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農業機械》編輯社內,編輯杜武跟以往那樣翻閱著那些投稿。
《使用收割機采摘山栗子》
嗬好像有點意思哈。
杜武還以為又撿到了一個寶貝,迫不及待的翻開投稿。
隻是一眼便皺起了眉頭。
“原來站在收割機上采摘山栗子也能夠稱為機械化,既然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我們不能直接搬一把梯子爬到樹上呢?這樣還能節省一些燃油。”
杜武感覺自己好像是被糊弄了,有些鬱悶的將投稿扔到了一旁。
這時候,主編走出來,看著杜武說道:“杜武,最近一陣子,你的工作效率可不高啊,整整三個月時間了,竟然沒有篩選出一份投稿。”
杜武看著主編有些欲哭無淚:“主編大人啊,我隻是個編輯,負責篩選投稿,要是沒有好的投稿,我能有什麼辦法。”
主編也清楚這個情況,臉色緩和了一些,緩聲道:“杜武,你可能要求太高了。像側卸掛車那種設計能有幾個,能湊合就湊合吧。”
杜武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主編。
在他的印象中,主編1是那種老古板,素來提倡寧缺毋濫,對於那些不能讓人眼前一亮、沒有實用價值的農機產品素來是不屑一顧。
今兒怎麼改變主意了?
“難道咱們最近太缺稿子了?”杜武忍不住問道。
主編的臉黑了下來,這年月的雜誌社因為雜誌有固定的銷售渠道,所以並不擔心銷量問題。
那麼雜誌社工作是否得力的唯一衡量標準就變成了接受投稿的數量,以及雜誌上刊登的文章是否具備影響力。
在後者可遇不可求的情況下,前者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最近半年來,隨著政策的放鬆,國內又陸續批準了兩家同類雜誌上市,《華夏農業機械》雖是老大哥,也有被趕超的危險。
所以主編才會這麼著急。
隻是這種事情全雜誌社的人都知道,卻沒有人主動提出來。
坐在隔壁工位的老馬見杜武又開始打主編的臉了,忙站起身解圍:“杜武,我記得你前天不是撿到了一篇播種機的稿子嗎,那種播種機體積小,適合在山區使用。這稿件我看就符合咱們雜誌社的標準。”
杜武卻是一根筋,皺著眉頭說道:“那稿件我認真研究過了,發現所謂的山區播種機,隻不過是一般播種機的簡化版本,並沒有新奇的設計,老播種機該出現的問題,那播種機也一樣會出現,所以壓根不符合咱們刊登稿件的標準。”
老馬:“......”
主編:“......”
主編無奈的捏了捏眉心,長歎口氣道:“杜武,你繼續工作吧,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講過。”
主編沒有想到杜武會如此頭鐵,不過雜誌社有好幾個編輯,既然杜武不願意,彆的編輯多撿幾篇稿件,也可以解決編輯社的困境。
沒有必要跟杜武這個頭鐵男在這裡爭論。
“好嘞。”
杜武心中鬆口氣。
他並不是不了解雜誌社的困境,也不是不通情理。
隻是讓他昧著良心,把毫無價值的播種機刊登在雜誌上,他自認為做不到。
隻是優秀的稿件可遇不可求,杜武在連續捏著鼻子翻閱了七八十張稿件後,忍不住長歎一口氣,癱倒在了桌子上。
就在這時候,外麵傳來了一道聲音:“杜編輯,外麵有人找。”
“是誰啊。”
“不知道,他自稱是紅星廠的李鐵錘。”
“李鐵錘來了....”
杜武連忙站起身快步衝出了雜誌社。
李鐵錘斜靠在牆邊,笑嗬嗬的說道:“杜武兄弟,最近一陣子還好吧?”
“鐵錘,你可真不夠意思啊。”杜武就跟吃了槍藥一樣,一上來對著李鐵錘就是一陣狂噴。
李鐵錘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杜武兄弟,哥們怎麼得罪你了?”
“你前陣子是不是研製出了重型收割機?”
“是啊?”
“這麼重要的設備為什麼不給我們雜誌社投稿?”杜武身為編輯,消息十分靈通。
他可是聽說了,重型收割機已經成為了國家重點推廣產品,部裡麵還給予了高度評價。
當初《華夏農業機械》上要是能刊登一些跟重型收割機相關的稿件,那今天也不用如此著急了。
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李鐵錘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杜武的肩膀,小聲說道:“老哥,不是老弟不幫著你,隻是這裡麵的事情跟老美的代表團有關。當初部裡麵為了.....”
李鐵錘在不違背保密原則的前提下,把跟老美代表團交易的事情簡單的講了一遍。
杜武聽得目瞪口呆,他雖然知道重型收割機重要,但是也沒有想到竟然關係到跨國交易和技術引進。
“老弟,這事兒是老哥錯怪你了。你今天晚上老哥請你去東來順搓一頓。”杜武拉著李鐵錘的胳膊略帶歉意的說道。
李鐵錘笑道:“杜武兄弟,請吃飯就不必了,今天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你知道聚四氟乙烯吧?”
“好像是一種化工品?”杜武瞪大眼。
李鐵錘:“......”
他覺得自己高估了杜武這個機械編輯的化學常識了。
“確實是一種化工品,我們廠裡麵現在要修建溫室大棚,連接管道需要用到聚四氟乙烯,你對象好像在燕山化工上班吧,能不能托她的關係,搞出來一些。
你放心,我手裡有我們紅星廠後勤處開具的介紹信,絕對不違反規定。”
“剛才你說什麼?”杜武揉揉耳朵。
“你對象在燕山化工....”
“不是,前麵那句!你們要建造溫室大棚?你們是農機廠吧。”杜武皺眉頭。
好嘛,都開始糾結這個問題了。
李鐵錘隻能從頭到尾,把事情講了一遍,包括餘溫溫室大棚跟其他大棚的不同之處。
杜武眼睛亮了起來:“你這個餘溫溫室很複雜,具體我現在一時間吆喝搞不明白,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也算是一項農業高科技,對吧?”
餘溫溫室大棚在後世是一個專門的分類,自然算得上是農業科技的分支。
李鐵錘點了點頭。
杜武陰險的笑了笑:“鐵錘兄弟,想讓我幫你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把餘溫溫室的設計和結構刊登在我們雜誌上。”
李鐵錘之所以把餘溫溫室拿出來,本身就想把餘溫溫室推廣開,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敝帚自珍了。
李鐵錘點了點頭道:“這個好辦,我現在已經把全部圖紙都弄出來了,回去之後整理成文章就可以了。”
“哎呀,鐵錘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等等,我回雜誌社請個假,咱們馬上出發。”
話音未落,杜武呲溜一下,轉身跑進了雜誌社裡麵,敲開了主編辦公室的門。
主編此時正在辦公室裡審閱其他編輯的篩選出來的稿件。
聽到杜武想要請假,主編佯裝生氣的說道:“杜武啊,剛才我讓你提供幾份能夠刊登的稿件,你提供不出來,按理說現在應該回到辦公室裡篩選稿件。你卻跟朋友跑出去玩,這事兒好像有點不合適吧?”
“主編,這次您還真猜錯了,我之所以請假,就是為了稿件的事兒。”杜武道。
主編聞言瞪大眼:“杜武,你以為我年紀大了。容易被忽悠,是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不就是喜歡到公園裡拍婆子,去溜冰場溜冰嘛。”
“我那個朋友是李鐵錘。”
“上次設計出側翻掛車的李鐵錘?”主編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
“沒錯,他現在已經加入了紅星廠,正準備建造全世界第一座餘溫溫室大棚。我之所以請假,就是想讓他把跟餘溫溫室有關的稿件,投到咱們雜誌上。主編,您卻以為我是想跟朋友一塊玩.....”杜武適時作出委屈巴巴的樣子。
主編雖然不清楚什麼是餘溫溫室,但是有世界第一座這個名頭,就算餘溫溫室不堪大用,肯定也能在國內引起一陣波瀾。
“咳咳,杜武啊,這次我是犯了經驗主義錯誤,我向你道歉。這麼著吧,我給你批兩天假,你一定要拿到稿件。”
主編從抽屜裡拿出單子寫了個條子遞給杜武。
杜武接過來條子,並沒有離開,而是又笑著問道:“主編,這次我也算是給咱們雜誌社出差,是不是該批點經費?”
此話一出,主編看著嬉皮笑臉的杜武皺起了眉頭:“杜武啊,你小子不老實啊,這裡是京城,你騎上自行車不就出差了,還需要什麼經費?”
“這話就不對了,主編啊,您可能不了解情況,現在李鐵錘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拖拉機手了,人家的名頭就算是在部裡麵也響當當。再說了,人家還是紅星廠的顧問,從地位上講,不比那幾個老教授低。
咱們以後還想著讓人家投稿的時候,想著咱們雜誌社,總不能太小氣吧。
彆的不說,至少得請彆人吃頓飯吧?”
不得不說,杜武的嘴皮子確實很厲害,主編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並且現在已經不是《華夏農業機械》雜誌一家獨大的時候了,要是李鐵錘把稿件投給其他兩個雜誌社,那就麻煩了。
隻是雜誌社是清水衙門,本身就沒有多少經費。
主編強忍住心疼看著杜武問道:“你準備請李鐵錘到哪裡吃飯?”
“像李鐵錘這種檔次的人物,用餐肯定很講究,至少得是老莫吧?”杜武來了精神,興奮的說道。
老莫全稱莫斯科餐廳,使用的廚師和服務員全都是老毛子,自打建成後,就是京城內最頂級的餐廳。
在五十年代,老莫不對外開放,隻有拿到了餐票,才能進到餐廳裡用餐。
許多大院子弟都以能在老莫用餐而感到光榮。
隨著時間的發展,老莫雖然取消了餐票製度,但是價格卻飆升了好幾倍,隨便在那裡用一次餐,所需要的花費,都夠一家人吃喝一個月的了。
“老莫....杜武啊,咱們雜誌社也不容易,這麼著吧,去東來順吧,到時候掛在咱們雜誌社的賬上。”
杜武雖然為沒能到老莫用餐而感到鬱悶,但是能到東來順搓一頓,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您放心,我肯定能拿到稿件。”
杜武出了雜誌社,帶著李鐵錘朝著燕山方向奔去。
化工廠可能會產生汙染,也可能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大部分都建在荒郊野地裡,燕山化工也不例外。
兩人足足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李鐵錘才看到遠處出現了一座現代化的工廠。
燕山化工是上級為保障京城成品油供應,建設的一座煉油基地,無論是廠房還是設備在國內都算是頂尖的。
杜武經常來接對象下班,推著自行車走到門崗室,敲了敲窗戶,衝著裡麵遞出了一根煙。
“小劉,今天是你值班啊?”
“吆,是杜編輯,又來接張工下班了...不對啊,現在還沒有到下班時間。”門衛看看牆壁上的掛鐘,詫異的看向杜武。
“今天我找她有事兒,麻煩你喊她一聲。”杜武笑著說道。
燕山化工是重點工廠,一般來說,職工上班時間不允許會客,但是門衛認識杜武。
這小編輯跟一般文化人不同,說話和和氣氣,並且每次見麵總是遞煙。
“你等等,我跟張工掛個電話。”門衛猶豫了片刻,搖動了一通內線電話。
片刻功夫之後,一個身穿褐色工程師製服的年輕女同誌從大門裡走了出來。
“小劉,謝謝你了。”
女同誌跟門崗說了聲謝謝,走到杜武跟前,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冷聲問道:“杜武,我跟你講過無數次了,我們化工廠跟你們比雜誌社不同,我們有規矩,上班的時候不允許會客,剛才我正跟陳工他們商量工藝呢......”
女同誌還要再發火,此時看到了站在杜武身後的李鐵錘,臉色的怒意頓時消失了。
她看看杜武:“杜武,這位是你朋友?”
杜武被對象訓了一頓,都有些抬不起頭了,聞言,鬆了口氣,指著李鐵錘說道:“這是紅星廠的李鐵錘同誌,以前在靠山屯那邊工作過,有誌多虧了他照顧。”
杜武又給李鐵錘介紹了女同誌:“這位是張喬,化工廠的工程師,你彆看她脾氣火爆,心底其實很善良。”
“咳咳,杜武兄弟,我看得出來。”李鐵錘衝著杜武遞出一個理解的眼神,伸手跟張喬握了握手:“張工程師,我有件事要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