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兒從我臉上碾過去了？”

張明瑞感覺陳晨在開車。

“老陳，咱聊正事兒，你最好正經一些。”

陳晨癟癟嘴：“我他媽正的發邪好嗎，我的意思是搞真正智能化的彈藥。”

張明瑞聽完閉嘴了。

老陳有沒有開車，難說。

但他後半句的話，有點意思。

當下的所有陸軍裝備，都沒有純智能化。

哪怕在運載部能做到無人駕駛，那也隻是表麵上的智能化。

不論是坦克，還是火箭炮。

打擊目標都需要人為操作，需要很多其他兄弟部隊的配合。

最多最多，給你上個智能上彈係統。

相比空軍和海軍的無人化，確實落後兩三個時代。

就拿目前裝備最普遍，火力最密集的遠火來說。

以前發射導彈，需要部隊的引導，這一任務大多數是由偵察兵完成的。

後來時代發展了，引導任務由飛機來完成。

再後來時代有發展，引導任務交給了無人機。

看似是簡化了人員，增強了無人化。

可流程依然沒有變，還是兩步走。

無人機引導，也需要有人放飛，更彆說前置的構築陣地這些任務了。

“你的意思是取消前線應道對嗎？”張明瑞深思熟慮後回答。

“不，取消所有引導。”

“不是，我沒理解，炮彈打出去，總要有引導，我以為你的意思是把引導權交到類似千手觀音的係統上。”

陳晨搖搖頭：“太麻煩了，既然搞無人化，那就批頭蓋臉的搞。”

“10簡化到1，他畢竟還是1。”

“簡化到0，才是我們真正的目標。”

按照常規的思路，火箭炮到了陣地之後，全部交由聯席參謀部指揮，這樣會省略前線引導。

火箭炮發射的步驟會簡化到1。

可陳晨覺得這樣並不夠。

無論是千手觀音指揮還是其他的智能指揮係統，指揮的前提是要有情報。

他們需要前線的製空權，來構築信息網絡。

這玩意兒對於大部分戰況來說，都是奢侈的。

假如有製空權，火箭炮上不上的真的無所謂，空軍基本上就能把事乾完了。

張明瑞聽著0了1了的，還覺得老陳在開車。

“那你覺得什麼是0?”

陳晨看向窗邊的晨劍雙星：“你們說說？”

王小帥立刻和高朗拉開距離：“我們不是！”

“知道知道，我的意思是讓你肯發表一下看法。”

王小帥其實早就想說了：“我讚同陳總的想法。”

“這就像是掃地機器人一樣。”

“這玩意兒誕生也快十年了，但真的智能嗎？”

“再高貴的掃地機器人，也需要倒臟水。”

“就算有些廠家研究出了自帶下水的功能，屋子裡的地形也總有死角。”

“所以這個產品看似叫名叫機器人，實際上更像機械手。”

“提升了效率，但不至於無人化。”

“真正的無人化，是掃地機器人插上電，一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都不用管。”

“它可以自動保持區域內的清潔。”

張明瑞聽完猛點頭，因為小帥的形容很形象。

“所以真正的無人化，是戰車開出營區，再也不用操心，就能維持任務區域的安全?”

陳晨點頭：“這樣我們可以省去引導，省去發射。”

“接到打擊任務，隻需要在駐地給戰車注入目標諸元。”

“然後撒手不管。”

“戰車開到位置，自動展開，自動發射。”

“戰鬥部在空中自動組網，自主尋敵。”

“而且不能像常規戰鬥部那樣，看見人就打。”

“它需要一套戰術邏輯，辨彆敵人的性質，按照優先度排序。”

“從而選擇最優的打擊戰略。”

“真正的無人化，是不讓人操心，而不是不讓人操作。”

張明瑞聽的一愣一愣的。

我嘞個天生無人聖體啊。

以前他隻以為陳晨對自殺頗有研究。

其實自殺隻是陳晨的保護色，無人才是他的核心。

當彆人還以為無人化就是讓人上手操作的時候，陳晨已經遠在大氣層。

就這套真·無人化的想法，誰聽了誰不迷糊？

但，張明瑞不禁也有疑問：“能做到嗎？”

“假如能做到，我還能跟你說白話嗎？”陳晨回過頭看向雙星。“王小帥，你先說。”

被老板點名，王小帥胸有成竹。

“理論上，自主尋敵組網什麼的都不難。”

“我們可以搞一個模塊化火箭炮。”

“將遠火的發射部，換成類似炮射無人機的東西。”

“無人機上自帶傳感，查打一體。”

高朗接著補充道：“真正讓這個產品和其他產品拉開差距的，應該是算法。”

“它需要一套更高的戰鬥邏輯。”

“我們可以找一個模型來喂。”

“先把找來全世界所有裝備參數，讓他建立基本的認知。”

“然後通過一次次的戰鬥模擬，讓它熟知每種裝備的優劣。”

“這樣它才能擁有在戰場自主決策的能力。”

張明瑞有點著急了：“你說慢點，我聽不懂。”

陳晨接過話茬：“打個比方，現在有兩輛坦克，一輛梅卡瓦，一輛阿瓊。”

“而你的手裡有一架無人機，你準備先打哪個？”

張明瑞脫口而出：“梅卡瓦啊，你拿三哥的東西和梅卡瓦比可太抽象了。”

彆說梅卡瓦和阿瓊在一起了。

就算是步兵和阿瓊站在一起，張明瑞也選擇先打步兵。

因為二選一的話，肯定先打最厲害的。

“梅卡瓦號稱最安全的坦克，雖說我不承認，但好歹比阿瓊強吧？”

陳晨點頭：“你這個‘最安全’用的很好！”

“可是，如果我是無人機，二選一。”

“我必須選擇先打梅卡瓦。”

張明瑞：“為什麼？”

“因為梅卡瓦是最安全，但不是防禦最高的。”

“我可以用無人機攜帶反坦克手雷，輕鬆寫意的扔在梅卡瓦的發動機前艙蓋。”

“這樣雖然不能對裡麵的人進行有效殺傷，但足以引起油箱大火，讓坦克宕機。”

biu——！

張明瑞聞言，腦海中靈光一閃。

陳晨描述的，不僅僅是想象，而是事實。

地處四戰之地，梅卡瓦近些年流出的作戰畫麵越來越多。

雖然它號稱安全性最高，但那是相對乘員來說，而不是坦克。

就像陳晨所說一樣，一架無人機，可以輕易讓梅卡瓦宕機。

陳晨繼續解釋道：“安全性高，不意味著防禦好。”

“如果隻看紙麵數據，梅卡瓦肯定很強。”

“可是打仗憑的是經驗。”

“我相信有經驗的指揮官，在麵對同樣的選擇題時，肯定先選梅卡瓦。”

“這是他基於以往戰史和裝備數據做出的判斷。”

“而如果是無人機智能判斷，首先它得經過訓練，看到梅卡瓦的弱點。”

“這就是剛才高朗所說的‘喂。’”

張明瑞徹底明白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

如果隻是把裝備數據喂進模型裡，他們隻能分出一個高低。

至於裝備是好是壞，就需要一次次的模擬去讓模型學習。

就像剛才這個例子。

如果隻把數據喂進去，無人機肯定會選擇攻擊阿瓊，因為它覺得梅卡瓦防禦高，能抗住穿甲彈。

可事實，隻有一枚反坦克手雷，當然優先宕機梅卡瓦。

那麼問題也隨之而來。

“你說的這些戰場經驗，可都是一次次戰爭實踐總結出來的。”張明瑞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模型得觀摩實戰。”

“是的。”陳晨點頭。

“那哪兒來這麼多戰爭讓你觀摩？”

陳晨得出的數據，是基於在中東戰場的實例。

那塊確實亂，天天在打仗。

但打的也是小規模戰役，沒有到大軍團戰鬥的水平，小打小鬨。

除此之外，全世界絕大多數是和平的。

但對於模擬戰爭來說，一定是大範圍高層次的戰爭。

要是按高朗說的，一遍遍的給模型喂出有用的數據，那不得把地球毀一萬遍？

陳晨也有些頭疼：“國內外的戰爭，都可以喂，咱們自己家的宴席，也可以喂，但確實還是不夠多。”

就在這時。

王小帥突然舉手：“要麼玩遊戲呢？”

張明瑞有些無語：“年輕人就是愛玩，咱這討論的急赤白臉的，你還想玩遊戲？”

“我是說通過遊戲呢？”

王小帥是愛玩遊戲，但此刻他是認真的。

“我們可以按照真實裝備的參數建模，搞一款遊戲出來。”

“把模型內嵌在遊戲之中。”

“玩家每打開一個戰局，就是一場全新的模擬。”

話音落下。

張明瑞和高朗嘴張的巨大。

原因無他，好主意！

絕頂聰明的好主意！

通過模擬戰鬥來喂數據，實際上是推理的過程，是解算。

而遊戲中模擬，是實戰觀摩，得到的是經驗。

高朗有些激動：“合適！我覺得合適。”

“假如按照坦克對戰遊戲去設計，我們會獲得一個龐大的裝備數據庫。”

“再加上地圖設計的用心一點，還能得到地理位置數據。”

“而玩家們操控載具，能夠發揮靈動性，不是機械的數據模擬。”

“換句話說，機器人可想不到玩家們的騷操作。”

張明瑞刮目相看：“小帥，你特麼真是個人才！”

“我覺得也很靠譜，你這麼搞，說不定還能給我們省去模擬的費用。”

“我可以像部隊去申請授權，在不違背保密條例的基礎上，讓你把遊戲做的更真。”

“雖然百分之百仿真，是不可能的，但絕對有用！”

通過遊戲對決模擬，其實裝備數據都是次要的了。

最重要的事戰術思維。

假如遊戲有一千位玩家。

那麼模型就可以學習一千位真人指揮官的風格。

這其中不乏一些戰術指揮天才，能學到真東西。

最壞的情況。

這一千位玩家都是蠢材，那模型也能學習到反麵案例。

即便遊戲中的裝備都不是真實的，但隻要不脫離現實背景，搞那些機甲和殲星艦，模型一定能學到真邏輯。

三人越說越高興，齊刷刷的看向陳晨。

“陳總！怎麼說？”

陳晨嘬著牙花子：“我跟你們聊智能彈藥，你們給我這扯遊戲？”

“但你憑胸而論，是不是賊帶勁？”張明瑞很激動。

“憑胸的話，那我論不過你。”

陳晨低頭思考。

誠然。

小帥提出了一個很好的策略。

他是創造者，而不是執行者，需要天馬行空。

可陳晨既是創造者，又是執行者，還需要考慮更現實的層麵。

“搞一個遊戲，意味著成本的飆升。”

張明瑞：“如果這個遊戲能產生真正跨時代的打擊裝備，我覺得值。”

“一旦我們走出這條路，那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我的意思是遊戲一旦落地，智能戰鬥部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高朗和王小帥信心滿滿：“我們會儘全力運行這個項目！”

“那好吧，我趕明和衛總討論一下。”

陳晨看到了他們的決心，決定支持一把。

“遊戲的事情，你們仨商量，儘快給我一個方案和預算。”

“戰鬥部硬件的事情，我會交給曹子華，他那邊做巡飛彈之類的還是比較擅長的。”

張明瑞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

不僅僅是因為智能戰鬥部這個想法，更因為用遊戲訓練模型這個天才的想法、

如果真的搞出一點效果，豈止是智能戰鬥部這一個項目。

訓練出來的模型，幾乎可以用在所有需要自主決策上的裝備。

試想一下。

一個在遊戲中經曆了數以億記的對抗中產生的模型，目睹了上千萬玩家的勝負成敗，能差到哪兒去？

王小帥和高朗也躊躇滿誌，因為這是他們的興趣所在。

有什麼比上班的時候搞自己的興趣更快樂的事情呢？

為了讓小老板的答應顯得更具效力一點，王小帥追著問道：“那您給這個項目定個名吧。”

陳晨：“你是說遊戲，還是裝備？”

“當然是遊戲了。”

陳晨思索半晌：“信火一體。”

張明瑞插嘴道：“放棄甲彈對抗，擁抱信火一體？”

陳晨聞言沉默半秒：

“放棄甲彈對抗是結論，設計信火一體這個遊戲，就是為了驗證這個結論的真偽，所以遊戲名隻是【信火一體】。”