得寶也彆出心裁,喊出了大乾二十天,建成靠山屯磚窯廠的口號。
並且還要給表現最突出的社員頒發大紅花。
一時間社員們的熱情更加高漲了起來,白天完不成的工作,晚上加班加點乾。
白蘭身為文藝隊的隊長,也組織了文藝隊的女社員,到現場為大家夥表演節目鼓舞鬥誌。
所有的事情按照既定的軌道行進,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一個星期,李鐵錘也到了該出發的日子。
一大早,李鐵杆帶著新媳婦兒來到了李家,為李鐵錘送行。
李母雖然舍不得這個兒子,但是也知道靠山屯對於李鐵錘來說實在是太小了,隻能一邊抹著淚,一邊將他和柳晏荷送到了村口。
車把式早就趕著牛車等了一會,李鐵錘帶著柳晏荷上了牛車,衝著李母,小妹他們招手再見:“都回去吧。”
牛車緩步前行,身後的靠山屯越來越小,最終看不見了。
這時候,白得寶氣喘籲籲的跑到了村口,看到牛車已經不見了影子,鬱悶道:“大娘,俺鐵錘哥走了?”
“剛走。”
得到明確的答案,白得寶衝著身後的幾個社員大吼:“我不是讓你們準時喊我起床嗎?!”
白得寶身為磚窯廠的廠長,負責整個建造工程,這陣子吃喝睡都在磚窯裡。
前兩天,因為要建造磚窯,白得寶擔心質量出問題,幾乎整天在現場盯著,每天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得知李鐵錘要離開的消息,白得寶特意叮囑了幾個社員,一大早必須喊醒他,他要給李鐵錘送行。
結果現在還是遲到了,白得寶豈能不惱怒。
狗蛋鬱悶的撓撓頭:“廠長,這事兒還真怪不到俺頭上。”
“那怪誰?”白得寶眼瞪大得跟要吃人差不多。
狗蛋突然指了指在旁邊看熱鬨的張大嬸:“怪張嬸子。”
張嬸子正樂嗬嗬的吃瓜,被點到了名字,頓時愣住了:“誒,你這娃子是咋回事,這事兒跟老婆子我有啥關係!”
白得寶也覺得狗蛋是在胡鬨,皺著眉頭說道:“狗蛋,犯了錯誤,你就該認賬,咋能把事情推到張嬸頭上呢。”
狗蛋不依不饒,掰著手指頭說道:“你看啊,廠長,俺們沒有手表,也沒有座鐘,每天都是聽著張嬸家大公雞的叫聲起床,對吧?今天大公雞叫的遲了,俺們才遲遲沒有喊你。”
張嬸家有一隻大公雞,翅膀寬大而矯健,足有七八斤重,就算是遇到村子裡的狗也不膽怵,可謂是十裡八鄉有名的雞王。
曾有人慕名而來,想要用五塊錢換成張嬸家的大公雞,要知道在那個時候,五塊錢足夠鄉下的社員好吃好喝兩個月了,張嬸養出了感情,沒有同意。
這雞王除了能夠看家護院,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每天早晨六點鐘,肯定會準時飛到大樹上喔喔喔叫。
雞王的叫聲就成了社員們起床的信號。
白得寶點點頭:“這跟張嬸有什麼關係?”
“你想啊,要是張嬸不養大公雞的話,大公雞就不會遲遲不叫,俺也就不會遲遲不喊你,所以罪魁禍首就是張嬸!”狗蛋挺起胸膛,大聲說道。
啪!
話音未落,白得寶的腦門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小子覺得自己很聰明啊!”
狗蛋:“.....”
遠處,張春豔看到牛車離開,立刻一溜煙的跑回了知青點。
知青點的知青們為了支援磚窯廠的修建工作,此時已經全都出工了,周興因為受了傷所以不用出工,這會還躺在床上。
聽到張春豔的腳步聲,周興立馬坐起身來:“春豔,怎麼樣,李鐵錘是不是已經走了?”
“確實是走了!”張春豔坐在床邊重重點頭。
“你確定?”
“我親眼看到他跟柳晏荷乘坐牛車離開的。”張春豔再次點頭。
“走了就好,我總算是能過一陣子舒心日子了。”
周興長長的鬆了口氣:“自從李鐵錘回來,我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現在還被李鐵杆打成了這樣,連告狀也沒地方告去。”
周興其實前幾天已經能夠行動了,他趁著社員們不注意,偷偷進了一趟城,想要找知青辦公室的張主任告狀。
誰知道,那個張主任已經被知青辦開除了,周興仔細一打聽,還是因為李鐵錘,張主任才會被開除。
他當時就嚇得跑回了靠山屯知青點。
張春豔道:“周興,你放心吧,現在李鐵錘走了,劉曉慧忙著磚窯廠的事情,那些知青們也都在假積極,沒有人會為難咱們了。”
在知青點素來隻有周興為難彆人,他還沒有被彆人為難過,但是周興聽到這話,卻顯得極為高興。
他一把攥住了張春豔的手說道:“春豔,我發現,在整個知青點裡,隻有你對我最好。”
張春豔的手被緊緊攥住,小臉頓時羞紅了起來:“周興,你知道的,我其實一直挺喜歡你。”
她近乎呢喃的語氣,身上散發出的雪花膏味道,無一不讓周興渾身躁動。
他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猛地用力,將張春豔拉到了自己的懷裡麵。
“春豔,跟我好吧?”
“不不不.....”出乎周興預料的是,看似對他很癡迷的張春豔到了關鍵時刻,竟然清醒了過來,一把推開了他。
張春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周興,你知道我是吃過虧的人,我不希望在同一件事情上再吃虧了。”
說著話,她撩了撩秀發,抿起小嘴。
“你馬上就要回城了,到時候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知青點,我該怎麼活啊。”
她雖然說著拒絕的話,但是語氣輕佻,周興這會已經來不及思索了。
一把抓住張春豔的胳膊:“春豔,你放心,隻要你給我好上,我讓我爹再幫你拿一個回城名額。”
“真的?”張春豔裝出驚喜的樣子,臉色旋即又黯淡了下來。
她扭過身去背對周興。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本來就很近,這一扭不打緊,周興感覺什麼被掃到了。
他更加激動了,從張春豔的背後緊緊抱住了她,貪婪的嗅著她身上的味道:“春豔,我對天發誓,我要是辜負你,讓我你得好死。”
張春豔轉過身捂住了周興的嘴巴,嗔怪道:“我不許你發這種誓言,我相信你,好不好。”
周興頓時興奮起來,一把抱住張春豔將她扔到了床上。
磚窯廠的建造工地,此時一片繁忙的景象,大冷的天,社員們光著脊梁,打著赤腳扛著磚頭塊子飛速奔跑。
社員們如此有乾勁,那些原本來打算湊熱鬨的知青們也不好意思蹲在旁邊。
在劉曉慧的帶領下,他們也加入了磚窯廠的建造工作中。
知青們雖然乾重活兒不如社員們,但是他們有知識有文化,會寫寫畫畫,正好配合縣城裡來的技術員們工作。
劉大明的工作就是幫著技術員計算土方的數量,他拿著尺子跟著幾個社員來到崗頭上,結果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旁邊的社員們眼疾手快,一把將劉大明拉住了,沒有滾下去,不過腳還是被扭了一下。
劉曉慧得知這個情況後,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趕了過來。
“大明,傷勢嚴重嗎?”劉曉慧急切的問道。
“隊長,沒事兒,我還能工作。”劉大明說著話就站起了身,隻是走了幾步,他就覺察到腳踝處鑽心疼痛。
“你就彆逞強了,這麼著吧,你把你的工作交給小劉,你現在馬上回知青點。我床下的箱子裡有活血的草藥,你自己先敷上,等下了工,我帶著李先民去幫你治傷。”
劉大明還要說什麼,劉曉慧不由分說搶走他手裡的尺子交給了另外一個知青。
她還回過頭看向劉大明:“大明,要不要我派個社員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那太浪費人力了。”
劉大明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拒絕了劉曉慧,然後一瘸一拐的朝著知青點走去。
知青點院子內空無一人,劉大明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裡麵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足以讓人麵紅耳赤。
劉大明哪裡見識過這個,轉過身就要跑,但是他忘記了腳受傷了,結果身子打了個趔趄,一不小心碰到了靠在牆上的鋤頭。
屋內,周興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臉色一變,顧不得穿衣服,從床上躥了出來,來到了窗戶前,扒拉開窗戶紙往外麵看。
張春豔也嚇壞了,這種事情要是讓彆人知道了,那肯定會有大麻煩。
再加上她以前可是有過前科的,是當初周有誌當隊長的時候,看她實在是無處可去,才去公社裡給公社領導做工作,磨破了嘴皮子,張春豔才得以留在知青點。
劉曉慧雖是個女同誌,性格跟周有誌截然不同,彆看她平日很關心彆人,就連紅藥水也舍得借給跟她不對付的張春豔。
張春豔卻覺得劉曉慧就是在裝模作樣,為了博得社員們的好感,一旦劉曉慧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跟公社裡彙報,並且把她攆走。
想到這裡,張春豔嚇得六神無主,走過去拉住周興的胳膊:“周興哥,剛才那人是誰?”
“彆擔心,是劉大明。”
“啊,那怎麼辦,他不會告訴彆人吧?”張春豔問道。
“不會,劉大明那家夥就是個軟蛋,我當初威脅了他幾句,他就出賣了周有誌。”周興感受到女人的害怕,拍了拍張春豔的胳膊:“你放心,我會跟劉大明談這事兒。”
張春豔點了點。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兩人也沒有繼續的想法了。
周興穿好衣服後,背著手離開了知青點,一路晃晃悠悠來到了水渠旁邊。
果然,劉大明正蹲在水渠旁發呆。
周興坐過去,蹲在劉大明的身旁,笑嗬嗬的問道:“大明,是不是又想家了?”
劉大明沒有想到周興會跟過來,連忙說道:“我,我什麼都沒看到。”
“你看沒看到沒關係,最重要的是你會不會說出去!”周興見劉大明直接提起這事兒,也不跟他繞彎子了,拎起一塊土塊子扔到了河裡麵。
“大明,當年的事情你還記得吧,因為你,周有誌那一次差點丟掉了隊長的職務。
我要是站出來指認你的話,你覺得公社裡會怎麼對待你?我可是聽說了,你最近也在跑回城的事兒。”
周興的聲音越來越小,卻顯得更加毛骨悚然:“周有誌跟李鐵錘關係很好,現在李鐵錘在靠山屯是什麼地位,你相比也知道。公社裡會不會因為那件事對你有看法,從而卡住你的回城申請書。”
此話一出,劉大明臉色變了。
他沒有想到周興竟然會如此狠心。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我當然放心了,因為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劉大明拍了拍周興的肩膀,哼著小曲了離開了。
劉大明看著他的背影,長長的歎了口氣。
當初要是他不作出錯誤的選擇,也不會傷害幫助過自己的人,更不會被周興威脅了。
隨後的幾天時間內,知青點的知青們雖然覺得周興和張春豔兩人有點奇怪,卻說不出為什麼。
不知不覺中,原本平靜的知青點竟然暗中生出了不少波瀾。
咱李鐵錘不清楚這些,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因為他已經乘坐火車來到了京城。
姚雪芬帶著大嫂親自來火車站接了他們。
姚雪芬是個熱情的性子,又是柳晏荷的娘,來接女兒女婿是件很正常的事兒。
李鐵錘對大嫂從出現感到奇怪。
特彆是大嫂見到他之後,顯得格外熱情,又是噓寒問暖,又是主動幫助拎包裹。
就連柳晏荷也看出了不對勁。
“大嫂,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大嫂喜得嘴巴合不攏:“鐵錘,你們要發財了!不不不,應該是咱們老柳家要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